侦察班的战士们依托山涧两侧的岩石,迅速找好掩体,手里的步枪精准地朝着土匪射击。
他们都是百里挑一的神枪手,哪怕在慌乱中,子弹也像长了眼睛似的,专挑土匪的要害打。
一名刚探出头的土匪,刚想朝着医疗兵的方向开枪,就被一颗子弹击穿了眉心,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另一个举着大刀的土匪,刚往前冲了两步,腿上就挨了一枪,惨叫着滚倒在泥地里。
不过两轮射击,三十多个土匪就倒在了血泊中,剩下的人吓得缩在掩体后,再也不敢贸然露头。
“点子扎手,撤!”
“黑风刀”看着手下一个个倒下,心里顿时慌了。
他原以为这支医疗班是块软骨头,没想到护卫的战士竟然这么能打,几分钟就折损了三分之一的人手。
他哪里还敢恋战,喊了一声就想带着剩下的人脚底抹油跑路。
侦察班长看着土匪逃窜的方向,手指紧紧攥着枪柄,指节泛白。
他心里清楚,现在不能追。
敌情不明,谁也不知道山涧外是不是还藏着其他土匪;
而且他们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医疗班,一旦追击,留下的医护人员和伤员就会陷入危险。
“别追!立即构建防御,守住山涧两侧!”
侦察班长大声下令。
“医疗兵,快!先给伤员止血包扎!”
战士们立刻行动起来,有的用刺刀挖土筑掩体,有的警惕地盯着土匪逃窜的方向;
医疗班的医护人员则迅速放下药箱,拿出纱布和止血粉,蹲在伤员身边忙碌起来。
一名女医护兵颤抖着双手,给一名刚刚挡在她身前,胳膊中弹的战士包扎,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
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只有尽快稳住伤员的生命体征,等大部队回援,才能给他们做进一步的手术。
地上,牺牲战士的遗体被小心翼翼地抬到避风的岩石后。
此时,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刘腾杰刚爬上一道山梁,就看到身后的通讯兵骑着马急匆匆地赶来,脸上满是焦急。
“队长!不好了!后面的医疗班遭遇伏击了!”
通讯兵翻身下马,气喘吁吁地说道。
刘腾杰的心猛地一沉,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出发前,他特意让一连仔细侦察了沿途的路线,确认没有敌人踪迹才让队伍前进,怎么会突然冒出伏击者?
但此刻容不得他多想,医疗班里大多是医护人员,战斗力本就薄弱,要是晚了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立即调转方向,火速增援!”
刘腾杰的声音斩钉截铁,他翻身跃上战马,朝着身后的部队大喊。
“特战小队跟我走!其他人加快速度,跟上!”
接到命令的特战小队,是先遣队里最精锐的力量,每个人都背着冲锋枪,腰间别着手榴弹,动作迅捷如豹。
他们沿着来时的路狂奔,脚下的断枝被踩得咯吱作响,荆棘刮得脸颊生疼,却没人放慢脚步。
三公里的路程,他们只用了十分钟,就远远地看到了山涧里的景象。
硝烟还未散尽,地上散落着土匪的尸体,几名战士正举着枪警惕地守卫着,医疗兵们则围在伤员身边忙碌着。
“情况怎么样?敌人呢?”
特战小队长赵刚一个箭步冲到侦察班长身边,声音里满是急切。
侦察班长看到增援的队伍,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些,只是脸上的神情依旧沉重。
“敌人已经被我们打跑了,大概有一百多人,是当地的土匪。”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
“我们班牺牲了两名战士,还有四名战士受了伤,都是枪伤。”
说到牺牲的战士,侦察班长的眼眶红了。
昨天晚上,他们还在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兄弟,互相调侃着什么时候能把鬼子赶出中国。
可今天,那两个鲜活的生命就永远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要是在打鬼子的战场上牺牲,那是光荣,可他们……他们却死在了土匪手里,这口气我咽不下!”
特战小队长听到有人员伤亡,拳头狠狠攥了起来,指节咯咯作响。
“他娘的!我们从根据地出发,走了几百公里,一路上躲过了日伪军的好几次围剿,都没牺牲一名战士。”
“没想到刚到赤峰,竟然在一群土匪手里吃了亏!”
他咬着牙,眼神里满是怒火。
“这笔账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让这些土匪血债血偿!”
就在两人说话间,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和脚步声。
刘腾杰带着大部队赶来了。
他翻身下马,快步走到牺牲战士的遗体旁,缓缓摘下了棉帽,对着遗体深深鞠了一躬。
得知情况后,他震怒无比。
“侦察一连长!”
“到!”
侦察一连长周磊喉结动了动,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他娘是怎么侦察的?一百多名土匪出现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都没发现!”
“还造成了两名战士牺牲,四名战士受伤?”
“周磊,你跟我当侦察兵的时候,我怎么跟你说的?”
“侦察兵的眼睛,要比鹰还尖,要能看出草叶动的不对劲,能闻出泥土里藏的火药味。”
“你倒好,鹰嘴崖左侧那片乱石堆,你就让人看了一眼,说‘没敌人踪迹’,就敢在侦察报告上签字?”
周磊猛地攥紧军帽,指节泛白:
“我让三排去查的,他们说乱石堆里只有野兔子的脚印,没发现人为翻动的痕迹。”
“我想着,前面主力部队刚过,敌人就算要埋伏,也不会选在后卫连走的路线……”
“想着?”刘腾杰突然抬头,眼神里的痛惜瞬间变成锋利的刀刃。
“你‘想着’的时候,那两个战士正在掩护医疗班转移;你‘想着’的时候,土匪的枪已经架在乱石堆后面,枪口对着他们的后背!”
“周磊,那是两条人命!”
他起身走到周磊面前,伸手将两张臂章,狠狠拍在对方胸口:
“你自己看!三排的报告里写着‘乱石堆西北侧有新鲜泥土’,你愣是没看见!”
“你告诉我,你当时在想什么?是在想怎么快点完成任务,还是觉得后卫连的死活不重要?”
周磊接住报告,指尖发抖地翻开,看到那行被忽略的字时,眼圈瞬间红了。
他咬着牙,声音带着哭腔:“我……我当时急着去查下一个据点,没仔细看报告……我以为那点新鲜泥土,就是老乡挖野菜弄的……”
“刘队,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错了?”
先遣队队长刘腾杰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里的哽咽。
“现在说‘错了’,能把那两个战士换回来吗?”
“能让受伤的四个同志不疼吗?周磊,你是侦察连连长,不是刚入伍的新兵!”
“你手里的侦察报告,连着的是整个部队的命!”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的做出了处分决定,每一个字都说得格外用力:
“经先遣队党委研究,决定给予你记大过处分一次,撤销侦察连连长职务,调往教导队担任侦察教员,为期六个月。”
先遣队具有特殊的使命,先遣队的政委直接代表了独立支队党委全权负责。
可以对失职干部进行调整,如撤换连及连一下的干部。
周磊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
“刘队,我……我还想留在侦察连,我想戴罪立功,我想给牺牲的战士们报仇,我想……”
“你留在侦察连,我怕再出人命。”
刘腾杰打断他,语气里满是沉重。
“去教导队,不是惩罚你,是让你把‘侦察无小事’这五个字,掰开了揉碎了教给新同志。”
“你要让他们知道,每一次忽略,都可能让战友流血。”
“每一次马虎,都可能让任务失败。”
他看着侦察连长,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
“周磊,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战场不看‘故意’,只看‘结果’。”
“六个月后,如果你能让教导队的新兵都明白‘侦察兵的责任’,如果你自己能真正记住这次的教训,我还会给你机会。”
“但现在,你必须离开侦察连,为了那两个牺牲的战士,也为了剩下的兄弟。”
周磊接过处分决定,手指反复摩挲着“记大过”三个字,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他用力挺直腰杆,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声音沙哑却坚定:
“是!刘队!我一定记住这次的教训,把新同志教好!”
“等我回来,一定还您一个让您放心的侦察连!”
刘腾杰看着周磊的身影,转身拿起那两个牺牲战士的臂章,轻轻贴在胸口。
气氛很是压抑,他低声呢喃:
“放心吧,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了……”
先遣队拥有特殊的使命,出发前陈铭语重心长的告诉他,他们这支部队进行的是一个无比伟大的任务。
这种情况下,刘腾杰对这个任务无比重视,决不允许出现任何的纰漏。
因此哪怕是作为当初作为侦察营营长,一直跟随着自己的侦察连连长,撤换起来他也毫不犹豫。
“侦察一连,由副连长接替指挥。”
刘腾杰开口说道。
“是。”
“我希望一连能记住这个教训,永远不要再犯。”
“这次只是一群土匪,但我们以后将要面对的是鬼子关东军,一旦疏忽可能会有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