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老板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吴敬中也不再装模作样,喝了口茶道:“其实,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我猜,大概率是戴老板对咱们之前那个黄金分期支付计划产生了怀疑。
“你也知道,戴老板最近跟梅乐斯走的很近。
“他可能从美国人那里,接触到了更多的内幕消息。
“美军近来在南太平洋,跟日本人的利益分歧越来越大。
“德国人那边,看样子跟苏联人开战也是早晚的事。
“一旦德国动手,日本人很可能会趁机南下,到时候跟美国人开战,几乎是板上钉钉。
“戴老板或许觉得,这满洲国的天,长久不了。所以才急着让你把承诺兑现。”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另外,这也是一种敲打。
“提醒咱们,生是军统的人,死是老板的鬼啊。”
“王八蛋!”
洪智有低声骂了一句,“真是欺人太甚!”
“行了,少说两句气话。”
吴敬中摆了摆手。
“戴笠派了个特使过来,叫周曦,估摸着很快就会找你谈话。
“到时候,你姿态放低一点,好好款待,有话好好说。
“看看能不能把事情缓和一下。
“实在不行,你就想办法,先凑一批黄金出来,把他们打发了。
“戴老板的性子,你是知道的,真惹恼了他,对你没半点好处。”
洪智有冷笑道:
“我这人,向来不信邪。
“甭说,我还真就想跟他碰一碰。
“当然,不是来硬的。”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
“他不是要钱吗?
“好啊,我可以给他。
“但是,他能不能拿到手,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吴敬中皱起了眉头,看着洪智有。
“我劝你一句,不要在老板面前耍你那套小聪明。
“他和委座的智慧,不是你我这种人可以匹敌的。”
洪智有差点笑出声来。
智慧?
一个被飞机炸死,一个微操大师,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最后败退孤岛。
这俩人要是有智慧,母猪都能上树了。
当然,这话他不能说出口。
戴笠在军统内部的威望,此刻确实如日中天。
吴敬中这种老油条对他视若神明,再正常不过了。
“老师,您就等着瞧好吧。”
洪智有站起身,话锋一转。
“对了,那个‘铁血青年团’,现在是谁在负责?给我一份名单。”
吴敬中摇了摇头。
“没有名单。
“我手下那些人,国华都一清二楚。这次新派来的人,只是打着锄奸的幌子。
“到底来了谁,来了多少人,我一概不知。”
说着,他嘴角浮现出一丝玩味笑意。
“也许你可以直接打个电话,问问毛人凤。”
洪智有瞥了他一眼。
没劲。
他眼珠一转,忽然问道:
“蕊蕊最近还好吧?”
这句话,就像是精准捏住了吴敬中的七寸。
老吴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轻咳了几声道:
“蕊蕊就不劳你操心了。
“不过,老板派来的人总要吃饭,睡觉,要找地方落脚的。
“你知道的,戴老板这些特使都爱讲排场。
“特别是叶子明、周曦这些从大城市来的,个个都是爱慕虚荣的家伙。
“想在哈尔滨查到他们的落脚点,你稍微用点心,找到暗杀团这些家伙,也只是时间问题。
“当然,我的建议是你不要耍花招,提防就行。
“毕竟是自己人,动手就没必要了。”
……
第552章 先交朋友后谈钱
洪智有站直了身体,感激不已:“多谢老师指点,劳您费心了。”
他知道,老吴松口了,要找到这批人就不是事。
还是蕊蕊好使啊。
吴敬中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行了,你早点回去吧。”
洪智有微微躬身,转身离去,没有半句多余的废话。
房间里重归寂静。
藤椅上的吴敬中,眼神骤然一冷。
他站起身,恼火地踱起了步。
之前,他得知蕊蕊对洪智有这小子动了真情就火冒三丈,还专门发了密电,严令禁止。
他喜欢洪智有捞钱的本事不假。
可蕊蕊是他唯一的宝贝女儿,金枝玉叶,前程远大。
怎么能把一辈子搭在这么个没边没调,成天在女人堆里打转的家伙头上?
更别说给女土匪的儿子当后妈。
这种破事吴敬中绝对不能接受。
他堂堂国府少将,党国精英,这张老脸以后往哪儿搁?
再者,洪智有这小子心气高,野心大,如今又明摆着跟戴老板起了隔阂。
吴敬中太清楚戴笠的手段了。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从来不是一句空话。
洪智有现在看着风光,随时都可能变成一具无人问津的尸体。
为此,他特意让妻子梅秋菊在山城那边,多给蕊蕊介绍些青年才俊,无论是商界的,还是军界的,只要家世清白,前途光明,都行。
谁知道,前几天从关内过来的人,捎来了妻子的亲笔信。
信上说,蕊蕊摊牌了。
这辈子非洪智有不嫁。
如果洪智有死了,她绝不独活。
吴敬中闭上眼睛,都能想到蕊蕊那倔强的眼神。
这丫头的性子,他最清楚。
一旦认准了一件事,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敢闯。
洪智有要出了事,她真能毫不犹豫地跳了嘉陵江,或者给自己手腕上来那么一刀。
想到这里,吴敬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就这么一个心肝宝贝,还能怎么着?
这回,是真让洪智有这小子给套牢了。
他重新坐回藤椅,端起已经凉透的茶水喝了一口,满嘴苦涩。
只希望这小子能识相点,破财消灾。
戴老板这一关,要是过不去就全完了。
……
夜晚。
道里区,一间不起眼的老旧平房里。
屋子中央,铁盆里柴火烧的正旺。
几个行动队的队员缩着脖子,挤在火盆旁,端着粗瓷大碗,扒拉着锅里几乎看不到油星的白菜炖粉条。
马奎叼着香烟,斜靠在暖和和的土炕上,手里拿着一份报纸,一脸看什么都气不顺的鸟样。
“马哥,吃饭了。”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寒风卷着雪粒子灌了进来。
他的心腹余波提着一个食盒,快步走了进来,赶紧用后背把门抵上。
余波是地道的东北人,这次他们能顺利过关,全靠余波在山海关警署当特务股长的三舅给开了入境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