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咋样了?”
任长春将烧饼递了过去,“佳木斯那帮人,昨晚半夜两点多到的。
“坐的军机,直接被安排进了警务总厅休息。
“说是今天上午九点,在咱们厅里开碰头会。”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股长,我看宫川义夫闹这么大动静,是不是冲着咱们厅来的?”
洪智有咬了一大口烧饼,肉香四溢,他抬眼看了看任长春,“为什么这么说?”
任长春的思路很清晰,“股长您想啊,文件是周队长从佳木斯带回来的。
“现在人跑了,要追查泄密,周队长首当其冲。
“而且谁都知道,宫川义夫和佳木斯的朱毅是朋友。
“他们这么兴师动众地把人全叫过来,不是冲着周队长,就是冲着您。”
洪智有又喝了口汤,慢悠悠地问,“你怎么知道宫川和朱科长是朋友?”
任长春分析说:
“朱毅他们从佳木斯过来,是来协助调查的。
“按规矩,不应该直接接到咱们警察厅,一视同仁,先圈起来吗?
“可宫川厅长直接把他们接到了警务总厅,这不明摆着是想给他们时间,提前对好口供嘛。”
洪智有点了点头,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
“你有一个懂政治的头脑,难能可贵啊。
“将来当个科长,问题不大。”
任长春的脸瞬间红了,嘿嘿一笑:“我这不是跟在您身边久了,多少也学了点皮毛。”
吃完早点,洪智有去后院透了透气。
九点整。
几辆黑色的轿车准时停在了哈尔滨警察厅的门口。
车门打开,宫川义夫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走了下来,他身边跟着的,正是佳木斯警察厅的朱毅和崔万年。
高彬与周乙站在台阶上,简单地表示了欢迎,并为朱毅等人介绍了身后的刘魁、鲁明等人。
一行人没有过多寒暄,径直走进了会议室。
长条会议桌旁,气氛肃杀。
宫川义夫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上首主位,目光扫过全场,直接开口问道:
“高科长,审讯的情况怎么样了?”
高彬看了一眼众人,将烟斗在桌上磕了磕:“根据我们连夜的审讯,以及警察厅布控的暗探,还有对嫌疑犯住处、工作地点相关证人的盘问,可以明确一点。
“所有嫌疑人的具体撤退时间段,大概是在昨天下午五点到七点之间。”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
“也就是说,在咱们的抓捕行动开始之前,就已经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了。”
“很好。”
宫川义夫点了点头,这个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的目光转向高彬,带着一丝压迫感。
“那么问题来了,那两个直接与满洲省工委联系的特派暗线,他们是怎么消失的?”
高彬慢悠悠地开了句玩笑:“这个嘛,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古怪。
朱毅清了清嗓子,第一个站出来表态:
“我虽然是这次行动的参与者之一,但我并未看过具体的名单,只是简单转交了文件。
“这一点,宫川厅长可以为我作证。”
宫川义夫立刻接过了话头。
“没错。这份名单是佳木斯郭厅长手下的线人秘密上报的,具体内容只有郭厅长和我两个人知道。
“朱科长和高科长,在行动开始前只知道有这份名单,以及名单里有那么两号重要人物,但并不知道他们的具体住址和身份。
“所以两位科长不存在泄密的可能。
“郭厅长在交出名单后,为了自证清白,就一直待在佳木斯的宪兵队里。
“那边的藤斋队长可以证明,郭厅长在行动开始前没有离开过,也没有向外打过任何电话。
“而且,这次任务郭厅长是首功,他没有任何泄密的理由。”
他环视众人,声音陡然拔高。
“排除了这些嫌疑,那么问题只能是出在护送这份文件的路上了。”
一直没说话的洪智有,这时突然开了口:
“嗯,宫川厅长分析得极是。
“只是我还有些疑问,想请教朱科长。”
朱毅老成的摸了摸胡须,笑眯眯说,“洪股长别客气,朱某知无不言。”
“朱科长,请问你是什么时候把文件转交给周队长的?”洪智有问。
朱毅想了想:“十一点多。”
“具体时间。”
洪智有的追问不依不饶。
“十一点四十分左右。”
“你是怎么拿到这份文件的?”
“宫川厅长亲自交给我的。”
“在你把文件交给周队长之前,有其他人碰过吗?”
“没有!”
朱毅的语气变的生硬,“我一直看着的,没有人接触过文件。”
他挑衅地看着洪智有,“洪股长,你还有什么疑问吗?干脆一并问清楚了。”
洪智有点了点头,摊了摊手。
“谢谢,我问完了。”
高彬接过话头,目光转向周乙。
“周队长,你接到文件时,封口的火漆是否完好?”
周乙沉声回答:“是完好的。”
宫川义夫笑了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现在看只有一种可能了。
“有人在中途打开过这份文件,偷看了里面的内容,并设法泄露了名单。
“也只有这种可能,才能解释,为什么那两名连红票交通站都无法联系的暗线,也提前逃走了。”
洪智有夹着香烟,小拇指侧耳痞气的掏了掏耳朵:“宫川厅长,不妨把话说明白点。”
宫川义夫看着洪智有,冷笑了起来:“洪股长,你似乎很着急啊。”
洪智有摊了摊手,不置可否。
宫川义夫不再兜圈子,图穷匕见:“没错,我怀疑,是周乙泄露了名单!
“至少,他的嫌疑是最大的!
“我提议,立即对周乙进行隔离讯问!”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周乙身上。
周乙端坐着,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高彬叼着烟斗,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紧紧盯着周乙:
“周乙,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周乙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宫川义夫和朱毅,最后落在了高彬的脸上。
他声音不大,却沉稳有力:
“面对如此愚蠢的指责,我觉的任何回答,都是对在座诸位智商的侮辱。”
“周乙,你放肆!”久保太郎拍桌怒道。
“我并非对宫川厅长不敬,只是这种推断实在太儿戏。
“警察厅跟法院一样,应该是讲逻辑、讲证据的依法之地。
“你们在毫无证据,任意指责一名二等警正通票泄密,这难道不荒唐吗?”周乙反驳道。
“你这是虚心、狡辩。”久保太郎道。
“讲理就是虚心狡辩,你们这么急着给周队长扣帽子,是虚心还是心里有鬼?”
洪智有说到这,拔出腰间的配枪直接打开保险栓,拉了膛线往前一推。
他直接走到了久保太郎面前,拽过他的手,把枪拍在他掌心。
“不想讲证据,讲道理,那就拿出你们日本武士道的精神,直接打死他。”他指了指周乙,然后拽着久保太郎的手瞄准了周乙。
众人皆是大惊。
连高彬都没想到洪智有会这么刚,完全不给宫川义夫面子。
久保太郎遭受着奇耻大辱,他的手颤抖着,但这扳机却怎么也扣不下去。
宫川义夫的目的是通过调查周乙,搞垮洪智有。
要一枪打死了,这账还怎么算?
更何况,他着实也没这胆子啊。
面对枪口,周乙像是没看到,气定神闲的喝着茶。
洪智有说,“我数三个数,一、二……”
“三!”
洪智有怕走火,三刚数出口,一把把枪夺了回来。
“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他伸出指头狠狠杵了几下久保太郎的脑袋。
“八嘎!”久保太郎脸憋的通红,奈何理亏,又失了胆气,只能咬牙硬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