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死局。
往前一步是万丈深渊,退后一步是刀山火海。
很快,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如果……如果查下去,最后的结果是,洪智有没有问题呢?
甚至,连顾秋妍的所有疑点,都被新的证据推翻了呢?
那自己顶多就是背上一个办事不力、专业拉胯、无能饭桶的锅。
大不了把高彬给的钱和金条都退回去,再赔上一笔钱。
虽然丢了面子,但好歹能保住这条命,保住这个饭碗。
洪智有没有问题。
这应该也是高彬内心最深处,最渴望看到的结果吧?
他毕竟是高彬唯一的亲人。
想明白了这一点,曹志清浑身一松,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
他立刻发动汽车,调转车头。
必须马上去见洪智有!
必须秘密地见他一面!
永升魁茶楼。
这里是哈尔滨最高档的销金窟之一,明面上是茶楼,背地里却是赌场。
曹志清平素就有出来赌几把的爱好,来这里倒也不怕引起别人的怀疑。
他换了一大堆筹码,坐上了一张赌大小的台子。
他故意心不在焉,连着输了七八把,眼看着面前的筹码越来越少。
周围的赌客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终于,在荷官再次开出“小”之后,曹志清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马拉个巴子的!”
他直接将那张厚重的红木赌桌给掀翻了!
筹码、骰盅、茶杯摔了一地,发出一片刺耳的响声。
整个赌场瞬间安静下来。
“玛德!”曹志清指着荷官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们这台子肯定有问题!把把开小,当老子是猪宰呢?”
他一把揪住荷官的衣领,作势就要动手。
很快,彭虎带着七八个壮汉走了过来,将曹志清团团围住。
彭虎脸色阴沉,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冷冷地开口:“朋友,知道这是谁的场子吗?敢在这里撒野,胆子不小啊。”
说着,他一挥手。
“带走!让他清醒清醒!”
几个壮汉立刻上前,架起曹志清就往后面的密室拖。
密室里,灯光昏暗。
曹志清被粗暴地推倒在地。
彭虎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说吧,想怎么死?”
几个手下摩拳擦掌,正准备给他点颜色看看。
就在这时,地上的曹志清突然抬起头,冲着彭虎飞快地眨了眨眼睛。
一个很隐晦,但足够清晰的信号。
彭虎的动作一顿。
他当然认识曹志清,哈尔滨有名的情报贩子,高彬的老部下。
他也知道,曹志清这种人惜命得很,绝不会无缘无故来这种地方闹事。
曹志清很清楚彭虎当初为了帮洪智有扳倒涩谷三郎,在宪兵队受过大刑,是洪智有绝对信任的心腹。
这个人是可以信任的。
彭虎眼神一凛,对手下们摆了摆手。
“你们先出去,门口守着,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手下们听话地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厚重的铁门。
房间里,只剩下彭虎和曹志清两个人。
彭虎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盯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彭爷。”
曹志清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脸上再没有刚才的嚣张,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凝重。
“我叫曹志清,以前在高科长手下混过饭吃。”
彭虎冷哼,手指在匕首冰凉的刀身上轻轻滑过。
“我知道你,跑到我们这来耍什么花招?
“今天你要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我保证让你有来无回。”
曹志清苦着脸,连连摆手:
“彭爷,误会,天大的误会。
“我今天来,是想见小洪爷。”
彭虎的眼神更冷了:“小洪爷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有什么事,跟黑爷说也是一样。”
曹志清急了,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彭爷,这事真不行。
“事关小洪爷的性命安危,我必须当面跟他说。”
他左右看了一眼,神情紧张到了极点。
“而且这事,谁知道,谁倒霉。
“您就别给黑爷找麻烦了。”
彭虎盯着他看了几眼,最终还是站了起来。
他快步上楼来到老黑的办公室,将事情原原本本地汇报了一遍。
老黑坐在宽大的皮椅里,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沉思了片刻,最终拿起了电话。
……
洪智有刚下班回到家。
徐云缨已经利落地炒了几个小菜,正拿着酒瓶往两个杯子里倒酒。
饭菜的香气和酒香混合在一起,让屋里充满了温馨的烟火气。
两人刚准备坐下,桌上的电话就刺耳地响了起来。
洪智有拿起听筒。
“喂。”
电话那头传来老黑沉稳的声音。
洪智有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时不时“嗯”一声。
“好,知道了。”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他看向徐云缨,说道:“缨缨,穿上衣服,跟我出去一趟。”
徐云缨放下酒杯,有些诧异:“怎么了?”
洪智有笑了笑,没解释。
老黑在电话里说他订的那条珍珠项链到货了,让现在就过去取。
洪智有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根本没订过什么珍珠项链。
以老黑的沉稳,如果不是十万火急的大事,绝不会用这种方式给自己打电话。
永升魁那边,出事了。
两人很快穿戴整齐。
徐云缨穿上了一件时髦的貂皮大衣,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绒帽,本就白皙的脸蛋被冻得红扑扑的,越发显得明艳动人。
洪智有看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不错不错,越来越有点贵太太的样子了。”
徐云缨对着镜子理了理帽子,白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思,天降大任于斯人也,财帛富贵不乱其心,你就是把我夸上天,我也得上山打鬼子。”
“哟呵,土匪头子还挺有文化啊。”洪智有牵着她边走边道。
“那当然,就以为你读过书啊,我们山上的老李头评书说的好着呢。”徐云缨得意哼道。
两人上了车。
汽车驶过一个街角岗哨,一队荷枪实弹的日本兵正在巡逻。
徐云缨看着窗外,柳眉倒竖,低声怒骂:“该死的鬼子!”
洪智有笑了笑,发动了汽车:“骂吧,想骂就大声点。
“你可以把车窗摇下来,指着他们的鼻子骂。
“你男人在哈尔滨,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徐云缨撇了撇嘴:“我才懒得在这帮畜生身上浪费口水。
“有本事,哪天我能随便开枪打他们,那才叫你的能耐。”
洪智有耸了耸肩:“那还是算了吧。”
汽车很快抵达了永升魁茶楼。
彭虎早已在门口等候,见洪智有的车一到,立刻迎了上来。
他简单地对洪智有耳语了几句,老黑则满脸堆笑地从楼里走了出来,亲自将徐云缨请到了二楼最好的雅间喝茶看货。
洪智有则跟着彭虎,径直走向了地下室。
到了密室门口,彭虎拦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