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手 第406节

  在警务处,他是韩福山的上级,而在情报一室,却成了韩福山的下级。

  这让他每次看到韩福山,都很尴尬。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贾明一般很少会来二十四号路,就是不想碰到韩福山。

  如果能在情报一室也当个小队长,至少就能与韩福山平起平坐了。

  “如果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考虑。”贾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微微沉吟着说。

  韩福山一听,心里有些着急。

  在加入宪兵分队的事上,贾明肯定很恨他,要知道,当初差点活埋了贾明。

  贾明城府深沉,如果让他担任小队长,自己就有危险。

  “怎么样,韩队长?”金惕明望着韩福山,问。

  “我当然听金主任的。”韩福山不敢犹豫,马上说。

  贾明都答应了,他自然不能落后。

  他这个小队长,又不是只能上不能下。

  上面让他当这个小队长,也能让他不当小队长。

  “你们也不要有思想包袱,一般情况下,他不会知道。而且,就算知道,也不会怪罪你们。再说了,有日本人撑腰,有什么好担心的?大不了,把你们调走嘛。”金惕明安慰着说。

  “金主任,我听说市区宪兵队的人,真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韩福山突然笑着说。

  宪兵队有随时逮捕、审讯的权力,一般人听到宪兵队这三个字,都吓得魂飞魄散。

  就连宪兵队下面的线人,打着宪兵队的牌子,也能耀武扬威。

  “看日本人的架势,早晚会接管租界。你们以后,都是功臣,自然会大大的威风。”金惕明微笑着说。

  两人一听,露出会心之笑。

  他们投靠日本人,不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在英租界作威作福么?

  在警务处当差,受限制很多。

  如果日本人进了租界,他们这些特务人员,就能为所欲为了。

  韩福山和贾明,本就是金惕明的下属,他们监视路承周,确实有着天然的优势。

  “路先生,金惕明与韩福山、贾明,下午在对面的明城茶楼坐了大半个时辰。”张广林下午见到路承周后,突然说。

  作为大兴日杂店的掌柜,张广林看似没什么事情,实际上,他不但要做好大兴日杂店的事情,还要负责这个联络点。

  同时,他还要帮路承周看好家。

  这个家,既是大兴日杂店,也是情报一室。

  路承周的公开职务是巡官,有些事情注意不到。

  “嗯。”路承周点了点头。

  韩福山和贾明是金惕明的下属,金惕明向他们交待工作,也属正常。

  路承周觉得,晚上自己去宪兵分队时,金惕明应该主动向汇报明城茶楼的事。

  然而,金惕明什么都没说。

  路承周也没有主动问起,金惕明是他在雄镇楼训练班时的教官,应该知道事情的分寸。

  “金副主任,严成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路承周随口问。

  “我们把于锦世挖出来后,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三室了。”金惕明说。

  “此事还是要注意保密,不能弄得尽人皆知。”路承周叮嘱着说。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自然不会坏他的事。”金惕明微笑着说。

  随后,路承周又向野崎,汇报了于锦世的事情。

  “严成被带到了宪兵队。”野崎说。

  “这下陶阶应该得逞了。”路承周一脸羡慕地说。

  “恐怕陶阶这次要失算了,严成对严树勋非常忠诚,无论怎么用刑,一口咬定是冤枉的。”野崎摇了摇头。

  “一个普通人,能熬得过咱们的刑具?”路承周诧异地说。

  “我也没想到。”野崎也是一脸茫然,严成一个小老头,不管用刑,都不承认害了严树勋。

  “严成不会真是军统的吧?”路承周突然说。

  “不可能。”野崎坚定地说。

  “这得看陶阶是怎么审的,如果他让严成承认害了严树勋,他肯定不会认。”路承周突然明白了严成的想法。

  严成一辈子跟着严树勋,对严家非常忠诚,陶阶诬陷他害了严树勋,严成哪会承认?

  如果抛开严树勋的事情,或许他早就承认是军统的人了。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现在像严成这样的人,实在不多了。”野崎感慨地说。

  “在这方面,我倒真应该向他学习,从一而终,是我们中国人的传统。”路承周微笑着说。

  “是啊,要做到从一而终很难。这样,你去趟宪兵队,如果严成还没有承认与军统有关,让陶阶不得再用刑。”野崎突然说。

第五百三十章 试探

  路承周赶到花园宪兵队的时候,陶阶已经没对严成用刑了。

  严成坚决不承认,与军统内应外合杀害严树勋,受刑期间几次昏了过去。

  陶阶拿他没办法,只好将他投入宪兵队的水牢。

  所谓的水牢,其实是一间半人高的地下室,地面有一尺来深的水,浑浊无比,走进去能闻到一股刺鼻的恶臭。

  门关上后,里面的人身子站不直。

  人泡在水里,不用多久,皮肤很快就会溃烂。

  像严成这种身上已经有了伤口了,更是熬不了多久。

  “陶主任,野崎队长让我来看一下,严成有没有交代。”路承周看了一眼严成后,暗暗叹息一声。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年代,碰到陶阶这样的人,普通老百姓被他一口吞掉,连渣子都不会有。

  “这个严成肯定是军统的人,嘴特别紧,没有受过专门训练的人,根本不可能熬得住。”陶阶马上说。

  他也很想拿下严成,然而,看上去瘦弱的严成,意志竟然这么坚强。

  严成的坚强不屈,打乱了陶阶的计划。

  原本他以为,严成肯定受刑不过,会按照他的要求供述。

  这样,陶阶就能将严家的关键人物,全部抓起来,将严家的家产充公。

  此案由陶阶负责,他就能上下其手,将严家的家产据为己有。

  “野崎队长很关心此案,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路承周提醒着说。

  “放心,严成绝对逃不出我的手心。”陶阶信誓旦旦地说。

  “野崎队长发话了,不得再对严成用刑。”路承周缓缓地说。

  “不用刑?”陶阶诧异地说。

  他没有明白野崎的意思,难道说,日本人知道了自己的用意?

  “这是野崎队长亲口说的。”路承周说。

  野崎之所以不让陶阶再用刑,是因为知道,严成之所以如此坚强,是他对严树勋的忠诚。

  严树勋原本就是日本人的走狗,如果严成被诬陷为军统,会让人觉得兔尽狗烹。

  像陶阶这种行为,很容易让人看出端倪。

  就算日本人在海沽能一手摭天,但他们不想寒了其他汉奸的心。

  路承周并不会与陶阶分析,陶阶用一千多元,加一辆小车,只能换到于锦世的尸体。

  路承周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骑着自行车,迎着凛冽的寒风,感觉没穿衣服似的。

  如刀割般的寒风,从领子、袖口灌进来,整个人都麻木了。

  “路君。”

  在英租界的路口,路承周向日本宪兵出示自己的证件时,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

  听到声音,路承周就知道是中山良一。

  “中山先生。”路承周连忙下车,将自行车架起来后,跺了跺脚,朝着中山良一小跑过去。

  “天气越来越冷了,还在外面工作?”中山良一坐在路边临时搭起的屋内,身前放着一个烧得很旺的火盆。

  “没办法,野崎队长吩咐,去了趟宪兵队。”路承周朝中山良一敬了个礼后,搓着手,蹲到了火盆边。

  “真是辛苦了。”中山良一点了点头。

  大半夜的,路承周突然从外面回到英租界,他还真有点怀疑。

  “为了大东亚圣战,再辛苦也值得。”路承周谦逊地说。

  虽然这些话,日本人都不相信,但就像皇帝的新装,谁都不会点破。

  “宪兵分队与军统交手,总不能占上风,你觉得有什么原因吗?”中山良一突然问。

  金惕明向他汇报后,他也开始反思自己在宪兵分队的工作。

  球组三号、二号、一号,真的存在吗?

  当时调查球组时,路承周、陶阶和胡然蔚都参与过。

  中山良一与路承周认识快六年了,他对路承周的忠诚,还是相信的。

  而胡然蔚和陶阶,似乎也看不出毛病。

  他怀疑所有人,但所有人似乎都没有嫌疑。

  “关明鹏之前带回一个消息,宪兵分队有军统内线。如果真有这个人,我们的行动,必然会失败。”路承周缓缓地说。

  回答中山良一时,路承周一直在脑海里斟酌着词语,要怎么样回答,才会让中山良一满意。

  “根据事后的调查,关明鹏当时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或许,这又是军统的一个新的阴谋。”中山良一轻轻摇了摇头。

  “军统的火柴,确实心思慎密,基本上不打无把握之仗。”路承周叹息着说。

  当着中山良一的面,表扬自己,路承周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火柴确实是个很难缠的对手,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抓到他!”中山良一郑重其事地说。

  “我相信,会有这么一天的。”路承周附和着说。

  “如果宪兵分队有军统内线,你觉得谁最有可能?”中山良一突然问。

  路承周、陶阶和胡然蔚,这三人当中,他最信任路承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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