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莱恩先生让他们先到这边来，喝点热汤糊。”柯里昂装作没看见，说道。
“好的，教士。”说着莱恩才转身，挺直了腰背，大声呵斥那些看起来比他年纪要大的民兵。
热汤糊只是放了些野菜，麦粉熬煮出来的糊状物。
味道极其难吃，但对于这些饿了大半天的民兵来说，吃的也很香。
鲍里恩骑士才刚被册封为骑士，管家一类的角色还没有备齐，连侍从都是找的血亲。
也是因此，被荣耀占据了大半脑子的鲍里恩骑士才不会管这些被征召的民兵的吃喝，都是让他们自备吃的赶路。
然而能被给他征召的民兵那里会有什么资产。
虽然说，一般情况下资深的骑士也只是会分他们一点黑面饼，保证他们不会被饿死。
只有在临战前或战时才会让他们吃顿好的。
很快，一大锅汤糊就见了底，民兵们鼓着肚子，表情很是满足。
他们吃完后，柯里昂对嘴角还残留着菜叶子的莱恩说道“教堂正室不是很大，但也可以遮挡夜间的寒风，晚上大家可以去正室休息，虽然会有些拥挤。”
“好的，教士，感谢您的慷慨。”莱恩说道。
“我们能为您做些什么吗。”
“如果可以的话，就请帮忙在这里平整下土地，清理一下。”柯里昂说着，指了指教堂木栅栏外的一片土地。
“明天金星驱散黑夜的时候，我将会在这里为你们进行赐福。”
“好的，教士。”
民兵们忙碌了起来。
没有谁偷懒。
莱恩身上带着的短剑可不是摆设，作为鲍里恩侍从的他可以随意处死这些民兵。
而且能被新上任的骑士给征召，本身就代表着他们属于采邑里的弱者和老实人。
他们在忙碌期间，也好奇的看着柯里昂的动作。
教堂他们知道，但在他们的记忆里教堂只是有人死去的时候，才会有教士来进行入殓。
至于赐福，在他们记忆里属于传说中的事情。
经历过赐福的长辈们，说到赐福的时候的表情是带着讽刺的。
他们说，教士会从嘴巴里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然后用力的拍在他们脑门上，让他们脑子嗡嗡的，接着教士会高喊荣耀高于一切，赐福就结束了。
可是，他们这些被迫征召的民兵并不崇尚荣耀。
不过他们也说了，只要在赐福结束之后，跟着高喊荣耀高于一切，那么骑士老爷将会很满意，也不会多折磨他们这些征召的民兵。
也是因此，他们对于自己将要接受赐福是一种走过场的态度。
然而，这位看起来很优雅的年轻教士，似乎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敷衍。
甚至都会提前给他们这些征召民兵准备吃的。
所以与印象里的描述不一样的教士，让他们有些好奇。
柯里昂能感受到身后的目光。
这也是他刻意如此做的。
人对于仪式感有种特殊感觉的。
一系列无意义的事情，经过仪式完成之后，下意识的付出，会让人觉得，自己的行为是有价值的。
具体而言，却又说不出来。
所以，柯里昂需要让这些泥地里打滚的民兵，感受到仪式感的存在。
他拿起一块巴掌大小的圆木块，小心的雕刻着。
这是他准备的徽章。
仪式感如果最终没有落到实际，那么对于人来说也是很容易忘却的。
因此，他准备以这些徽章作为仪式感的凝聚。
不过他雕刻的能力有限，只能勉强在小块圆木上刻出个双剑相交的图案。
他给这个徽章取了个名字，叫做万军。
……
夜晚，民兵们恰巧赶在了天黑之前将教堂前的地面平整完毕，收拾了下就挤到了教堂里。
算上柯里昂，一共是十四个人，挤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教堂是有后室的，柯里昂的房间，虽然也很狭窄，但比起这里几乎能凑到别人身上，闻到他们身上的体味的距离好太多了。
不过柯里昂忍了下来。
他站在最前方的圣座前。
这里原本供奉的是一块奇特的石头。
这个世界的教堂是没有供奉神祗的，多是供奉一些神秘事物，而这个石头因为样式奇特，所以就被供奉了起来。
不过柯里昂继承了这间教堂后，将石头移去，换上了一根木制十字架。
而对于供奉的对象，也被他称之为，主。
第3章 祷告
“现在是做晚祷告的时间，希望不会吵到你们。”柯里昂说道。
“没事没事，教士您请做祷告，不用在意我们。”莱恩说道，虽然他并没有听鲍里恩骑士说过，教堂里的教士有什么祷告。
他占据的空间是除柯里昂之外最多的，两旁的民兵都不敢贴近他。
原本柯里昂是准备跪坐着祷告的，站久了腿会酸。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他觉得还是站着会更好。
拿出一张处理之后的羊皮，上面是昨晚临时写的一些文字。
“慈悲的天父，全能的主，我在你面前俯伏敬拜，如同尘土仰赖陶匠，如草芥渴慕甘露。
你是过去、如今、未来，创造天地的主，你以言语定下世界的运转，以权能创造生命的温床，用智慧分配星辰的轨迹，四季在你手中更迭，雨露由你宝座而降。
你的慈爱高及诸天，你教导我们要彼此相爱如己。”
柯里昂声音低沉，一字一句的念着，很慢很慢，在教堂内的空间里回荡，这里蜷缩着的民兵们都能听得清。
他们眼里有了感兴趣的意思。
从出生起，就在泥地里打滚的他们哪里听过这种听起来就很厉害的话。
鲍里恩骑士能徒手勒死一头老牛都让他们敬畏了。
所以，本身就无聊和心中有些恐慌迷茫的他们，逐渐的被柯里昂的声音吸引过去了。
“主啊，我们是你手所造的子民，却常偏离你的道路，如羔羊远离羊群，心中充满骄傲与悖逆。
我们唾弃战争，但你的牧者却无法告诫世人，你‘使人和睦的人有福了’的教导。
我们无法阻止战争，但你的牧者向你恳求，万军的主，请给予你的信徒以力量，让他们能够从战争中归来。
凡接受战争洗礼的，接受你的眷顾的，必当在现在，在未来，向你称颂，祷告。
我们无法阻止死亡，但你的牧者向你恳求，万军的主，请让天使将这些在战场上死亡的，你的信徒的灵，接入你所预备的永恒的居所。
在那没有饥饿，没有战争，没有病痛，有着你永恒的爱的天国里，与你一同永生。”
柯里昂不断重复着这段祷告词，当重复到第三遍的时候，民兵们逐渐知道了，柯里昂是在为他们祷告。
逐渐有了微小的议论声，然后又慢慢停息。
不过现在他们的眼神更加集中了。
饥饿与战争还有病痛，是他们最深的恐惧。
有那么一个主吗，会将他们带入那个，没有饥饿，没有战争，没有疾病的天国世界吗？
他们不知道，但他们渴望着这样的世界。
柯里昂没有回头，只是专心的重复着这段祷告词，直到重复了十二遍的时候，才进入最后一段。
“接受你的话语，如同春雨，让真理的种子在里面生根发芽，结出圣灵的果子——就是仁爱、喜乐、和平、忍耐、恩慈、良善、信实、温柔、节制。
我深知，无论是生是死，是现在是将来，都在你的手中。
求你使我们一生一世行在你的道中，白昼蒙你引导，夜晚得你保守，终能进入你所预备的永恒居所，在那里与千万天使、众圣徒一同敬拜你，直到永永远远。
愿荣耀、权能、智慧、感谢、尊贵、颂赞都归给你，从今时直到永远。”
说完，他在额头，胸口，两肩处，四点相连，画出个十字的轨迹。
收起羊皮，然后转身，看到一堆闪烁着亮光的眼睛。
柯里昂明白，自己已经在他们的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
“教士，真的有你所说的，那没有饥饿战争和病痛的世界吗。”有人忍不住的问道。
问的很好，柯里昂心里暗自高兴。
柯里昂眼中泛起柔和的光，说道“你可曾见过金星升起，黎明时分的露珠？当第一缕光芒照耀，露珠便化作水汽升腾，看似消逝，实则融入了永恒的天空。”
“我们的生命也是如此，在这充满苦难的尘世不过是短暂的旅程。主的国度，正如那永恒的金星，那里的街道由黄金白银与宝石铺就，城门永不关闭，那里的水是甜美的蜜酒，那里的砖块是厚实的面包，不会有饥饿，不会有战争，不会有病痛，只有幸福。”
随着柯里昂的话，他们的眼里充满着渴望，喉咙里吞咽着口水。
晚上也只是吃了热汤糊的他们，感觉自己已经饿了。
莱恩有些嘲弄的看着这些民兵。
他的家族是曾经就是出过骑士的，是能够送孩子去做骑士侍从的，而且也一直是领主最忠实的拥趸。
而家族对他的培养也是朝着骑士侍从的方向去做的，他所受到的教育，也让他视荣耀为一切，只有有了荣耀，才能够成为一名真正的骑士，才能够成为一名贵族，而为了这些，他并不恐惧战争。
不过他也有些敬畏的看着柯里昂，这位被鲍里恩叔叔私下称赞，有着如此好的涵养和知识，极有可能是某个大家族的私生子的人。
比起鲍里恩私下和他说的，以前的赐福的流程，他觉得这位柯里昂教士做的要更好。
至少，现在这些民兵眼里不再是恐惧和茫然。
“那么教士，我该怎么做，才能去到主的国度呢。”他问道。
“不用担心，我明天会为你们赐福，这赐福将会伴随着你们，给你们力量。”
“如果能够活着从战场回来，那么你们定要虔诚的念诵主。”
“如果不幸战死，也不要恐惧，主的使者会将英勇作战的你们接入天国之中，永远享有幸福。”
“但是不要逃避，万军的主厌恶在命运面前逃跑的人，他会被天国之门拒之门外。”
莱恩满意的点了点头，比起鲍里恩和他形容的，传统的赐福，他更喜欢这种带着一点威胁的赐福。
“可是教士，如果我不幸死在战场上，有天使来接我的时候，我该如何分辨天使呢。”那人继续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