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很大，但东西不多，文件柜、桌椅、壁炉和一张床，办公桌正对房门，马克署长正背对窗户翻阅文件。
“进来吧。汤米，帮我把范妮喊过来。”马克署长抬头看向罗兰，背后的阳光很强，看不到表情。
“是，署长。”汤米匆匆而去。
罗兰走进去，顺手把门关好，朝马克署长微微点头：“马克署长早上好。”
“坐吧。”马克署长指着对面的椅子说道，他往罗兰身后瞅了几眼，“弗雷奇没来？”
“啊？有必要吗？”罗兰疑惑道。
“当然了，他帮了大忙，也是战斗主力，我还想请他吃饭呢。”马克署长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罗兰哭笑不得，马克署长竟然用“他”称呼弗雷奇，表情还很认真。
“他在呢。”他顺口改变称谓，伸手一挥，一个硕大的狼头从他胸前浮现，爪子在他胸口一搭，化作一头巨狼，轻盈落地。
这一幕把马克署长吓了一跳，他不是惊讶弗雷奇的出现，而是不理解它的出现方式和存在形势。
“他是灵界生物？”
“对呀。”
“不用任何仪式或物品就能召唤吗？”马克署长惊奇道。非凡者召唤灵界生物很麻烦，挥手就来显然不符合常理。
“呃……不是，一直在我身上。”罗兰实话实说，既然已经暴露，隐瞒这个细节意义不大。
“那还好。”马克署长微微点头，“不过也要注意，有的灵界生物会侵蚀人类或物品，不管是被动还是主动，只有非凡者能抵抗这种污染。”
“我懂，谢谢马克署长提醒。”
“昨晚还有一个叫基利的受伤了？送回灵界了？”
“是的。”他昨天简述过程的时候提到过。
“嗯……”马克署长沉吟良久，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罗兰，跟灵界生物签订契约对灵魂的压迫很大，很少听闻有普通人能跟灵界生物签订契约。你考不考虑让给我一个，什么条件你随便开……”
“呜——”罗兰还没说话，弗雷奇猛地站起身，利爪搭在办公桌上，龇牙咧嘴，愤怒不已。
“……”罗兰双手一摊，嘴巴一抿，意思不言而喻。
“咚咚咚……”房门突然被敲响。
罗兰赶忙安抚弗雷奇，让它回到自己身上，免得引起误会。
“请进。”马克署长轻咳一声，收敛表情，好像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一名女性执法官推门而入，看起来有三十多岁，皮肤白皙，五官深邃，身材高挑，乍一看还以为是个男性呢。
“这位是罗兰，昨天那个案件的当事人。罗兰，她是副署长范妮女士。”马克署长介绍道。
两人互相问好后，正式进入办案流程，罗兰详细讲述昨天的过程，范妮负责记录。
他只说到双狼围攻黑棺，后面自称陷入昏迷，完全不记得了。醒来就发现基利重伤，然后喊修斯和尤利娅帮忙。
这话的说服力很强，马克署长等人已经推断出那个非凡者属于悼亡人途径，因此遗忘记忆这种副作用非常合理。
“事实基本清楚，罗兰，你是正当防卫，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录完笔录，范妮轻声安慰道。她的声音尽显女性的柔美，跟体型的反差很大。
“我没什么负担，就是太累了，睡也睡不好，总感觉危险无处不在。”罗兰叹息道，他穿越过来这几天就没消停过。
“我已经教训过那些外地人，以后绝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马克署长说得铿锵有力，一脸严肃。
罗兰笑着点点头，可并没有放在心上。马克署长不一定是坏人，但行事并没有多正派，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自然是你好我好。
“罗兰，后续如果你想起什么，或者有什么新发现，随时可以来执法署找我。”说完，马克署长递给他一个黑色小本，“下去把证办了。”
罗兰接过一看愣了一下，封皮上赫然写着“持枪证”，展开一看，里面正是罗兰的信息。
“谢谢马克署长。”
“不客气，你在跟着尤利娅女士学制药？”马克署长随口问道。
“呃……算是吧。”
“那可要好好学……”马克署长勉励几句，就让两人离开了。
罗兰跟着范妮下楼，在二楼办理持枪证。除了盖章签字，还需要提供枪身编号，幸好他随身带着左轮，不用再跑一趟。
走出执法署的大门，冷风一吹，他觉得背后冰凉。第一次进这种地方，说没有压力那是假的。
他揣好持枪证，刚一转身，就看到一个肥胖的身影站在不远处。
“罗兰。”那人戴着熊头帽子，体型圆润，走起路来像个大笨熊。
“奥尔格镇长，您有什么事吗？”罗兰很惊讶，两人交集不多，见面最多的地方在慈幼院。
“我去你家里没找到人，猜你在这里，马克那家伙没有为难你吧？”奥尔格走到罗兰身边，胖胖的脸上笑容很和善。
“没有，他还给我办了持枪证。”罗兰笑道。自从知道这个胖子每年费心费力维持慈幼院后，他很难再讨厌这张脸。
“这个人长得正派，做事浪得很，不要轻信，有事就来找我。”奥尔格语气很认真。
冰河镇有很多坏人，但肯定不包括罗兰，出身北境，十年如一日，倾尽全力全力帮扶那些孤儿，这都不算好人，那什么才算呢。
只要这个人不跟你借钱，所有人都愿意跟他做朋友。如果这个人突然崭露头角，那这个朋友非交不可。
“多谢奥尔格镇长。”
“自己人不用客气，你去忙吧，我找马克有点事儿。”
“好。”
看着胖胖的身影进入大厅，罗兰第一次察觉到司法体系重构带来的变化，镇长的级别高于执法署署长一级，但有事还得亲自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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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神秘是种力量
北市，玫瑰十字药堂。
罗兰掀开门帘，带着混合药味的热气扑面而来，气味独特。
“咦？”他抬眼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窝在躺椅上假寐，“学士，你……休假回来了？”
“罗兰先生啊，”学士坐起身，脸上有不少伤痕，目光闪躲，“你自己上去吧，女士在等你。”
“好，不打扰学士休息。”罗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清理干净雪地靴，脱掉皮袄，噔噔蹬跑上二楼。
门没关，尤利娅穿着一身素白色的衣服，披散着头发坐在小客厅翻书，桌子上没有茶具，只有凌乱的书籍。她瞥了罗兰一眼，没有理他，继续翻书。
关好门，罗兰径直坐到她对面，眼神一直在书本封面上游弋。
《神秘学概述》《命运岔路口：初始途径选择风险评估》《灵魂通货论》
《北境雪原非凡材料图鉴》《邻居不是人：灵界生物拟态图鉴》
《沉默的代价：禁忌词库与替代语法》……
封皮的文字多是阿卡德语，少部分使用古典索伦语，还有几本他根本不认得，多看几眼就有点眼晕。
“啪——”
尤利娅拿起一个本子敲在他的头上，语气不善：“你的胆子是真大呀，什么都敢看。我现在教你第一课，知识与力量相伴，越强大的知识越危险，不想死太快，就收起自己的好奇心。”
“这不是有你么。”罗兰讪笑道。因为尤利娅在，他下意识地觉得应该是给他看的。
“神奇物品有多种，从形成原因可以分成人为锻造和非凡特性侵染，【缄默棺柩】就是在漫长的岁月中被非凡特性侵染而成，那你知道这类神奇物品中数量最多的是什么吗？”
“不会是……书籍吧？”罗兰惊讶道。
“就是书籍。”尤利娅点点头，神色凝重，“记录非凡知识越久，承载的精神寄托越多，异化的概率就越高，危险程度谁都难以预料。”
“我记住了。”罗兰没想到这个世界的非凡如此诡异，他想起昨晚的幻术，很无力，人家不出来，有枪都没用。
“你以后每天上午日头最足的时候来这里看书，”尤利娅指着窗外的硕大的太阳，“如果从我这个角度看不到烈阳就立刻停止。
所有的书都不能外带，不得抄录，不能让普通人知道。”
“我明白。”罗兰看着金灿灿的阳光若有所思。
“先看这个。”尤利娅把《神秘学概述》放到他身前，把其它书籍全部收起，“这是阈界灯塔编纂的，里面的内容比较浅显，能帮助你理解什么是非凡。
阈界灯塔是希德帝国组建的非凡者协会，成立的目的是指引并管理所有非凡者，不过存在感不高。”
“存在感不高？这种组织不应该非常厉害吗？”罗兰抓起书籍，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看完就有答案了。”尤利娅抱起其他书籍，转身走进卧室。
“魇杀术解了，魇不见了。”罗兰突然开口说道。
“知道了。”尤利娅脚步一顿，随手把门关上。
暗淡的光线下，她眉头一皱，红唇紧抿，一副肉痛至极的模样。她刚花费巨大代价邀请导师前来帮忙，导师还没到，问题就解决了，以导师那恶劣的性格，怕是想反悔都不行。
…………
《神秘学概述》是纸质书籍，做工精美，纸张厚实，双面印刷，扉页上写着阈界灯塔的字样，整本书只有数十页。
罗兰抱着书坐到刚才尤利娅的位子，借着阳光和座椅余温，郑重地翻开第一页：隐知初论。
“认知边界与思维迷雾……”
他逐渐沉浸进去，一点点咀嚼每一段文字，理解并记在脑子里。
尤利娅出来后看到他这幅样子，没有打扰，放下一杯水，在桌子上点燃一颗塔状熏香，而后悄然下楼。
一楼，学士听到脚步声，侧头一看，立马惊慌坐起，眼神很畏惧：“主人。”
“嗯，既然恢复好了，晚上继续炼药，接下来会有大生意。”尤利娅瞥了学士一眼，神色冷淡。
“是，绝不懈怠。”学士一脸恭顺。
尤利娅走到壁炉旁，用力一拉，东墙的药柜翻转，露出一个小巧的木门，推开木门，竟是后院的木屋，看布局像个炼药室，一个女孩正在房间中忙碌。
“小姨。”看到尤利娅进来，女孩停下动作，起身将药柜复位，关上木门。
“您真要教他呀，您不是说他没有天赋吗？”女孩好奇地凑过来。
“天赋一事还不一定呢。”尤利娅毫无形象地靠坐在桌子上，目光空洞，“他很不一样。”
“是因为那两头黑狼？”
“不全是，古怪的地方太多。他很执拗，总不能不管不问，免得酿成大祸。”尤利娅叹息道，“好烦啊，天天带孩子。还有你，天暖和了就给我滚蛋……”
女孩吐了下舌头，偷笑着悄悄走开。
…………
当最后一束阳光从窗口消失，罗兰蓦然从沉迷中惊醒，鼻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花香，腹中饥肠辘辘，他抬头一看，窗口处看不到太阳，阳光洒落在墙壁上，很柔和。
书本已经翻阅大半，就剩最后最后十几页，他合上书本，掏出怀表，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看得有点慢呀，但收获很大。’如果这是一本小说，他自信早就看完了。
这时他已然明白阈界灯塔为什么存在感不强了，因为“神秘”是种切实存在的力量，很多非凡者不愿意暴露自己的信息，因为那会让自己的非凡特性“衰弱”。
有的非凡者及其能力越是不为人知，越是强大；有的则相反，越被更多人听闻、念诵、崇拜……就越可怕。而前者远多于后者，后者多是邪神。
非凡途径同样如此。很多非凡途径人数越多越弱，晋级也更困难。极少部分非凡途径人数越多越强，更多的非凡途径对人数无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