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论如何,【山阵号】在虚空中都是无可匹敌的,只要是有它在场的情况下,
包括多恩在内,也许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不过……
摩根却并不这么想。
站在佩图拉博的身边,站在由钢铁勇士们限时赶工所搭建出来的十三层高塔的瞭望台上,阿瓦隆之主能够通过那台被奥林匹亚人精心改造过的超限鸟卜仪,清晰地观察到远在半个星系外的第七军团大舰队:但她意识到【山阵号】并没有这支舰队同行的时候,蜘蛛女皇感到了些许的遗憾。
她已经听闻那台传说级别的遗物很久了,而且在过去,也不是没有与第七军团碰过面,但在机缘巧合之下,摩根总是无缘目睹【山阵号】真正的雄伟,自然也无法完成自己心中的那个私人愿望。
至于这个愿望是什么?
那自然是通过近距离地观察帝国之拳的这张底牌,从而将其与摩根私藏在远东边疆境内的那几台黑石要塞做对比了:毕竟,多恩对于人类之主的忠诚天地可鉴,所以摩根总是会将其视为假想敌,而既然是假想敌的话,那【山阵号】便总归是一个大麻烦。
所以,原体要对【山阵号】和黑石要塞进行一次评估,如果评估的结果对阿瓦隆有利的话,倒没什么,如果【山阵号】更胜一筹,那摩根就想点战场之外的法子了。
而除此之外,蜘蛛女皇其实还肩负着一个任务:她忠心耿耿的机械教盟友瑞扎,早在很久之前就曾拐弯抹角地请求基因原体,能否趁着身份的便利,带回些有关于【山阵号】的情报:哪怕只是一些内在的具体数据都可以。
可以理解的是,对于这艘全银河独一无二的机械珍宝,每一名欧姆尼赛亚信徒都眼馋得要命,瑞扎自然也不例外:既然绝无可能将其占为己有的话,那么通过收集情报的方式来摸摸皮,闻闻味,姑且能让这群等离子狂徒们解个馋。
而瑞扎自己都很清楚,这个要求多少有些过分了,所以【束缚群星之煅炉】便向摩根提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在蜘蛛女皇数十年如一日的喂养下,如今的瑞扎早已是兵强马壮,他们麾下的泰坦军团与骑士家族,也都已经达到了理论上的最强状态。
于是,理所当然的。手头资源极度充裕的瑞扎开始搞起了它的传统艺能:【小号】与【分店】,建造第二支泰坦军团的讨论在炎血教派内部已经被提上了日程,而在东部银河中,瑞扎也在寻找着适合被招揽的骑士家族。
这些大动作自然不可能逃过阿瓦隆之主的眼。而瑞扎也没想过欺瞒这位厚道的盟友:铸造世界的机术圣者亲自前往了远东边疆,与破晓者的基因原体进行了意义重大的会谈,并且趁着请求摩根探查【山阵号】内部情况的这缕东风,顺势将他们早已准备好的礼物,送到了蜘蛛女皇的面前。
那就是一支已经初具规模,虽然还无法立刻投入到战场,但在最多几十年后,就可以为阿瓦隆之主效力的,由瑞扎所建立的,第二支泰坦军团。
技术圣者热情洋溢地介绍着这小双头鹰羽翼下的伟大产物,并以堪称谄媚的态度告诉摩根,这个新设立的泰坦军团将拥有一个最美好的名字,来证明阿瓦隆与瑞扎之间的同盟牢不可破。
【女王之手。】
阿瓦隆之主在内心中低语着这个名字,她的嘴角勾起,对这个名字很满意,就像她对于瑞扎的保证同样满意:这将会是第三个以摩根之名征战银河的泰坦军团,与它的两个老前辈,也就是好战者军团以及日冕军团一样,女王之手军团也将得到瑞扎的鼎力支持,在几十年后也会是强大的一级军团。
再考虑到本就实力强横的好战者军团,以及在整个【远东工业同盟】数十年的悉心栽培下,实力已经逐渐壮大的日冕军团:可以预见的是,在未来,阿瓦隆之主即将拥有三个一级泰坦军团,这是一股单在纸面上,甚至可以与火星相抗衡的神之力量。
而最妙的是,如此强横的私兵力量,却不会引起除了火星以外任何人的注意:毕竟,就在阿瓦隆南方的马库拉格上,某位毫无野心的奥特拉玛藩王,正在庆祝着第八个与他签署盟约,从而加入了五百世界大家庭的泰坦军团呢。
也许直到这个时候,基利曼才会隐约地觉察到,他的这种行为是不是有点太过于招摇了?
想到这里,连蜘蛛女皇都不由得感慨了一下。
八个泰坦军团,也就是相当于八个一流的铸造世界。
基利曼他是怎么敢的啊……
“你在叹息什么,摩根?”
可还没等蜘蛛女皇将自己心中的感慨散尽,她脸上暂时的松懈便恰好吸引了钢铁之主的目光:只见佩图拉博正巧将视线从鸟步仪上收了回来,他那张坚毅的面容在目睹了多恩的强大军势后,就变得越来越坚硬了。
【在感慨多恩的力量而已。】
面对这一突兀情况,摩根既没有惊慌,也没有犹豫,她的嗓音丝滑,佩图拉博没有发觉到其中的任何端倪,只是用一声轻哼,表明对于话语内容的不满。
【纸面力量无法代表真正的实力:无论我们在书本上谋划了再多的事情,最终,一切也只能在战场上见真章。】
钢铁之主先是本能地驳斥了摩根,随后,他似乎想起了他和摩根在十几天之前的【书面合作】,便又抿了抿嘴唇,飞快地补上了后续的那些讲解。
但尽管嘴上表达着不屑,钢铁之主投向鸟卜仪的视线依旧是严肃无比的,摩根能够在他的瞳孔深处看到一丝被压抑的惊愕,她对此并不意外:面对着如此强大的舰队力量,任何一个原体,都会感觉到惊愕与震撼。
【我听说,多恩因为出发地实在是太过于匆忙,甚至没有动用他的全力:无论是舰队还是兵力,这都不是第七军团的极限。】
破晓者之主笑了一下,她轻声吐出了她的内务部门在这些天里陆续向她发送的情报:通过帝国之拳沿途的各个补给世界,这些情报并不难以获得。
【但尽管如此,多恩依旧尽可能多地带来了他的力量:八万多人的帝国之拳,他召集了六万多,又动员了七百艘战舰中的至少五百五十艘:考虑到他只有十几天的动员时间,这个效率和结果,可真是令人惊叹啊。】
“没什么大不了的。”
钢铁之主低垂着眼眉,他的手指挥向了高塔之下,那排列成方阵的钢铁勇士:六万人的军势堪称铺天盖地,装甲引擎与火炮的阵列蔓延到了视野的最边缘,只看这一幕的话,没人会不相信这支钢铁军团足以征服整个银河。
“你看,摩根,我只用了不到七天的时间,就将同样的六万名钢铁勇士调集了这里:你在我身边,能够目睹到整个过程,我的效率只会比多恩更高。”
“至于舰队?”
“哼!”
钢铁之主冷哼了一声。
“一直以来,第七军团的征服就是围绕着整个太阳星域,绕着圈打滚而已:靠近帝国最附属的核心区域,积攒出如此庞大的舰队才是应该的,做到这点不意味着什么,做不到才意味着无能。”
【所以,你和多恩在大远征中其实没怎么见过面,对吗:毕竟按照你的说法,你们的征服路线就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
摩根舔着嘴唇,她小心地拿捏着钢铁之主此时的心态,虽然佩图拉博的话语听起来毫不客气,但是通过观察他烁动的瞳孔,以及嗓音中的那一丝柔软,阿瓦隆之主依旧能够确定一件事情:尽管佩图拉博对于多恩也许有许多偏见,但他的逻辑思维也很清楚,多恩是在如何短的时间内,动员了如何多的力量来支援他们。
在这一点上,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无疑是全心全意的。
这个事实让佩图拉博多少有些触动了,他那颗能够缔造出大理石雕像与圆形剧场的内心,不再是那么的冷硬如铁了:那艺术家的灵魂悄悄地涌现了出来。
果然,面对着摩根主动挑起了与多恩相关的话题,钢铁之主没有骤然地发怒,他只是面色阴沉地讲述着他的观点。
“当然没有。”
“事实上,我和多恩基本没有过交谈,这一次姑且算得上是我们两个军团的第一次合作:银河是如此的广袤,我们大多数的血亲兄弟其实是很少见面的。”
的确很少见面:这是事实。
摩根点了点头。
但问题是:既然大家都很少见面的话,为什么只有你和多恩的关系会相处的这么僵呢?明明你们两个都没有谈过几句话啊。
蜘蛛女皇皱起眉尖,在自己的内心中犯着嘀咕:这是她一直都想不明白的一个问题,理论上素不相识的多恩与佩图拉博,为什么彼此之间的关系会如此僵硬呢?
但一时半会,她也无法搞明白这个问题,倒不如观察一下佩图拉博与多恩待会的会谈:打定了这个主意之后,阿瓦隆之主便将双手背在了身后,陪着奥林匹亚人一并走下了高塔。
帝国之拳的旗舰已经接近了近地轨道,它的主人以一种毫不热情却无可挑剔的礼节,请求与两位基因原体进行会谈。
于是。六万名钢铁勇士的阵列依次排开,壮硕的军势足以在高空中看得清清楚楚,三叉戟与最优秀的几名战争铁匠,以及摩根麾下的十一名圆桌骑士,则是紧跟在两位基因原体的身后,伫立在了六万多名战斗兄弟的最前方。
一片平坦且坚韧,堪称艺术品的停机坪,就在他们面前,多恩与他的卫队搭载三架战机,干净利索得停留在了上面。
没有悬念,也没有什么蓄意的停留,几乎就在战机稳定住身姿的那一瞬间,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便走了出来,就这样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他的身后跟着十名卫士。
摩根能够感觉到她身边的这位血亲的呼吸快了一瞬。
“摩根,佩图拉博。”
在走到距离他的两位血亲还有十五米的距离时,因维特之主停下了脚步,向着两名基因原体各自点了点头,权当是打个招呼:他一视同仁的忽略掉了佩图拉博脸上僵硬的表情与点头,也忽略掉了摩根温和的笑容,以及阿瓦隆之主那不断眨着眼睛的暗示。
他只是当着六万多名战士的面儿,就这样直挺挺地走到了奥林匹亚人的面前,引起了不少困惑:但是摩根很清楚,刚才的那一句问候已经是帝拳之主对于兄弟亲情的所有表达了,他可不会再进行什么拥抱或者问好的仪式。
因为已经打完招呼,那就该公事公办了:而理论上来说,佩图拉博与他交接的人物,毕竟是钢铁之主在负责克拉肯深渊的远征。
于是,多恩用一种洪亮到最起码能够令在场的三叉戟,圆桌骑士以及他身后的那些卫队们都能听见的声音,开口了。
“佩图拉博,兄弟。”
“泰拉对伱能否继续完成克拉肯深渊的远征,表示担忧。”
“所以,我被派遣到了这里:来确保这场远征的最终胜利。”
“……”
声音回荡着,回挡在了所有人的耳旁。
佩图拉博沉默无声:就像在场的所有人一样,不过他的面容却是僵硬的,这一点与他身后那些三叉戟脸上的初露狰狞,以及摩根眉眼间毫不意外的无奈,形成了一种有趣却荒诞的对比。
【……】
同时,站在他身旁,阿瓦隆之主却是清晰地听到。
在某一瞬间。
仿佛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哦,那也许是颗可怜的心吧。
第500章 钢铁,与顽石,与摩根
“你看,丹提欧克:原体们那里似乎出现了什么状况。”
“听起来有些骚乱:好像是那几个三叉戟和战争铁匠?”
“他们在搞什么?真是一群没用的混蛋!”
凯尔瓦伦咬紧了牙关,将自己的铁拳握得咯吱咯吱响,他像是个莽撞的青年般伸长了脖子,仅剩的那只眼球瞪得如铜铃般大,想要看得再清楚一点。
但可惜,无论是他还是丹提欧克,此刻都只是站在钢铁勇士阵列的边缘地带,距离原体们所处的位置相隔甚远,既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听不到详细的话语,只能眼瞅着远方模糊的景象,站在原地干着急而已。
这令凯尔瓦伦不禁扼腕:如果不是因为他和丹提欧克在几天前被原体调去了后方战线,优先进行兵力补充,从一来一去地浪费了几天时间的话,就凭他们两个大营在哨岗世界上的表现,肯定也是能够站在原体身边的,哪轮到那几个滥竽充数的战争铁匠?
还有那些尸位素餐的三叉戟!
凯尔瓦伦咬着牙。
除了弗里克斯,佩图拉博的三叉戟就全是孬种和软蛋:所有的钢铁勇士都是这么认为的,凯尔瓦伦自然也不例外,看着是这些软蛋而不是自己,能够在如此重要的场合中,站在原体的身边,令战争铁匠恨得牙根直痒痒。
“安心,凯尔没什么大不了。”
当然,另一位战争铁匠就并不这么想了:丹提欧克虽然也被阻拦在了只能远远瞥见原体的地方,但他看起来安之若素,反而有闲心安慰自己的战斗兄弟,至于发生在原体们那里的骚乱,这位面色深沉的军团战将,看起来也是没有丝毫担忧的模样。
“你要知道,摩根阁下现在也在那里:我还没见过银河中有她搞不定的事情呢,安静下来吧,过一会儿就会恢复正常的。”
“……”
凯尔瓦伦没有回应,他只是转过头来,瞥了一眼自己的兄弟,嘴中嘀咕着让人听不懂的抱怨,却也是收回了脚步,不再满心焦虑地遥望着原体的方向:在哨岗世界的鏖战后,这位战争铁匠似乎本能地信服了丹提欧克的观点。
而就仿佛是为了证明丹提欧克的未卜先知一般,十几秒后,远方的骚乱便骤然停歇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在佩图拉博的粗暴呵令下,匆忙恢复阵列的钢铁勇士:这些因为三叉戟们的骚乱而探头探脑的战士们,被重新驱赶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并在长官们的咆哮与哨音声中,不断地退到了两侧,直到在他们的阵列中央,挤出了一条足以让原体通行的宽阔道路。
凯尔瓦伦与丹提欧克就在这条通道的末端,在靠近十三层高塔的位置上,这一次,他们倒是被挤到了前排,能够清楚地看到三位原体与他们各自的卫队,从远方渐行渐近的模样。
这三位帝皇血脉的表情似乎都值得细细品味一番:钢铁之主没什么好说的,依旧是堪称经典的僵硬与阴冷,只不过他的脚步比起以往要更为沉重一些,令站在通道两侧的钢铁勇士们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就连他身后的三叉戟与几個战争铁匠,看起来也恨不得将自己脚下的那双铁靴,换成柔软无声的丝质鞋垫。
这些军团高层不得不谨小慎微地前进,却又必须要跟上他们大步流星的基因之父的模样,看起来真是又滑稽又可怜。
而在钢铁之主身侧,破晓者们的基因之母占据了中间的位置,这其实并不合适,就仿佛她是为了避免自己的两个兄弟肩并肩,从而强行插了进来一样:摩根高超的微表情控制让她依旧保持着一幅令人惊叹的完美微笑,如果只看向蜘蛛女皇的瞳孔与唇角的话,几乎能让所有人都忘掉眼前的压抑氛围。
可丹提欧克依旧觉察出了几丝不一样的地方:他在远东边疆的时候,见过摩根平日里姿态,所以他能够肯定,现在的阿瓦隆之主,正精准地拿捏自己的每一个动作,宛如在万米高空上的钢丝艺人。
阿瓦隆之主的步伐在努力平衡着左右两位血亲的速度,让他们不至于彻底脱节,同时又在以恰到好处的均等,和多恩与佩图拉博进行着两场平行会谈:只不过前者会冷静地回答他,而后者只有沉默,以及偶尔的闷哼。
这一幕看起来很尴尬,但是在蜘蛛女皇的不断努力下,也只是很尴尬而已:真是谢天谢地。
而摩根身后的亲卫们,也保持着与基因之母相同的步调,他们将那巨大的剑匣卸下,如同列兵扛着枪一般,紧握在掌中,形成了一堵移动的高墙,阻碍了左右的两支原体亲卫有任何的接触。
没有人对此有异议:佩图拉博没有心情,而多恩则不在乎。
比起这些细枝末节,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似乎对他这一侧的钢铁勇士们更有兴趣一些,他认真地倾听摩根的话语,给予简短且中肯的回应,同时将他目光停留在那些引起他注意的钢铁勇士身上:在发现了这样的行为,会给这些佩图拉博之子造成困扰后,多恩便干脆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直视起了前方,宛如是一尊行走的雕像。
在他身后,那些最资深的帝国之拳战士,则是一排行走的小型雕像,只有最末尾的几个没有戴头盔的【新兵】,才会用他们跃跃欲试的目光扫过那些钢铁勇士,让人感觉到几丝难得的活跃。
这样一支古怪的队伍以极快的速度穿过了钢铁勇士们的阵线,许多人甚至看不清他们的步伐,而直到他们前进到了佩图拉博用来会客的十三层高塔前时,队伍的速度才渐渐缓了下来:此时的丹提欧克与凯尔瓦伦的位置,恰好就在这座高塔大门的旁边,因祸得福,两位战争铁匠得以清晰地看到了这支队伍中每一个人的面庞。
他们屏住呼吸,直到一秒钟后才松开。
……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个传说中的多恩……”
“他看起来也没什么嘛:不比我们的基因之父更强。”
直到三位原体的身影都消失在了高塔内部,站在丹提欧克身边的凯尔瓦伦,才擦拭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压低了嗓音,他的话语是无比虚弱的,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让丹提欧克只想要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