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头看见只剩半截的左臂，裹着厚厚的绷带.
好嘛，成杨过了.
尽管如此，他并没有太过失落，毕竟丢一只手，总比丢了命强。
再说，至少断的不是惯用手，不亏。
听到莱昂的声音，假寐的阿泽瑞恩猛地睁开眼睛，转头看来。
“伊拉利尔保佑！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发现昏迷多日的伙伴清醒过来，他激动的直起身，始终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
“还行吧，先扶我一下。”莱昂求助。
阿泽瑞恩醒悟，连忙搭把手帮他坐起，小心翼翼的用枕头垫在其背后支撑。
莱昂半直起身子，感觉脑袋都清醒了些，他不由赶紧确认另一位伙伴的安危：“死亡爪怎么样了？它还好吗？”
“大家伙受了很重的伤，但是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在伤愈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恐怕都无法再飞翔。”
阿泽瑞恩宽慰道：“当然，你别担心，你和它可是战功勋卓著的大功臣，国王陛下派了王室的宫廷兽医和术士在照顾它，一天喂一匹伤马，好吃好喝的，它外伤好得差不多了，就是翅膀伤筋动骨，愈合的很慢。”
听闻死亡爪没有大碍，莱昂放心下来。
“有吃的吗？我肚皮快贴上后背了。”莱昂苦笑。
“有有有，我这就叫人送来。”阿泽瑞恩急忙的转身跑去门口，朝外面的卫兵吩咐，顺便叫他们去找王室医官。
莱昂环顾四周，只能看出自己此刻在一间干净整洁的屋子里，肯定不是郊野中的兵营。
目光瞅见那斜靠在角落的冈格尼尔，他意识到了更重要的事，不由望向走回来的阿泽瑞恩：“我‘那些’东西还在吗？”
阿泽瑞恩自然知道指的是什么。
“都在这呢，战争结束前我就去帮你找回来了，唯独你那魔杖噼里啪啦的全是电，我们和洛哈克连着土铲起来才成功塞进箱子.”
他取下一直贴身保管的腰包递了过去。
莱昂打开看了看，两张黑牌，“沸腾之心”和“卡尼斯”，都完好无损。
只是那张寄宿着炎阳禁卫伽罗恩的银色涅蒂牌，呈两片半截的模样静静躺在其中。
“.我%￥你#@”
脱离了战斗状态，无数脏话涌上莱昂心头。
他有千言万语想问候那不识货的老登十八辈祖宗。
赢了就赢了，干嘛撕我卡？你揣兜里带走也好啊！
这种高级涅蒂牌，没有精灵魂石，自己上哪再搓一张去。
堪堪咽下属于牌佬的震怒和心疼，莱昂忽然注意到，阿泽瑞恩话里的信息。
“仗打完了？”他惊讶道：“我难道睡了很久吗？”
“是挺久的，你昏迷了六七天，现在已经是九月二十三日，要不是你睡着一直有呼吸唉，幸好没事，你若出了意外，我们真没脸去面对奥莉薇娅了.”
“战场上刀剑无眼，我就算真的战死，奥莉薇娅又怎么会去怪你们。”莱昂摇头：“跟我说说，我一觉都错过了什么。”
叹了口气，阿泽瑞恩坐下继续道：“你遇袭后，我们的空骑士就再难像之前那样挡住敌军的狮蝎了，凯兰大人救你回来后不久，南边的军队八成发现了正在修建的堤坝湖，他们知道那的工程后就坐不住了，很快发动了全面进攻。”
莱昂打量伙伴的神色，大概能猜到结果：“堤坝湖没完工，但看你的样子，我们还是赢了？”
“嗯，南军集结重兵直扑堤坝湖，他们分成了两路，一路从支流下游进攻，一路从支流西岸森林以北的主流南岸河谷进攻。
莱德温陛下率领部分王领军队，堵住了河谷，我们则在特洛萨将军麾下，于绿溪以南的郊野迎敌。”
阿泽瑞恩当即开始为伙伴讲述乌萨托之战的经过。
“.尽管没修好的堤坝湖里水量不多，但是特洛萨将军提前开闸，没去淹西岸的河谷，反而淹了绿溪以南的野地。
配上那几日赶上的阴雨天，乌利亚人的弓和马全遭了殃，我们几乎全军下马步战，打算硬碰硬和敌人打上一场.哪知乌利亚人撤的飞快，打到一半，就只剩堪塔达尔人的部队还在坚持.
等河谷那边分出胜负，莱德温陛下的飞龙赶到，咱们撵着南军的屁股追杀，可惜雨越下越大，最后也没能追上溃败的南军.”
听着自己错过的乌萨托之战前后经过，莱昂有些庆幸。
胜利了，而且胜得比原先设想的还快，自己的水攻之策尚且没来得及奏效，居然就逼得南军着急忙慌展开进攻。
这变化莫测的战局，总是不断出乎预料。
不过结果反而更好，蓄水未满就泄了断流的浅洪，只淹了绿溪村以南的郊野一地，这对乌萨托领土地整体的伤害微不足道，重修堤岸，恢复支流河道的治水难度也大大降低.
像是放下了心中的包袱，他转而关心起部队的损失：“阿瓦隆的战士们伤亡大吗？”
“不少人受伤，但没人阵亡，我们先前打过一场硬仗，尤其你为大军伤得这么重，特洛萨将军没再把荆棘花的部队放在正面。”
说到这，阿泽瑞恩声音忽然顿住。
他怕提到伤势会刺激到伙伴，如今失去左臂的现状。
“——莱昂！！”
洛哈克的大嗓门，比他本人更先来到房间。
端着食物的仆从和医师，有些敬畏的闪到一旁，为那颇具威名的恐怖“红骑士”让开道路。
大门被推开，高大雄壮的身影冲了进来，看见坐起的莱昂，顿时喜笑颜开。
“哈哈~！圣先知在上，我就知道你挺得过来！圣阳不会这么早就召唤你去天上。”快步来到床边，洛哈克死死抓起莱昂的右手，激越得颤抖。
莱昂对欣喜若狂的好兄弟笑笑，不禁晃了晃胳膊，好小子，手劲越来越大了。
“我受伤昏迷也不是一次两次，命大得很，你们还没习惯吗？这么肉麻干什么。”
阿泽瑞恩皱眉，狠狠给了傻大个一肘子：“他都饿坏了，别杵在这挡着床。”
“哦哦！抱歉，抱歉。”洛哈克慌忙松手，挠头坐到床尾。
仆从们走进房间，将丰盛的食物端到桌上，穿着长袍的宫廷医师则开始为莱昂检查伤势。
待随军的王室医官们确认完毕，莱昂盯着桌上香味扑鼻的鱼汤、肉粥、鸡蛋，终于忍不住了。
“你俩快扶我起来干饭，我现在简直想活吞一头牛”莱昂撑身，发现自己头发长的夸张，不过有过去魔力训练时的经验，他没太奇怪这个现象。
阿泽瑞恩搀扶上去。
洛哈克看着伙伴空落落的左臂，不由试探道：“不方便的话，要不我们喂你？”
阿泽瑞恩蹙眉，口中轻啧，踢了这孬货一脚。
洛哈克恍然，脸上尴尬起来。
莱昂翻了个白眼，颇为嫌弃：“得了吧，你又不是奥莉薇娅，粗手粗脚的，我怕你把汤粥抖我一身。”
他借着二人搀扶，下床坐到桌前，端起盘子开吃，顺便冲两个过于担心的兄弟笑道：“我都没伤心，你们何必愁眉苦脸的。”
莱昂撇了眼重新紧闭的房门，小声对两人道：“区区断臂，我那位萝拉老师，帮我接回来肯定轻轻松松，别瞎操心了。”
听了莱昂这话，洛哈克和阿泽瑞恩不由对视，满眼惊喜。
“对了，我那胳膊呢？也捡回来了吗？”
“嗯，你的左臂在希尔加德大师那里保存。”阿泽瑞恩答道。
听到这个名字，莱昂并不意外，南征开始，因为梅特事件被软禁的魔法顾问就已经被放了出来。
对外的大规模战争，军队自然少不了术士们的力量，反过来，这也算是他们卖力洗脱嫌疑和政治问责的机会。
“咱们现在在哪？大军可以解散回家了吗？”莱昂一边吃一边问道。
阿泽瑞恩帮他倒了杯牛奶：“我们目前驻扎在乌萨托大河北岸的一座小城，可惜你醒的晚了，错过了国王的庆功宴。”
洛哈克凑过来道：“莱昂，你出名了，凯兰男爵说你重伤了一位堪塔达尔的‘大骑士’，现在几乎所有参与南征的奥兰德骑士们都在议论你‘斩蛇者’的名号。
昨天，莱德温陛下还派了位‘黄昏血卫’来探望你，问了很多事，甚至打听你有没有结婚或婚约在身.你立功不小，难不成陛下想嫁个公主给你？”
“怎么可能，别瞎说。”莱昂被他的胡猜逗笑了：“我昨天还没醒，就算立下天大的功劳，也只是个卧床不知生死的伤患.那位国王陛下应该只是提前打探我的情况，也好在我醒来后方便准备合适的封赏，我是厄利弗大人的直系封臣，莱德温陛下可没法简单的对我封爵赐位。”
“况且就算联姻，最多也只是找个亲近王室的心腹家族赐婚而已，怎么可能涉及公主。”他大抵推测着，又向二人确认：“我说，你们有好好回答吧？”
阿泽瑞恩拍拍莱昂肩膀：“放心，早言明了你有婚约在身，我可不想回去后被奥莉薇娅一剑穿心。”
第238章 战功与荣耀
仆人不断收拾桌上的空盘空碗，一份又一份食物，在莱昂面前被一扫而空。
厨房的锅炉开足灶火，差点以为是骑士老爷们要在宅子里临时召开宴席。
炫完了足够一大桌壮汉吃撑的食物，莱昂才舒舒服服的瘫在椅子上，餐巾擦嘴，毫无形象的打了个饱嗝。
反正身边都是兄弟，他也无所谓什么骑士礼仪。
一旁的两人以前在塞尔瓦，也见过莱昂于特训后的胡吃海塞，但今天这么恐怖的量，就是饭量巨大的洛哈克都有些被吓到。
他两手比划了一下莱昂刚刚吃下的东西，若揉在一起的大概体积，又禁不住伸手，摸摸那毫无起伏可言的腹部。
“圣先知啊，我真想知道，你吃下去的东西都跑哪去了？就是把胃和肠子塞满也搁不下那么多东西吧？”
“莱昂是个魔法师，没准吃下的都被消化成某种魔法能量了？”阿泽瑞恩托着下巴，胡乱猜测道。
他一向喜欢读书，过去借阅过那本据说萝拉女士撰写的费鲁语魔导书，前阵子，甚至抽空跟考维斯简单学了些洛雷利特语，尽管没有掌握魔法的天赋，但也在塔中翻阅过一些词句较为浅显的古代典籍。
“可能吧。”莱昂应声，他估摸着，至少根据自己如今掌握的魔法知识，不管是普通人还是施法者，亦或者动物、魔物，都能在这世上的各种食物中摄入或多或少的“魔素”，或者是能够帮助自身产生魔素的营养成分。
自己每每耗干魔素临近濒死，都需要大量进食，应该是这个原因，尽管他还没从魔导书上，瞧见提及通过如此夸张进食补充魔素的理论。
难道是更进阶的“生命学”内容？
“啧啧，这么说，巫师们拉的都比普通人少咯？”洛哈克好奇的压了压莱昂的肚子。
莱昂没好气的打开他的胳膊：“咱刚吃完饭，能不能别聊这么反胃的话题。”
说完，他晃了晃头，右手伸到脑后挽起了披肩的长发，让二人帮忙用匕首替自己割短。
咔嚓一声，恢复中短发，莱昂拎着切下的发束扔到火盆里一把烧掉。
拍拍头上的断发，他终于感到清爽不少。
酒足饭饱，尽管胸口的伤势依旧痛得明显，但莱昂不想再躺回去了，睡了这么多天，腿脚实在想活动一番。
“死亡爪被安置在哪？离这远吗？我想去看望它。”
“不远，就在你休息的这条街区对面。”洛哈克答道。
莱昂立刻起身，换上外套，他看阿泽瑞恩特意还给自己披了件短斗篷，斜搭着遮住断臂，倒也没有拒绝。
走出这修养了不少受伤骑士的宅院，来到满是士兵戒严的小城街道，闲聊间漫步经过城镇主大道前，地面微震。
莱昂抬眼望去，只见一队奥兰德王国的士兵，押送着三个高约五米左右，浑身伤痕的“蛮巨人”，朝城外走去。
蛮巨人已经被卸除了铠甲与武器，四肢和脖子上套着粗大的铁链索套，且每一个都有数位奥兰德武勋骑士看押。
他们虽名字里有“巨人”一词，但与人类相比，相似的地方并不多.没有头发，四肢粗大，身上布满了棘状硬皮，且只有四根指头，指甲还呈现出爪子一般的尖锐，面目比起人也更接近野兽，口中有利齿。
智慧程度更是低下，完全无法被归类为人类，倒是与野地精类似，连拉瑞安曾猎杀的那头“泥潭巨魔”，都可以说是蛮巨人的某种近亲。
事实上，连“蛮巨人”的称呼，也只是奥兰德、堪塔达尔、乌利亚等一些极西地区的叫法，在瑟瑞安传说里，还保留着悠久的传统，称呼他们为“食人巨魔”，因为如果放着不管，人类也在他们的食谱之内。
当然，这些曾以人类为食的怪物，如今似乎也被规训得很少再将人类纳入猎食范围，至少不会主动去袭击人类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