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骑乘马的高度视野,布莱恩目光紧盯那些直奔中军以南阵型走来的敌人,那些尽管数量庞大,但仅仅手持长矛和刀剑,队形散乱的乌合之众.
八十米.
七十米.
六十米.
莱昂垂下右手的骑枪,套着鸢盾的左手稳住缰绳,望着那些缓步前进,好像已近在咫尺,却仍没有发动冲锋的狼领军队。
五十米.
四十米.
视力非凡的双眼,已经能让莱昂看清沃芬霍尔士兵头盔下凶恶的表情。
而敌人的军阵中也终于爆发了号角的呜鸣。
“.杀光他们——!!!”战旗旁的狼领军士,高举剑刃发出咆哮。
竖立的长矛长枪,噼里啪啦碰撞着,像雨点般垂落到前排,狼家的士兵迈着密集的隆隆脚步,践踏土地,口中高呼屠杀的战号与威吓的嚎叫,如浪涛般朝敌人的阵线直扑而去。
他们右翼的一大群征召兵虽然迟钝了少许,但也尽数在督军的军士带领下,举着武器朝敌人嗷嗷怪叫着猛冲过去。
三十米.
二十米.
够了,二十米以内,这就是塞尔瓦人短期训练下所能触及的最大射程。
“塞尔瓦!投矛!!!”
老布莱恩嗓音洪亮的怒吼。
中军后排早已准备好的塞尔瓦步兵,按照往日的训练,腿蹬脚下缓坡的地面,转动腰身,纷纷朝斜上方奋力掷出手中的武器。
好似阵风一样,刮过前排盾兵上空。
密密麻麻四十多根投枪呼啸着掠过阵前,接着随重力落下,宛如暴雨般,在奋力冲锋的征召兵人群中,降下了死亡。
甚至反应不及恐怖的来临,一根根锐利的铁矛便噗呲乱响的贯穿了奔跑中的民兵。
有的被刺穿身体,开膛破肚,当场毙命。
有的被扎得倒栽翻滚,捂着狰狞的伤口哭喊惨叫,感到浑身抽筋一般承受着巨痛,临死挣扎。
“不咳咳不.”哽咽的征召兵双目涣散的好像试图从噩梦中清醒。
“.啊啊啊.母亲!啊啊.疼.”被强拉来的民兵捂着穿透腹部的投矛,涕泪横流的自语哭诉着。
血液止不住的自他狰狞的伤口喷溅,铁腥瞬间溢满了脚下的土地。
穿透的肢体,破开的头颅,阵阵凄厉的哭嚎.狼领的督军士兵见到前阵足有二十多人倒在了猝不及防的投矛攻击之下。
仿佛在队列中清出了一条空隙,而冲锋中跑得最快的几人,反而幸运的躲过了一劫。
但面对前方军阵一根根竖起又落下的长矛之墙,他们听着身后的恐怖惨叫,只觉得背脊汗毛倒竖,顷刻间浑然失去了先前嚎叫后爆发的胆气。
止步于塞尔瓦军阵十米之前,这些征召兵们迟疑着回头看向没有跟上的队伍,背后没有同伴他们不敢寸进。
而后方队列的同队征召兵却在那一片死伤者面前缓住了步伐。
一些早已在先前填土作业中被隆卡弓手吓破胆的民兵,再也不敢直面这恐怖的战场景象,转头就从侧面逃出了队伍,向着南部的林地狂奔而去。
带头的逃兵立刻引起了连锁的士气崩溃。
“逃者皆杀!.逃者皆杀!”可任凭督军的领队士兵如何怒吼,却还是止不住这些征召兵的逃亡。
接连杀了两个溃逃者依旧是徒劳,眼见这队人马的败逃之势不可挽回,甚至还遭受了几个逃兵的冷刀子反击,督军的狼领士兵只好撤回后方约姆骑士的步兵本阵。
后方压阵的沃芬霍尔方队,没有在乎前方一个方队民兵的溃败。
他们挺枪几乎同时脚步轰隆的发起冲锋,数不清的靴子直接从那些死伤者身上践踏而过,将溃兵露出的战线彻底填补。
已经没有机会掷出第二轮投枪的塞尔瓦阵线,不得不与敌人真正的主力碰撞在了一起。
凶猛的沃芬霍尔士兵对面前的矛阵毫无惧色,仗着盾牌和盔甲,整齐的阵型径直与敌人长兵相接,长矛之林互相对撞。
震天的喊杀随之响起,两支军队不断击打和直刺矛尖。
时不时有穿入盾墙间隙的长刃捅进阵列,带出猩红的鲜血。
零星的狼领士兵与塞尔瓦士兵在无数痛呼叫声中倒下。
沃芬霍尔第三排队形两侧待命的厚甲剑盾手一往无前的绕过人群,自阵前密集的长矛厮杀间隙,寻找机会贴近盾墙,袭击与试探任何可能出现的敌人队形破绽。
而在激烈厮杀的中军两侧,先于他们接触的左右两翼,早已在怒吼和尖叫中陷入了残酷的血腥搏杀,敌我双方的士兵不断倒下
远远的南侧林地,乌鸦立在枝头晃动脑袋,眼珠默默的倒影着远处如蚁群般交织的人类。
象征不祥的鸟儿欣喜的等待。
等待那群残暴的生物,奏完这震天的美妙音乐。
按照模糊记忆的经验,每当遇到这种美事,它之后将有吃不完的大餐。
忽然,下方林地传来穿行的震动,乌鸦被惊得从枝头振翅扑腾飞起。
接着森林掩护,绕行到南端林地的雷多爵士勒停马蹄,肃穆的眼神透过茂密的树冠看向战场。
一支狼领征召矛兵分队,正在试图迂回包抄己方军阵的左翼。
而在他们之后,另一支装备精良的沃芬霍尔士兵方队也开始向南移动。
这是个好机会。
雷多自认,若他手上有一只哪怕三四十人的骑兵分队,这一刻一定杀出林子,直扑敌人侧翼。
但回过头,他看了看身后东拼西凑的十名骑兵。
雷多爵士又正过脑袋,望了望远远西北方,一直在阵后静待,狼旗飘扬足有五十多骑狼领重骑兵方阵。
他不禁心思凝重的叹息。
算上自己,这只有十一名骑兵,甚至还有个娇滴滴的小女孩尽管经过观察,他知道这少女的武艺确实很好。
但数量差距过于悬殊,狼领的重骑兵不是水货,一旦暴露出来,他们这区区十来人会被敌人的铁蹄完全淹没,十个人太少了,根本无法正面对抗十五倍于己的军队,哪怕要以少打多,也不能直接被敌人的骑兵部队盯上那是自寻死路。
合适的战机眼下还远没有出现。
第129章 隆卡之战 四(入阵)
来自杜瓦纳的长戟兵们架着紧密的阵型,迎接沃芬霍尔士兵长矛的冲击,兵刃与兵刃铿锵作响的相接。
在鳞次栉比的枪林之中,没有丝毫供人腾转横挪的空间,几乎填充每一个间隙的利刃如两堵死亡之墙互相碰撞在一起,寻常战士的武艺已然毫无意义。
两军之阵比拼着彼此的战友配合、彼此的力量,彼此厚重的装备。
矛尖之涛一波波拍击盾墙,长戟声势浩大的凿劈敌人的甲胄,两支罩袍颜色分明的精锐步兵方阵顷刻间杀做一团。
振聋发聩的战吼,让厮杀的阵线随着沸腾的喊杀而气浪翻涌。
训犬师在阵线接敌的同时就彻底撒放了手臂上的铁链。
十头凶猛的杜瓦纳战犬发出骇人的咆哮脱缰狂奔,从右翼自发形成了一支猎群,迂回着扑向敌人的侧翼。
巨犬们环绕着敌人的武器,一旦逮住机会,三五成群的战兽便顶着敌人侧方剑盾手的劈砍抵抗,一口咬住对方的小腿,将猎物从队伍中拖拽而出。
“啊啊啊,该死的杂种!!畜生啊啊啊啊”惊惧的士兵挥舞剑刃拼死砍向那狰狞的巨犬。
利刃擦着狗头上覆盖的尖刺铁铠,好不容易从空隙于其肩部造成一道剑伤,但痛觉迟钝的战犬却丝毫没有松口。
紧随其后的战犬同伴如同真正的“狼群”般争先恐后的一拥而上,尖牙嵌入链甲与其下的厚袄,对着敌人的手足与头颅脖颈疯狂撕咬。
惊扰和骚乱在混战的沃芬霍尔军阵北侧蔓延,不敢擅离队列的士兵疲于应付这些战兽,不得不分出力量架盾,用长矛驱赶杜瓦纳战犬的围猎。
而先前抛射隆卡军阵右翼,协助友军的狼领箭雨早已停下,两支沃芬霍尔军阵与隆卡守军抵近接战,长弓手们不敢误伤友军,只得重新将目标聚焦于隆卡兵线后方两座箭塔之上。
一支支飞矢将塔楼顶端扎得宛如刺猬。
才刚刚得到喘息机会探头,居高临下射杀下方敌军后排的隆卡箭手,又不得不无奈躲回墙体之后,只敢零星盲目的将箭矢从窗口抛射向远方。
激战正酣战线以东,隆卡守军的后侧,六名手持纹章大盾的黑袍近卫,三人握着沉重的尖锥战锤,三人握着利剑,他们呈两组,分别立于守护对象的左右与战马后侧,做好了踏入战场的准备。
莱昂与掌旗的考维斯则端坐在高高的战马上,注视前方的激烈血腥搏杀。
及时唤来战前埋伏的杜瓦纳方阵,成功迎头痛击了对隆卡北侧集中兵力的敌人,稳住了右翼。
这让狼领军队的重点斜击暂时无法奏效。
两支精锐部队就好像两柄同时挥动的战锤,锤头刚好在战场北端轰然砸在了一起。
但作为锤头支点的普莱顿长矛手方阵,却依旧难以力敌狼领那些训练和装备都全面优势的主力步兵。
一具具敌我的尸体正在堆积,作为连接右侧“锤头”的中军,苦苦抵挡狼领主力的普莱顿方阵一旦被突破,整条战线都将走向崩溃。
尽管敌人后方的真正王牌未动,但此刻已经容不得再等待。
先前积累的些许优势正在缓慢的向敌人倾斜,没有余地藏手,眼下必须亮出全部底牌,为那命运的天平加注砝码。
莱昂抚下了栅格面甲,视野随即好像笼罩上了一圈黑边。
生物体内最原始的斗争本能,燃起一股埋藏于理智之下的热血。
我绝不会倒在这里。
为了所有将生命托付给自己的人,我必须胜利!
拎起纹章鸢盾,被翼盔覆盖的骑士举起沉重的骑枪。
洪亮的喝令自铠甲内高声道出:“考维斯,随我入阵!”
少年侍从得令,抬高了主君的大旗,剑翼纹章在吹拂的东风下鼓风飘扬,考维斯右手捏紧黑色的涅蒂之牌,金色的双瞳在头盔内闪烁,魔力将遥远古代的奇迹化为现实。
狂热的沸腾之力汇聚到了莱昂与身侧的扎布罗恩、波兹、达达尼尔三人体内。
号角声也从近卫巴维尔口中吹响。
普莱顿侧阵,听号令向后退开道路,最前排的大盾手收回矛头撤到后方。
这徒然露出宛如败退的间隙,让前沿越战越勇的狼领士兵陷入狂喜。
破阵之功就在眼前,沃芬霍尔的战士们紧握长矛,趁机如泄洪的浪涌般结伴奋勇的攻入了其中。
然而,出现在他们视野尽头的,是一头高高抬足长嘶,身覆钢铁具装的华丽战马。
“在剑与翼的见证下,向敌人带去死亡!”
银甲的翼盔骑士甩动缰绳,端平骑枪,发起冲锋。
他身下健硕的骑兽踏出铁蹄,震动大地。
三名狂暴化的盾锤近卫同样呐喊着紧随其后。
他们好似已然感受不到铠甲的重量,宛如步行骑士般追随主君杀向敌阵。
骑士的战吼甚至没有来得及在众人耳中落下。
挡路的狼领士兵才刚刚朝那冲来的骑士身影抬起长矛,就感到整个人好像迎面被一台冲来的攻城锤击中,连惨叫都没有呼出,瞬间没有了丝毫知觉。
骑士枪身爆发的龙卷,轰然呼啸出魔力延伸的重压,将挡路的敌人轰得倒飞回了其后方的军阵,七零八落的砸入出一片混乱。
而短短的十几米间距,乌骓战马仅用几秒,就将背上的主人送到了敌阵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