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默涅却是担忧：“冕下，需要我去制止他们吗？这太不像话了。”
“不用。”霍恩笑嘻嘻地继续迈步，“翻不起什么风浪。”
默涅却是回头瞪了一眼，再转头，却见冕下伸出了手：“哟，下雨了。”
透明的雨丝时有时无地飘飞在空气中，落在树枝上，打的树叶摇晃。
进入九月的末尾，千河谷的雨季终于到来。
乌云墨染般晕开，一点点将原先灰白的铅云染色。
等到霍恩等人赶到闪电熔炉所在地时，雨点已经在拍打红砖房的屋顶。
在这处占地2000多平方米的厂区内，红砖裸露的高大三层厂房便出现在众人眼中。
“圣械廷钢铁精炼厂？”史蒂夫努力地念出了这行字。
“欢迎来到，圣械廷钢铁精炼厂，一个年产超过150吨钢铁的地方。”大门打开，霍恩张开双臂向众人介绍。
只是听到他这话，矮人们却是笑了。
年产一百五十吨，准备一年赶超莱亚王国是吧？
少一个零，矮人们还能信几分，150吨实在是……
想笑。
跟在霍恩身后，走入精炼厂的院子。
却能见到一个半敞开的堆料区，堆积着成吨的生铁锭、洞窟粉晶以及其他原料。
内部还有纵横交错的木轨道，用于运送铁料。
跨过这些木轨道，推开橡木大门，眼前的场景立刻叫这些矮人与旧贵族们停下了脚步。
他们的脑袋齐齐慢慢抬起，脸上则反射出绿色的闪光。
叉着腰，站在巨大的闪电熔炉前，霍恩同样满心复杂地望着她。
闪电熔炉的设想提出了有六年，1447年到1448年就设想过了。
从研究到设计到实验到成型，到正式上马建成，足足六年的时间，前后花了近十万金镑。
终于建成了。
只是哪怕是数次来视察过这座巨塔般的闪电熔炉，霍恩仍旧会忍不住感叹。
不论怎么看，都像是邪恶组织才有的那种装置。
屋头昏暗的灯光下，上窄下宽的黄铜色熔炉坐落在台基上，被铆钉与铁箍覆盖。
在其一侧，一个一人高的葫芦状的金属容器，被带着旋转齿轮的圆闸门扣紧。
至于月汞便是从这金属容器中，通过细长的铁皮管道通入闪电熔炉内。
一股股白色的蒸汽从缝隙中射出，周身则缠绕着绿色的细长闪电。
眼前的巨大的闪电熔炉，就仿佛是诺恩神话中的铸造之神，喘息着吐出火雾，将坚硬的生铁化作柔软的钢水。
这边霍恩还在感叹画风不对，旁边第一次见到这种闪电熔炉的其他旧贵族们却不觉有异。
望着那巨人般的熔炉，原先互相鼓起的劲一下子松懈下去。
面对巨物，尤其是这种快和屋子一样高的巨物，他们先天的就有一股畏惧感。
见众人都被镇住，几个公会长老都是抓耳挠腮，忍不住拉动他们的衣袖，用眼神提醒。
旧贵族们这才反应过来，于是人群中再次传来了“别丢分”“精神点”的低语。
只是与先前相比，这低语却是绵软了不少。
矮人们则是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巨塔熔炉，却不敢靠近，怕被绿色闪电击中。
只是他们没看到炉子与药剂投料口啊，没有这些，怎么可能炼得出来钢呢？
部分矮人皱眉后仿佛想起了什么，都是浑身一震，想起了那个流传在维新派矮人中的谣言。
“圣孙已经找到了巨人炼铁的方式，你们那些老掉牙的技术早该被淘汰了，知道关键是什么吗？告诉你们也无妨——闪电！”
从原理上来说，闪电好像真的能熔炼铁锭啊，此事在《铸造之书》中亦有记载。
但书中还说，闪电是巨人与龙的神力，凡人就算有闪电，都无法拿来炼钢的。
“圣孙是凡人吗？”矮人们心头都涌现出了这个问题。
不顾危险，几个矮人忙不迭朝着近前冲去，却被几个工人拦下：“想死吗？电一下，全身都成焦炭了。”
站在围栏与黄色涂料之后，矮人工匠们却是恨不得把脑袋伸到熔炉里去。
不会吧？这么个玩意不会真的能炼钢吧？
在矮人们紧张的视线中，管道中忽然传来了隆隆的响声。
“卧槽！”忽然，一名矮人指着眼前架起的凹形卧槽，大叫起来，“钢！”
红彤彤散发着暗红光泽的铁水，仿佛矮人火山中的岩浆般喷涌而出，四处溅落如红丝流星。
液态的铁！
不少人还是第一次看到加热到极致后变成液态的铁！
矮人们的坩埚铁，都只能打出黄豆粒大小的钢，然后再一点点锻打成钢锭。
可眼前的炉子，却是能直接将生铁炼成钢，而且还是这种高质量的铁水钢。
无需锻打，无需排杂，拿个模具乘起晾凉，便是一块上好的钢锭。
一块，两块，三块……一块块砖头大小的钢锭成型，整齐地码放着。
三十六块钢锭，差不多720磅钢铁，按照每天三炉来计算，那就是差不多一吨。
按照三吨生铁炼一吨钢来计算，冷泉堡钢铁厂一年产出70吨生铁，都不够精炼厂炼一个月的。
这钢铁转手一卖就是三四十倍的利润，不管是法兰人还是莱亚人都会需要。
他们原以为拿捏住了圣联的钢铁命脉，可现在一看，没有谁是无法被替代的啊。
“目前，由于一些限制，闪电熔炉一个月只能运行十六天，炼制约15吨钢，再将钢炼制成山铜。
除了炼制成山铜外，还要拿来制作车床、工具、上弦机、罐头、铆钉……当然，还有武器。
所以，明年我们预计向冷泉堡额外下达300吨生铁的订单。
明年年末，我们预计再建设一座精炼厂，一座罐头厂，一座自行车厂，一座机械厂……
别担心，炼铁炉已经在研究日程里，目前的生铁产量还撑得住，十年八年的，总能研究出来。”
此刻不管霍恩说什么，几位钢铁公会的长老还有矮人们脑袋都是嗡嗡作响。
直到一声惊雷，乌云丢出闪电，才惊醒了茫然失神中的众人。
霍恩站在他们面前，绿色闪电掀起的劲风卷动他的衣袂：“诸君，欢迎来到钢铁的时代！”
第977章 材料 动力与红龙
“偷袭！”
双手伸出，霍恩一把便抓住希洛芙的狼耳，顷刻揉搓。
几乎是一瞬间，狼女的尾巴立刻蓬松炸开，反手就是抄起桌子上的书砸了过去。
厚实的笔记本呼啸着砸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直到笔记本落地，霍恩缩起的脖子这才恢复正常：“有必要吗？”
“如果这能给你一个教训，有必要。”希洛芙一转轮椅，面对着霍恩，“都说了不要吓我。”
霍恩却是不语，只是一味地笑。
瞪了他一眼，转着轮椅，希洛芙向墙角驶去，准备去捡起自己刚刚扔掉的书。
由于发条限制，而且关键零件磨损很严重，需要矮人手动重铸，狼女假腿的活动时间不长。
外加她已经习惯坐轮椅，所以多数时候她为了节省假腿使用时间，都是坐轮椅。
捧着书返回桌前，希洛芙叹息着看向他：“你不是去见那些钢铁公会的人了吗？”
“他们现在就在钢铁公会呢，凯瑟琳正在与他们谈判。”霍恩拿起一个玻璃瓶子，晃动着里面的粉末，“这是什么？”
“星界尘埃，闪电熔炉的副产品，还在测试性质与用途。”
霍恩点头，将瓶子放回原处。
目前正是圣联的大发现时代，每天都有稀奇古怪的东西被发现和命名，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拖了一把椅子，坐在希洛芙对面，霍恩开口便问：“经过测试，你觉得这样一间精炼厂，需要多少雇工？”
“这样的一个闪电精炼厂，大概需要五十名以上的工人。”狼女掰着手指，“包括冶炼技师，锻造工，熔炉维护工、铁锭预处理工、质检工、搬运工，以及起码十人的技术雇员。”
狼女所说的技术雇员，就是指冶金师、炼金工程师、机械技师以及文职管理人员。
“一个闪电精炼厂，就能增加这么多就业岗位，那些学校里的学生终于有了新的去处。”
作为主管教育委员会的神学技术圣理会兼圣械廷神学院院长，希洛芙压力同样很大的。
她力排众议，大批增加了经费，甚至还主张继续扩建学校与扩招。
要是学校学生出来找不到工作，那就太招笑了。
听了希洛芙的话，霍恩忍不住偷摸伸手又挼了一下她的狼耳：“可不止五十个岗位。”
就霍恩认为，这个闪电精炼厂提供的就业岗位，远不止这些。
新的工人与雇员，日常总需要消费吧？生产出钢铁总需要贩卖吧？这就带起了一批新的服务业。
至于上游，当精铁厂需要足够多的生铁，那钢铁公会势必要增产。
那就要开设新的冶炼所，甚至是开新矿或加大矿业开采力度，是不是又得雇人提供岗位。
好了，这些新雇的人需要消费吧？其次，挖矿不是徒手挖，又增加了一批工具的订单。
从下游来说，钢多了，马口铁就能生产了，马口铁能生产了，罐头厂就不远了。
还是一样的道理，新雇员新工具新消费。
况且钢多了，能制造的新产品就更多，并不只有马口铁。
大趋势，就是从有机商品走向无机商品。
“啧啧，怪不得你说还觉得识字人口不够呢。”啪地打掉霍恩的手，希洛芙捂住两只狼耳，压在头皮上。
只是在霍恩看来，这反倒让她看上去如同折耳小狗一般，分外可爱。
霍恩点点头：“所以我才要扩建扩招嘛，不过人才只是限制条件之一，主导的其实集中在下游产业。
内部制约我们发展的钢铁产量问题基本解决，只剩时间与积累。
那么剩下的制约因素中，首当其冲的，就是某些有活力的非法垄断组织。”
“钢铁公会，这就是你今天请他们来的原因？”希洛芙依旧摁着耳朵，害怕霍恩偷袭。
“是啊，今天只是下马威，低头就给甜枣，凯瑟琳会和他们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