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具人体砸在地面与墙上,拖下了长长的血迹。
可影鸦军却不是吃素的,当即组织起发条铳还击。
接下来便是铅子穿透盔甲与人体的噗噗声。
狭窄的地堡内,不适合骑兵发挥,这些血骑士便在指挥的号角声中下马。
大剑几乎无一刻停歇地挥舞着,水泼不进,转动间就是几个脑袋飞起。
既有自己人的,又有敌人的。
挥动斧枪,将一名摔倒的血骑士脑袋砍下,望着乱糟糟的地堡,达尼奥咬牙切齿:“该死的魔鬼,挨了一炮居然还能全速冲破拒马!”
旁边的牧师长,一手持盾,一手拿着流星锤挤来。
他刚给摸上来的步兵开了瓢,流星锤上还粘着脑浆:“怎么办?”
“后方有消息没,没消息就硬打!”
没过半分钟,后方的地堡就传来了转移的节奏号角,达尼奥立刻发号施令:“圣铳手殿后,从壕沟到后面的地堡。”
发条铳发出砰砰闷响,在血骑士们身上射出一个个漏光的空洞,却丝毫不能阻止他们的杀戮。
达尼奥所在的地堡是前哨地堡,后面还有呈品字形排列的六个地堡。
这样交叉射界就不会有死角。
地堡间是通过几条真假壕沟相连,上百名士兵就弓着腰在壕沟中快速前行。
只是等达尼奥来到第二个地堡时,第一眼却是与他的地堡一般无二的场景。
木箱燃烧,血骑士轮转大剑,骑马弩手不断射出箭矢,影鸦军士兵们不断抵抗。
要不是看到的都是陌生人,他还以为自己不小心走回去了呢!
不过与先前不同的是,后方的发条炮终于开始发力了。
夜色被雷声轰破,铅子铁砂横飞,拳头大的铁球一砸就是一人倒飞翻滚出去。
至于后方的援军,同样跟着炮火到了。
为首的居然是瑟洛米斯本人,只是她在夜晚其实就是弱化版的普通肉体魔女。
但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种弱化版就挺离谱了。
柄长都快一米的双手大剑,似慢实快,瑟洛米斯眼神如刀,三剑之间就将两名血骑士竖劈横斩开。
恶臭的鲜血内脏流出,瑟洛米斯撑住长剑:“去后方地堡,我来断后!”
…………
黑夜中的诸多地堡火光冲天,喊杀声不断。
在汹涌进攻的人流中,阿拉里克却是逆着人流前进。
一道血迹从阿拉里克额角流下,侍从想擦却被他粗暴推开:“巴里!”
坐着擦剑的巴里公爵先是一愣,随后脸色就不好看了:“阿拉里克阁下的礼仪课真是学到位了。”
“你慢了!”阿拉里克却不管那么多。
“那又如何?难道这几个地堡没有被夺下吗?”巴里公爵站起身。
“可我们付出了比预想更多的士兵,而且本来是可以席卷溃兵冲击营寨的,现在他们撤走了,就因为你慢了一步!”
“做什么我听你的了,怎么做还要你手把手教我吗?”巴里公爵只觉得阿拉里克不可理喻。
在吉尼吉斯的面子上,他已经很尊重阿拉里克这个年轻人了。
没想到,这为幸进小辈,居然还敢来问他的责。
阿拉里克气急:“我说了,本该可以有更多战果,就因为你的私心!”
“我的私心?你自己带着血骑士抢功,却叫我牵制,我都任劳任怨,这叫私心?”
“可我说了,你慢了!”
“天这么黑,骑兵冲击不需要时间吗?有误差不正常吗?”
“你慢了,不要找借口,我说你慢了。”阿拉里克已然语无伦次起来。
巴里公爵同样青筋暴起:“那就请殿下定夺!看看谁有理!”
第914章 前进,前进!竖起我们的旗!(二)
黎明时分,地堡的火焰将熄未熄。
天露鱼白,圣联军营寨外围地堡的木墙后,霍恩手持一根长筒黄铜瞭望镜,朝着眼前的平原眺望。
霍塔姆郡虽说是平原地区,却不是像黄金平原那样一望无际的大原野。
在以里为单位的距离内,总有土坡与地势的起伏。
绿海波涛般的土丘,此刻却被焦黑色覆盖,像是一块块牛皮癣。
红阳浊光下,踏过焦黑的焚土,数万人的大军正在土坡间行进。
在展开的方阵之间,骑士们倨傲地夹着燕尾旗,伯爵们则将更大的纹章旗举起。
晨风来回鼓荡,五颜六色,卷动飘扬。
却是从左看到右,绿色大地与蓝色天空的交界线上却都是被手持长矛与大剑的银甲军士及卫兵挤满。
霍恩放下瞭望镜,地堡前的平原上,肉眼可见的,便是指甲盖大小的骑兵对决。
游骑兵、圣铳甲骑与敕令骑士们在土坡与营寨间的原野上绕着8字追逐反击。
“伤势怎么样?”听到身后蹒跚的脚步,霍恩头都不回地问道。
拄着拐杖,瑟洛米斯的四肢躯干到头部,就没有不被绷带包扎的。
斑斑的血渍,此刻甚至还在渗出。
瑟洛米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什么大碍,还可上阵。”
“以你的伤势,别说上阵,就连站稳都是奢望。”转过身,霍恩伸手扶住瑟洛米斯,将她按到一旁的木桶上坐下。
“对不起,冕下,我浪费了布置了好几天的地堡。”瑟洛米斯甚至有些痛恨地看着自己颤抖的手。
这一仗,是对教会的反击之战,是圣联与黑蛇湾联邦存亡之战。
本该是她向教会的复仇之战,此时却是全部化为泡影。
决战中的第一战,她就给这场战役蒙上了一层阴影。
怎么能输呢?
“冕下,我愿意亲自领军,把地堡夺回来!”瑟洛米斯猛然抬起头,甚至想挣扎着站起身。
“影鸦军死伤了快三分之一,编制也被打散,晚饭前都不知道能不能恢复战斗力。
况且敌军三万余,都占据了最前方的五个地堡,再想夺,恐怕得全军出击。”
“那起码让我也上阵。”
“你就算靠晒太阳恢复,三天之内都无法恢复到上战场的水平。”
作为“男魔女”以及常年和魔女厮混的霍恩,对魔女恢复力的判断相当精准。
瑟洛米斯僵立了一会儿,一屁股坐在木箱上。
她抱住了脑袋:“这下叫其他战团长,怎么看我,怎么看影鸦军……开战就是败仗,团史该怎么写呢?”
“瑟洛米斯!”霍恩面色肃穆,“布置地堡是我们决策的,安排影鸦军守卫地堡同样是我们决策的。
你布置了明哨暗哨,派出了游骑兵,夜间守备布置的很完美。
本来我应该增兵去支援,就能守住地堡防线。
是我们没料到莱亚军来的这么快,还是夜袭,没提前准备,叫士兵们睡了大觉。
你在战术层面执行没有问题,士兵们也奋勇作战了。
我下达撤退命令时,你也执行了,当然,你的确有错,没能提前发现血骑士。
可战争就是随机性和确定性兼有,你把控住了确定性,被随机性击败,没有人能笑话你,笑话新生的影鸦军。”
见瑟洛米斯还是一副颓靡沮丧模样,霍恩恨铁不成钢掰正瑟洛米斯的肩膀:“要是你继续这样,影鸦军的团史只会写首战即败仗。
如果你能振作,未来还有无数场更辉煌的胜利,去让这败仗看着不值一提。
你有耻辱就去洗刷,败于强敌不可怕,败给你自己才可怕!
试问整个东大陆,又有谁是百战百胜的常胜将军呢?”
瑟洛米斯想了好久,缓缓抬头,却是定定地看着霍恩:“您不就是吗?”
最初的愕然后,霍恩哈哈大笑起来:“好了,你带着影鸦军回去休整吧,你们去休息,这一仗照样可以打。”
打了个响指,两名勤务兵走上,搀扶着瑟洛米斯离开。
再次走到幕墙边,霍恩却没有拿出瞭望镜,而是双手扶住了木墙。
指节泛白,他指尖微微泛红,半晌周围的人才隐隐听到一声似有似无的幽幽叹息:“又有谁是百战百胜的常胜将军呢?”
只是枢密僧侣与禁军修士们抬起头,看到的还是意气风发自信满满的战神圣孙。
…………
吉尼吉斯的心脏剧烈跳动着。
不仅仅是因为这命运一战带来的压力与紧张,更是因为面前发生的一幕。
“那我问你,我的进攻波次你为什么不跟上,要是有你牵制那些炮火,我能一路打通这一列的地堡!”
“你去问问,我是不是看到你冲锋,马上就布置军队去两翼牵制了?!”
“你放屁!”
“我问心无愧!还有殿下如此信任你,你说谢谢了吗?你没有!还仗着殿下的信任抢功!”
“我仗着殿下的信任抢功,不是你存着私心,看不起殿下,不听从指挥,才让千河谷人跑了吗?”
“你敢说你抢功就死全家吗?”
“我抢功就死全家,你敢说你没私心就死全家吗?”
“我没私心就死全家,怎样?你这个幸进小人!”巴里公爵越说越气,“殿下,我申请和阿拉里克公爵决斗!”
向来老实温和的阿拉里克,更是少见地红了脸:“殿下,我接受决斗邀约……”
阿拉里克话都没说完,国王殿下面前的餐盘就冲天而起。
鎏金的银盘砸落在地,青瓷碟子,牛排,甜瓜,银质刀叉带着浓汤豌豆溅的到处都是。
“殿下?”
从座位上缓缓站起,吉尼吉斯面色沉的发黑,额角青筋更是条条胀出,显然在强忍怒火。
“决斗?”国王的语气分外冷冽,“和千河谷人的战争,没能死伤你们任何一个,要决斗死一个吗?”
两人都噤了声,营帐内更是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