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军情六处总部
走廊尽头的玻璃办公室里，梅娃正埋首于成堆的文件中。自从比安卡在任务中殉职后，她的小组便彻底解散，仅剩的六名探员——两名分析师、三名外勤特工和一名技术支援，此刻都挤在她的办公室里，等待着最后的任务交接签字。
主管的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声音。他在梅娃的玻璃办公室外停下，屈起指节在玻璃上叩了三下，清脆的声响让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梅娃的钢笔尖在纸上顿住，她抬头看清来人后，表情僵硬，又迅速低下头去。
办公室里原本低声交谈的探员们立刻噤声，一个接一个地拿起文件夹，鱼贯而出。最后离开的技术员轻轻带上了门，将空间留给两位高层。
玻璃墙外，六名探员默契地分散到附近的工位，却都不约而同地放慢了动作，谁都知道，主管亲自来找临时负责人谈话，绝不会是什么例行公事。
主管轻轻关上玻璃门，金属框架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他缓步走到梅娃的办公桌前，看着这位女特工正死死低着头，钢笔在文件上机械地划动，刻意回避着与他的视线接触。
主管微微侧首，余光扫过玻璃墙外。几个探员立刻收回好奇的目光，假装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
他这才在梅娃对面的皮质座椅上落座。
“我为我前几天的冒昧道歉。”主管的声音低沉而诚恳：“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经历过那些事。”
钢笔尖在纸上顿住，洇开一小片墨迹。
梅娃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羞愤：“什么事？你查了我的档案？”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指节因用力握着钢笔而发白。那些尘封在档案袋里的记录，是她最不愿被翻开的伤痛。
办公室里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玻璃墙外敲击键盘的声音突然变得密集起来。
主管的目光平静地与梅娃对视：“我只想知道我哪里做错了，好向你道歉。”
“啪！”
钢笔被重重拍在实木桌面上，墨水溅落在文件上。梅娃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
“所以你就光明正大地翻我的档案？”她的声音开始发抖：“看着我经历的那些不堪和痛苦？”
她的眼眶泛红，却倔强地不让泪水落下：“你是不是看着那些记录的时候也很兴奋？是不是觉得'啊，原来梅娃·雷克是这样的女人'？”
她的声音越来越尖锐，像是要把积压多年的愤怒全部倾泻而出：“被关在水牢里像条狗一样任人取乐，经历所有难以想象的折磨”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看到这些的时候，是不是很开心？哈！”
玻璃墙外，所有假装工作的探员都不敢抬头。
主管依然保持着平静的坐姿，只是眼神渐渐暗了下来。办公室里只剩下梅娃急促的呼吸声。
主管的目光缓缓扫过玻璃墙外的办公区。
起初，那些假装专注工作的探员们还僵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其中一位年长的探员，有着十五年资历的沃森，突然合上笔记本电脑，若无其事地起身走向茶水间。
这个动作像按下了一个无形的开关。
其他探员如梦初醒，纷纷效仿。有人突然想起“重要电话”快步离开，有人假装去资料室查文件，还有人直接拎起外套声称要出外勤。
不到三十秒，整个开放办公区就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几台未锁屏的电脑还亮着光。
玻璃墙内，主管依然保持着端正的坐姿。
“现在。”主管的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他的目光落在梅娃颤抖的指尖上，那里还沾着方才溅出的墨水。
梅娃的睫毛轻轻颤动，两颗泪珠挣脱眼眶，重重砸在文件上晕开的墨迹里，将黑色的墨渍洇成两朵深色的花。
“谈什么？”她抬手抹过眼角，指节在脸颊留下一道浅浅的墨痕。
此刻的她眼眶通红，却倔强地绷紧下颌，维持着面无表情的冷漠。这个向来以钢铁意志著称的女人，只允许自己落下这两滴眼泪。
主管的目光落在她微微发抖的指尖：“我看到你的档案时。”
他的声音低沉而克制：“没有任何其他想法。我只看到了你经历的痛苦、无助.”
他停顿了一秒：“以及这些年来的孤独。”
梅娃缓缓坐回真皮座椅，椅背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所以呢？”她扬起下巴，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嗯？”
办公室外，不知是谁的咖啡机突然运作起来，发出嗡嗡的震动声。这时，走廊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年轻的分析员汤普森，手忙脚乱地从拐角冲出来，涨红着脸按停了那台突然启动的咖啡机，又像兔子一样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
咖啡机的蒸汽声戛然而止，办公室里重归寂静。
主管收回目光，指尖轻轻敲击着膝盖：“所以我在想。”
他的声音比方才柔和了几分：“以我现在的资历和职位，应该可以更好地保护你。”
他微微前倾身体：“我只想说声对不起，希望我们能放下前几天的不愉快。”
主管解开西装扣子，露出一个真诚的表情：“或许我们可以重新认识彼此？”
办公室里只剩下挂钟秒针走动的声响，滴答，滴答
梅娃眼神冰冷的看着主管，整整三分钟，办公室里只有挂钟的滴答声在回响。
主管的目光始终保持着不变的诚恳，直到梅娃终于移开视线，重新低头看向桌上被墨水染花的文件。
“你在工作时间。”她的声音带着刻意维持的平静：“赶跑了整个办公区的人，就为了说这件事？”
她弯腰拾起地上那支摔坏的钢笔，手指试图掰直已经变形的笔尖。
主管突然伸手，温热的掌心轻轻包裹住她冰凉的手指，接过那支钢笔。那一瞬间的触碰让梅娃的手指微微蜷缩。
“当然不是。”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美国总统候选人遇刺案，有了新进展。”
梅娃猛地抬头：“β？”
啪！啪！
主管用墨水瓶底利落地敲直了变形的钢笔尖，但笔尖已经彻底损坏，墨水从裂缝中渗出。
他将钢笔轻轻放回桌面：“这支笔不能用了。”
“准备去美国。豺狼也会去。”他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沾上墨迹的手指：“借这个机会，把豺狼和β做成一个人，先给摩尔那边一个交代。”
第141章 再次回到洛杉矶
五天后，洛杉矶国际机场。
贝塔推着行李车穿过拥挤的到达大厅，身后跟着一位毫不起眼的黑人大妈——经过伪装的卡塔莉亚。
厚重的填充物改变了她的体型，硅胶垫重塑了她的面部轮廓，连走路的姿态都变成了中年妇女特有的迟缓。
这副伪装完美地骗过了机场里FBI的监控探头。
“别东张西望。”贝塔压低声音。他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四周，墨镜下的眼睛警惕地观察每一个角落。
卡塔莉亚顺从地低下头。他们混在旅行团的人流中缓缓移动，谁也不会多看一眼两个人。
贝塔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回到这个是非之地。机场电视屏幕正在播报当地新闻，隐约能听到“证人保护计划”、“调查进展”等字眼。
贝塔带着卡塔莉亚穿过机场停车场，午后的阳光在沥青路面上蒸腾出热浪。他们在B区23号车位前停下，面前是一辆低调的黑色奔驰E系。
“等一下。”贝塔低声说道，同时蹲下身。他的手指探入后轮毂内侧的凹槽，取出一枚沾着灰尘的磁吸钥匙盒。
卡塔莉亚站在一旁，宽大的印花裙摆被热风吹得微微摆动。
钥匙插入锁孔，车灯闪了两下。
卡塔莉亚笨拙地挪进真皮座椅：“这种老套的藏钥匙方式，确实很有你的风格。”
引擎启动的嗡鸣被停车场嘈杂的人声掩盖。
贝塔调整后视镜，镜中映出他们身后几个正在装行李的普通旅客，以及远处航站楼玻璃幕墙。
他轻踩油门，黑色轿车缓缓驶出停车场，汇入前往洛杉矶市中心的车流。
贝塔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目光扫过卡塔莉亚的伪装面容。
“我先安排你住在安全屋。然后我去联系斯特林。”贝塔操控奔驰车灵巧地变道，避开了一辆慢行的货车：“说真的，你本可以不用来的。我带那几个人就能搞定这件事。”
卡塔莉亚调整了下假发，声音却透着一丝固执：“你知道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冒险。况且.这次牵扯到唐·路易斯。整件事情都是因为我，我不可能心安理得坐在沙发等着，而且我要亲手杀了他，为我的父母报仇。”
贝塔没有立即回应，只是将空调调低了一档。冷风从出风口吹出，带走车内闷热的空气。
“随你吧。”贝塔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但记住，一旦情况有变，你必须立刻撤离。”
卡塔莉亚微微颔首：“我明白。现在的伤势也不允许我逞强。”
黑色奔驰缓缓驶入一栋现代风格的公寓楼前。
这是一处位于洛杉矶中产社区的高层建筑，二十层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反射阳光。贝塔将车停在地面访客车位，熄火后仔细环视四周。每层仅有一套复式大平层的设计，保证了住户隐私，大堂入口的智能门禁和24小时安保更是符合他的要求。
“到了。”贝塔解开安全带，示意卡塔莉亚稍等。
他先下车绕到后备箱取行李，同时观察着停车场内的监控摄像头。一个穿着快递制服的男子推着推车从他们旁边经过，贝塔的身体微微侧移，挡住了快递员的视线，把卡塔莉亚挡在身后。
电梯间的冷气扑面而来，贝塔用提前准备好的门禁卡刷开了专用电梯。液晶屏显示电梯直达18层，这个高度足以俯瞰整个社区，又不会在紧急情况下难以撤离。
——
夕阳将红砖厂房的铁皮屋顶镀上一层红色。
贝塔驾驶黑色奔驰，缓缓驶入碎石铺就的院落，轮胎碾过砾石发出细碎的爆裂声。他的视线立刻被那辆高调的白色劳斯莱斯古斯特SUV吸引。
纯白的车身泛，金色腰线，漆黑的隐私车窗。这辆价值不菲的座驾，停在那辆贝塔再熟悉不过的黑色奔驰厢型车旁，在破败的工业区里格外扎眼。
发动机熄火后，院子里只剩下碎石在轮胎下的咯嘣声。贝塔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
贝塔推开车门，皮鞋踏上碎石地面，就听见身后传来“哗啦”一声。他猛地转身，右手已经抽出了腰间的手枪。
厂房那扇斑驳的木质玻璃门被粗暴地推开，富尔顿那张永远挂着癫狂笑容的脸探了出来。午后的阳光照在他缺了颗门牙的笑容上，脏兮兮的背心领口还沾着可疑的褐色污渍。
“哈！看看这是谁来了！”富尔顿用夸张的舞台腔喊道，蹦跳着穿过碎石地面。他的鞋底每次落地都踢起一片小石子，有几颗甚至弹到了那辆白色劳斯莱斯的车门上。
贝塔将手枪重新插回后腰的枪套，皮革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朝那辆白色豪车扬了扬下巴：“这辆骚包的劳斯莱斯是谁的？”
富尔顿踢着碎石走过来，脏兮兮的工装裤上还挂着污渍：“哑巴的新玩具。你来得正好，我们几个都在里头。”
说着用大拇指朝厂房方向比了比。
贝塔跟着富尔顿走上锈迹斑斑的铁楼梯。二楼的策划室里人很多，透过半开的门，能看到斯特林正俯身在铺满图纸的桌面上，福尔迪瘫在角落的沙发里玩手机，麦克瑞站在窗边吞云吐雾。
而当贝塔推门而入时，他的目光被房间另一头的身影吸引。
哑巴斜倚在文件柜旁，这次她将头发染成了铂金色，剪成利落的狼尾短发。贴身的黑色包臀裙，开衩处若隐若现的大腿肌肤上，上次见过的蛇形纹身似乎又添了新花样。
福尔迪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露出笑容：“嗨！”他随手把手机扔到沙发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麦克瑞站在窗边，冲贝塔扬了扬下巴，香烟的烟雾在他面前缭绕。
斯特林手忙脚乱地收起桌上的图纸，用他那部老款翻盖手机压住边缘：“哈！”
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说说看，这次又是什么大买卖？提前声明。”
他搓了搓手指：“佣金涨价了。”
贝塔环视房间，目光在每个人身上短暂停留：“每人3万，还是老阵容，富尔顿、麦克瑞、小富。”
斯特林摊手：“我还以为你会想请哑巴呢。”他意有所指地瞥向房间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