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这卷玉简,乃是一件玄器,虽不擅攻伐,可品级摆在那,却一碰之下,灵光黯淡,只能说明,那只杨柳玉净瓶的品级极高。
高到和这怀仁玉简不是同一个层次,那就只能是——
道器!
“好在老夫先前在其身上留下了印记,可以一路追踪过去,那宝贝终究是我蔡氏之物,甚好,甚好!”
蔡御庭心头狂喜,身为内景阴神,都差点控制不住嘴角。
好在他装习惯了,抬头时,神色已恢复正常,眉宇间满是忧色,沉声道:
“此子不知用了什么手法,竟从我等五人手中逃离,想来与清源洞遗迹内的仙缘,脱不开关系。”
“逃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这时候,罗剎宗祖师独孤夜狞笑一声,挥动手中锯齿大刀:
“渤海杜氏……挡不住我等五家联手。”
“诸位道友所言甚是,不过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莫忘了我等此行的目的。”
白莲教的金池法王轻笑一声,将众阴神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了水月庵。
此行各大势力联手,正是为了瓜分水月庵这一晋州大派,为此甚至遣出了他们这群阴神。
如今,既已攻入水月庵,自当行瓜分之事,将好处先装进袋子里。
至于先前逃走的二人,正如独孤夜所言,逃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渤海杜氏虽强,可他们五方联手,却是足以将之碾死,似水月庵这般,分而食之,壮大己身。
“诸位忘了尹道友之死?”
就在这时,赤城剑宗的摇光剑圣忽然开口,声音冷硬如铁,提及的话题,却是让众阴神心惊肉跳。
是呀,龙城尹氏的尹泉信,可是在之前,就被水月庵中探出的一根大棒,当空打成肉泥!
这水月庵中,莫不是还有绝顶高手藏于暗处,等待时机偷袭?
可让他们就此放弃已经吃进嘴里的,这块名为“水月庵”的肥肉,他们又做不到。
一时间,几大阴神眼中浮起忌惮之色。
“此地不宜久留,我等先行离开此地。”
五大阴神相视一眼,当即决定先把水月庵吃下再说,便相继离去。
不多时,水月庵的护宗法阵被彻底破坏,环绕云台山的各方势力,当即一拥而入……
河东蔡氏的云舟中。
蔡御庭手抚怀仁玉简,脸上浮现诧异之色,眼中精芒闪烁,转头看向了西侧。
目光似一路穿透云海、山岭、深林,最终落在某处。
“是时候,收回金蛟剪和那件道器了。”
他轻笑一声,双手掐诀,口中念咒,眼瞳中竟是浮现出刘晟的身影……
——
“还没来么?”
深谷中,刘晟盘坐在一块大青石上,两脚探入清凉的溪水中,一荡一晃,分外悠闲。
他斜了眼天上的大日,嘴角含笑,眼中跃跃欲试。
先前他虚张声势,祭出仿·杨枝玉净瓶,硬碰打来的几件玄器,并抓住时机,从五大阴神联手中逃脱出来。
不是不想一展神威,痛打五阴神,而是真打不过。
这五个老登,兴许是被之前六耳猕猴一棒子敲死一个阴神的彪悍战绩吓住了,根本不讲武德,一上来就联手攻伐。
而且各个都手持玄器,杀招尽出,一副要将他挫骨扬灰的架势。
简直不要碧莲!
他硬撑了几招,发现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地,于是当机立断地祭出了道器。
可惜,这宝贝消耗惊人,就刚才那一下,差点就把他体内的真气吸干。
换做其他黄庭修士,这会估摸着就剩一具干尸了。
好在这件道器的确给力,仅仅一下,就撞开打来的五件玄器,拼出一个空当,让他抓住机会逃了出来。
逃命途中,刘晟还发现自己被人做了手脚,不知何时,有一道神念附着在衣袖上。
若非他生性谨慎,此次一口气升格十余道化身,实力飙升,神魂敏锐,还真察觉不到这种小手段。
如今既已发现,自有应对手段。
而且,他也大概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毕竟他又不傻,联想到净端的身份,以及她死后迅速现身的五大阴神,稍微动动脑筋,就会猜到答案。
说起来,他和河东蔡氏还真是有缘。
当初弱小之时,他就借蔡白懋的刀,杀了不少敌人。
从清源洞遗迹出来,他又杀了这位“熟人”,如今赤鳞卫军营里,蛛化身正顶着他那张脸,收拢人心,整军备战。
先前在禁地地宫中,又杀了净端,这位杜冰雁的大师伯,也不知是蔡白懋的伯母,还是婶母?
总不可能是娘亲吧?
年龄上对不上。
此外就是蔡御庭这位蔡氏的阴神,竟然以金蛟剪为诱饵,在净端身上下了神念,尾随其潜入水月庵禁地,也是够奸诈的。
老而不死是为贼,这些老登活了太久,一个个脸厚心黑,看得太通透。
不过,这次对方若敢孤身前来,他刘某人拼着底牌尽出,也要尝尝“弑神”的滋味。
杀一个神仙,下一场血雨,当是一件幸事。
就在这时,刘晟身后响起一道清朗的声音,带着几分亲切:
“小友甫离险境,就濯水观山,当真是好心性,老夫不如也。”
一道修长身影,踏着山霭云气,悄然而至,言笑晏晏。
第445章 杀一个神仙,下一场血雨(下)
来了!
刘晟心头暗道一声,压下眼中的跃跃欲试,装出一脸震惊,扭头望去。
就见一中年文士立于数丈开外,一脸微笑。
峨冠博带,面如冠玉,眼中经文流转,脚下祥云涌动,周身缭绕清气霞光,遗世独立,仙气飘飘。
赫然正是,河东蔡氏阴神……
蔡御庭!
此时此刻,这位内景阴神脸上的笑容,格外真挚,让人如沐春风,心生亲近。
话说回来,能避开另外四个阴神,独吞一件道器,换做是谁,都会由衷地感到高兴。
此次联合各方,攻伐水月庵,实则是受了晋王府和朝廷的驱使。
水月庵的缴获,有六七成,会被晋王府和朝廷收走,再分润一成给其他势力,他们五家最多瓜分剩余的两三成。
哪里比得上,独得一件道器?
更何况,此子在清源洞遗迹得了仙缘,或许身上会有杨枝甘露。
若能再得此等延寿奇物……
老夫果真是鸿运当头!
蔡御庭呼吸一滞,看向刘晟的目光,越发炙热。
“这老登的目光好似能把铁都融化,太吓人了。”
刘晟暗自打了个哆嗦,身形一转,直面蔡御庭。
见他满脸发自内心的笑意,心头生疑,但旋即反应过来,对方是吃定了自己。
“既如此,小爷今日就杀个神仙,叫老天下场血雨,嘿!”
他心头轻哼一声,眼中闪烁异芒,窥见了对方眉心渐渐凝结的死气,心头不由大定。
“你想杀我?”
阴神感知敏锐,相隔又近,刘晟心头杀念一起,蔡御庭便生出感应,当即“哈哈”大笑:
“以区区黄庭境修为,从老夫等五人手中逃脱,的确是前无古人的壮举,但你可知……
若非老夫留手,故意缓了一瞬,你根本逃不出来!”
“是老夫,放了你一条生路。”
“什么生路,不过是想独吞小爷身上的宝物罢了,明明心存贪念,偏要往脸上贴金,不要脸!”
刘晟反唇相讥,见对方脸色一僵,好似吞了个苍蝇,不由掀了掀眉头,阴阳怪气道:
“哟,您老竟然还要脸?为了图谋水月庵的秘藏,竟然连后辈的夫人都算计上,不惜在她身上附着神念,勾其贪心,任其‘盗走’家族玄器,最后更是见死不救……”
他语速极快,字句像是机关枪一般,喷射而出,三言两语,就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有理有据,还原真相。
这一点,之前在地宫时,他就有所猜测,等出来后发现身上附着的神念,他就捋清了前因后果,解开了净端身上最大的疑团——
似金蛟剪这等一族重宝,必定看守森严,耳目众多。她区区一个家主夫人,又是如何拿到,并顺利带出河东蔡氏?
要么把她丈夫迷得七荤八素,唯命是从,要么就是被人故意放水,另有图谋。
结合河东蔡氏的底蕴,森严的家族规矩,只有第二种可能。
只是没想到,净端嫁入蔡氏多年,还生下不少子嗣,最终还是逃不过“棋子”的命运。
“为了我蔡氏的崛起复兴,莫说是牺牲一个媳妇,便是死十个八个嫡子嫡女,三四任家主、长老,也不算什么。”
蔡御庭展颜一笑,踏步上前,气息升腾而起,字字如山:
“……就算是老夫,只要能换回一件道器,死了,也便死了。”
“那你就去死吧。”
刘晟闻言点了点头,既已知其心意,当即不再赘言,心念一动,身上滚落数道流光。
下一刻,龙吟象鸣,猿啼龟嚎,诸兽合鸣,妖气滚滚,震动天地。
须臾之间,一道道大如山岳般的可怕身影,就已将这处谷地堵住,风不能进,雨不能入,只剩漫漫妖气翻滚,化作勃然杀机。
就见东边一头孽龙,腾云驾雾,龙目凶横;西边一头白象,高可摩天,步步生莲。
南边一头龙龟,体大如岛,背负巨峦;北边一头凶罴,长毛如林,口吐黑风。
头顶上,一头白羽白鸦振翅冲天,浑身苍焰缭绕,冻结空气,草木挂霜。
五兽各据五方,却气势相勾连,形如囚笼一座,堵住了蔡御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