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看清下面那些模糊而激动的面孔，甚至能听到他们压抑的、粗重的喘息。
他们不是丧尸，是活生生的人。
“预备……”
旅长冰冷的声音传来，王海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他看到人群最前方，一个高大的身影（李信）举起了简陋的武器，发出了冲锋的呐喊。
就在这一瞬，内城高处，数盏探照灯猛地亮起，惨白的光柱将城墙下方照得如同白昼。
紧接着，不是预想中的枪声，而是更沉闷、更恐怖的呼啸——早已标定好射击主元的迫击炮开火了！
“轰！轰轰轰！”
炮弹像冰雹一样砸进密集的人群。
没有惨叫，第一波爆炸中，被直接命中的人瞬间就化作了四溅的血肉碎块。
残肢、内脏、碎裂的骨骼，在月光和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色彩。
浓烈的硝烟味和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王海眼睁睁看着那个领头的高大身影在火光中消失，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射击的命令下达，他麻木地扣动扳机，机枪喷出火舌，子弹像镰刀一样扫过混乱的人群。
最初的恐惧和不适，在震耳欲聋的炮火和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中，迅速被一种空白取代。
他不再去看具体的目标，只是机械地射击，再射击。
然而血肉横飞中，众人都没法发现，那个领头人李信，正以一种超越人类的速度，消失在子弹雨幕中。
内城南一门，潘雅婷带领的妇女和青壮年遇到了更精巧的杀戮。
他们利用废墟作为掩护，悄然接近城墙。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看到一丝希望时，袁家军早已在这一段路上设下了埋伏，土路上密布着一种能够弹到半空在爆炸的地雷。
冲在前面的人收不住脚，成排成排倒下去，被爆炸射出的钢珠打成血葫芦，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划破夜空。
后续的人惊恐地想后退，却被更后面不知情的人潮推挤着，继续坠入死亡陷阱。
与此同时，城墙暗堡中喷吐出交叉的火力网，子弹精准地收割着那些在坑边挣扎的生命。
潘雅婷试图组织后撤，一枚子弹击中她的胸口，她像折断的翅膀的蝴蝶，无声地倒入坑中。
到死她都还在做着推倒军阀统治，重建安全区的美梦。
城墙上的士兵起初还能听到下面传来的哭喊和哀求，有些人不忍地别过脸去。
但随着指挥官冷酷的呵斥和持续不断的射击命令，他们的眼神逐渐空洞，只是重复着装弹、瞄准、射击的动作，仿佛下面移动的不是生命，而是训练用的靶子。
内城南二门，赵德汉指挥的队伍试图用简陋的云梯攀爬。
迎接他们的是从墙头倾泻而下的、灼热的，粘稠的、燃烧的液体泼洒下来，沾之即燃。
许多人瞬间变成了火人，发出非人的哀嚎，从梯子上翻滚下去，又将火焰带给下面的同伴。
城墙脚下顷刻间化作一片火海，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恶臭。
火光映照着城墙上士兵们苍白的脸，一些人看着那些在火焰中疯狂舞动、最终化为焦炭的身影，嘴唇颤抖。
但很快，这种惨状刺激了另一种情绪。
当看到有人侥幸冲过火海，开始攀爬时，一种莫名的恐慌和随之而来的残忍取代了不忍。
士兵们疯狂地向火海中投掷手榴弹，用步枪精准地点射每一个试图靠近墙根的身影，仿佛要将内心的恐惧和刚才那一丝怜悯一同彻底消灭。
内城东南面，季喆泗寄希望于声东击西，主力攻击相对薄弱的西门。
然而，这里等待着他们的是最冷酷的屠杀机器——数挺早已架设好的重机枪构成的交叉火力点。
当人群涌入预设的狭窄通道时，重机枪开火了。
那不是枪声，是撕裂布帛般的持续尖啸。
子弹形成的金属风暴如同死神的镰刀，成扇形扫过。
人群像被割倒的麦子一样层层倒下，尸体几乎瞬间就垒砌起一道矮墙。
鲜血汇聚成溪流，在月光下汩汩流淌，反射着暗红的光。
季喆泗的身影在冲锋的第一波就被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里的士兵从一开始就面临着最密集、最直接的冲击，心理转变也最为迅速。
从最初扣动扳机时手的颤抖，到后来面对尸山血海时的面无表情。
再到最后，当难民开始溃退时，他们甚至开始进行“打靶”般的追逐射击，眼神里只剩下完成任务后的空洞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
第698 章 李家的尴尬处境
明月依旧高悬，冷漠地注视着下方由人类自己制造的炼狱。
四股反抗的浪潮，在袁家军精心准备的钢铁陷阱面前，彻底碎裂、消融。
枪炮声渐渐停歇，只剩下燃烧的噼啪声和偶尔从尸堆中传来的微弱呻吟。
城墙上下，弥漫着同样的死寂，只是含义截然不同。
70多万人的希望，在这个月明之夜，被碾碎成了铺满大地的血肉泥沼。
而城墙上的士兵们，许多人的灵魂，似乎也随着那倾泻而出的弹雨，一同留在了这个血腥的夜晚，再也无法找回。
并不是这些士兵没有杀过人，而是像今晚这样大屠杀的一样的屠杀活人，从来都没有过。
房车上，原本四个人吃着饭津津有味的看着这一场悲剧时，渐渐的变得沉默。
饭桌上的夜宵也失去了该有的美味。
吕超放下筷子，对着李凡伸出手，故作很轻松的样子。
“李大哥，赏支烟抽抽呗！”
李凡拿出一包烟和打火机放在了餐桌上，吕超拿起来，抽出一支香烟点上，猛吸一口。
“咳咳咳！！”
对于一个从来都不抽烟的人来说，一口猛烟就能让他原地升天。
“咳咳，我还以为我能轻松应付呢！”
吕超看着手里的香烟，低声嘀咕了一句，不知道是在说香烟还是在说刚刚看见的一幕幕大屠杀的惨状。
张津鱼低着头，默默的抽着女士香烟，然后抬起头看向李凡。
“队长，我知道可能很不理智，但是我还是想说，我们，我们，能不能，帮帮这些难民…”
张津鱼的话，让吕柔姐弟俩，甚至包括樊悠悠和周苗苗都看向李凡。
其实大家都知道李凡的性格，对于这种事情肯定会很冷漠。
也并不是张津鱼几个人太圣母，如果对方是一群丧尸，杀死了这些难民，众人并不会有太大的感触。
末日里人类生存就是如此，可是眼睁睁的看着一群人端着枪，屠杀一群被压迫到没办法活下去的难民时，就算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依旧被挑动了一丝丝的不忍。
因为两者之间有本质的区别。
尤其是现在自己的基地已经建起来了，也需要大量的活人。
所以几个人都希望李凡能发一发善心。
李凡并没有回答，而是控制着银蜻蜓跟上了一个人影，而这道人影正在远离乱成一团的平民区，正朝着西大门的方向狂奔。
“小苒，去西大门，这个人可是咱们手里的一张牌！”
房车启动，绕着安全区疾驰。
李凡这才淡然的看向众人，这些前世队友，会有这种想法并不意外。
要是他们也像如今的自己这么冷漠，冷血，李凡还真不敢让他们成为自己的核心。
刚刚的那一幅血腥的画面，对于李凡来说感触并不大，有的只会是一种悲哀感。
现在的各大安全区统领，渐渐的失去信仰，军阀心态越发严重。
他们想的第一件事永远是如何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从来没有想过携手合作，扩大安全区，为难民们抢夺更多的土地和生存空间。
而是永远想着如何把军队牢牢的把控在自己手里，让自己在末日里有更强悍的武力和话语权。
这种运用各种诡计减轻负担的事情只是燕京在这么做吗？
很明显不是，就比如曾经的武市安全区的净化计划，不是一样的残忍。
末日一年多了，没有任何一个安全区提议过相互合作，连通彼此，反攻丧尸，夺回家园的话。
“听着张津鱼，还有你们，善良是好事，可不能因为善良把自己陷入被动。
咱们基地现在确确实实很缺人，我也会缓慢的从燕京挖人回去。
可前提是，要保证咱们基地的稳定发展，而不是一次性把人全都拉回去。
那样的话，咱们的基地也很快会变成第二个燕京安全区。”
众人心里那股情绪渐渐平息，张津鱼也恢复了过来，惭愧的低下头。
“对不起，我…”
“不用说对不起，你们并没有错，能因为刚刚的那个画面有情绪波动，说明你们的人性底线还在。
来吧，赶紧趁热吃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众人看到李凡毫无影响的一边看着投影里的血腥画面，一边津津有味的吃饭，也纷纷端起碗嚼蜡一样的往嘴里塞食物。
房车还在往西大门方向前进，而平民居住区已经彻底乱套。
结果如同李凡所料，70多万的难民，在被屠杀了一大半之后，瞬间溃散，冲进来居住区开始抢掠烧杀。
这些难民已经做好了大抢一波，逃离安全区的准备。
因为他们很清楚，平乱之后，内城肯定会追杀叛乱余孽。
但是这些难民却不知道，袁家军的目的就是死亡人数，不管是难民还是平民，只要是内城之外的，数量够了就可以。
内城行政办公室，李长军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内城墙上的人头攒动和不断炸响的枪炮声，心里忐忑不安。
“袁家可真阴狠啊！”
李宇航在会议室里来来回回踱步，焦急不已。
“爸，你怎么不提前给我说一下啊，我也能提前通知小鱼回到内城。
现在平民区肯定一片大乱，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李长军摇头叹息。
“唉，你以为你老子我早就知道袁家的计划？
我也是晚上看见内城戒严时才反应过来的。”
并不是李长军不够机智，而是李长军万万没想到袁家竟然真的敢在平民区屠杀难民。
虽然这一次大屠杀可以快刀乱麻的解决难民区的隐患，可也会留下很多烂摊子。
现在李长军需要考虑的是，如何防止袁家对自己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