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非自然法医 第304节

  20年的持续劳作,不仅没有让佐久间的身体退化,而且让他始终保持着无比强悍的核心力量和身体素质。

  “在拉各斯、马尼拉等港口下地时,我为自保多次卷入街头冲突甚至枪战,相比起你们懦弱的日本警察那所谓的‘衷情训练’,还有整天拿小水管滋滋滋,岂不是强了很多倍?”佐久间海斗平静地笑道:“没有真正经历过血与火,所谓的SAT,50个打我1个,很光荣么?如果不是这个上杉找到了我,整个东京都都会因我而颤抖,我的幽灵之名可以止小儿夜啼,就像张辽那样!辽来!辽来!哈哈哈哈哈!!!”

  幽灵客放松的笑声令控制室里面的日本警界高层们集体黑脸,就像是被扇了一巴掌一样,脸皮火辣火辣的。

  “宗雪,问他那把枪是哪里来的?”渡边英二心想难怪这个幽灵客这么强!

  远洋船员,大量实战经验、准军事化训练,而且即使是在海上,此人也始终保持着近乎自虐的“训练”,由于童年的经历,佐久间海斗是个严重缺乏安全感的人,他长期处于高危环境,因此从没有一天放弃过锻炼。

  “你的那把枪是从哪里来的?”上杉宗雪问道。

  “菲律宾,民答那峨岛,达沃港外锚地。”

  “啊?”

  “一伙伪装成渔船的海盗袭击了我,我们动用水炮和霰弹枪把他们击退,在打扫的时候,我找到了这把枪。”佐久间海斗淡然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反正它已经是我的了。”

  原来如此,控制室内警界高层们的疑问总算是得到了解答。

  警察厅警备部长神代宗一郎点头:“确实,他说的没错,国内有大量的枪支都是来自于东南亚进口零件组装的仿制枪,此人的M1911手枪有可能是东南亚黑帮的仿制武器,也有可能是越战米军的遗留武器。”

  “这么说,他是独自一人了?”小野田公显最担心的就是他背后有没有后台,但现在看来,此人似乎没有什么后台。

  这样最好,否则再牵扯出什么别的东西……国家非得天翻地覆不可!

  此后的审问就很简单了,20岁开始,佐久间海斗就是远洋船员了,远洋航程动辄数月,靠港短暂,完美制造“不在场证明”假象,案发时其船籍正停靠横滨港,他谎称“岸上就医”离船本想探望一下昔日旧人,没想到却在暗中观察时突然爆发了杀意,于是一口气将佐藤一家全数杀害。

  远洋船员流动性大,多用化名,人际关系淡薄。海斗独来独往,被视为“孤僻但肯干”的怪人,薪资多以现金发放,避免银行记录。

  凶器冰锥乃是船舶制冷设备维修工具,他作为船员,趁检修时私藏一把非常轻松。

  作案完成之后,佐久间海斗非常熟练地换上新衣服并将证据投入东京湾,仅仅留下了那个Zippo打火机(作为他和佐藤一家羁绊的纪念)和10多万日元现金(幸福税)随船离境,他本就有多个化名,如“中村海”“林海一”“大上海人”等,无固定住址、银行账户、社保记录、婚姻子女。通讯仅用预付费匿名手机,消费极端低调,收入多用于黑市购买假证或现金储蓄。

  于是他彻底成为了“深海幽灵”。

  “当天你停留在佐藤宅那么长时间,是因为我节目里面说的,你……对幸福的家庭渴望却又憎恨是么?”上杉宗雪沉默了片刻,接着问道。

  “嗯……”佐久间海斗思索良久,怅然不已:“那是我从未拥有过的……幸福,我想象着,想象着和健一先生一家一起看电视,我想象着我是家庭中的一员,我只想知道有个家是什么感觉。”

  “那件事之后,我躲了几年,终于下定决心去米国寻亲,我整整花了几年时间才找到父亲的踪迹,但他已经死了很久了,在得知他死了之后,我就知道,我永远都不会拥有一个家了。”

  “所以你之后就再也没有作案了?”上杉宗雪终于明白了。

  池袋幽灵客终于找到了米国生父的那一刻,他和自己和解了。

  他的名字中为什么一直都有个“海”字,就是因为母子两人都整天凝望着海的那边。

  “我从不无理由杀人,如果不是健一先生一家那么幸福让我感受了痛楚,我其实没打算杀他们的,我一开始只是……不确定他是否还记得我,所以暗中观察了一会儿。”佐久间海斗始终神色平静,甚至还带点悔意:“嘛,当年确实是做了件不太好的事,不过反正也会被判死刑,再杀两个警察也没差了,我今年也40岁了,身体也不如以前了,正好进监狱养老。”

  “随便起诉我,判我死刑吧,我知道日本那懦弱的法律,我只需要上诉,再上诉,等到死刑执行……呵,我也活够了,我知道我不可能当一辈子海员……”

  佐久间海斗说到这里,深深地看了上杉宗雪一眼:“如果不是警察这么废物,我差点以为你是联合了电视台和警视厅玩钓鱼战术的,会栽你手里,我无话可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我也是,那两个警察也是。”

  “混账!你这个极恶之徒!你把我们警察的命当成什么了?!你知不知道,你杀死的两位警察其中一位是家中独子,而另一位更是刚刚结婚不到一年啊!!!!”刑事部长内村完尔气得用拳头砸着桌子:“你毁了不止一个、不止两个、不止三个家庭!甚至如果不是冈田阻止了你,孩子们,孩子们……”

  内村部长说不下去了。

  渡边英二挥了挥手,示意结束本次审讯。

  SAT队员进入,将依旧面无表情的佐久间海斗从特制座椅上解下,沉重的脚镣拖过地面,发出冰冷的金属摩擦声。

  池袋幽灵客被带走了。审讯室里只剩下冰冷的设备和空气中残留的、那令人窒息的平淡罪恶,单向玻璃上,映照出渡边英二那张写满五十三年风霜、此刻却只剩下追忆往昔和终得所愿的欣慰表情。

  丰岛区灭门案的幽灵,在留下一声平淡到极致的惊雷后,终于被彻底封入了法律的铁棺,而那份源于“幸福”的恶意,却如同审讯室的消毒水气味,久久不散,成为所有人心头一道无法磨灭的冰冷印记。

  警视厅的一众高层们原本是来享受胜利的,想看凶手嚎哭、认错、求饶、后悔的。

  然而,什么都没有,佐久间海斗确实对杀害了佐藤一家有一点悔意但不多,对杀害了两个警察更是毫无心理压力。

  更重要的是,他们抓到了这个人之后,能如何惩罚他呢?

  答案其实也很简单——死刑。

  佐久间海斗犯下了最极端的严重罪行,背负了至少6条人命,杀人罪+抢劫杀人罪+杀害执行公务人员罪任意一种都够判死刑了,同时还有妨碍公务执行罪+绑架掳人罪+尝试监禁罪+杀人未遂罪(冈田和保育园女童)。

  日本的死刑适用标准非常慎重,通常遵循“永山基准”(源自永山则夫连环杀人案的判例),会综合考虑多方面因素决定是否判死刑。

  然而,佐久间海斗无论是任何方面都远远超越了死刑标准,他必定被判死。

  可是,这样就能惩罚到他了么?

  逮捕、送检、起诉,一审开庭就要用去一年多的时间,如果被判死,佐久间可以上诉,二审又要一年多,即使是最终判决维持死刑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但是就算是死刑判决最终确定,还要等待法务省大臣签署程序。

  日本死刑犯从被判死刑到最终被执行死刑平均时间是18年,最高记录是等待了整整48年才被执行,即使是程序最快又碰上了一位态度强硬的法务大臣,一般也要8-15年。

  而佐久间海斗显然知道日本的死刑法律,他甚至还有点享受。

  终于可以过几天安生日子喽~

  上杉宗雪从审讯室里面出来,地检的神林检察官上来冷冷地说道:“我们会以死刑的罪名起诉他的,我们地检会不惜一切代价将此人判死。”

  “这家伙不被判死才奇怪吧?”上杉宗雪神色有些萧索:“别的不说,法院不判死,受害者家属和全体国民答应么?我想的是程序尽快一些。”

  “我们地检会努力的。”地检方点了点头。

  骇人听闻,人神共愤,佐久间海斗毫无疑问会被最终判处和执行死刑,其他任何刑罚在此案面前都显得完全不相称,无法体现法律的公正和威慑力,也无法回应受害者家属的悲痛和社会的期待。

  这已经是现代社会所能够执行的最严厉的惩罚了。

  (天朝从判罚到执行一般也要3年以上且又执行数量总体呈越来越少和羁押时间呈越来越长的大趋势,而韩国理论上没有废死,但实际上已经20年没有执行过死刑了,日本近15年来也就执行了不到30例,还需要法务大臣有意愿和能顶住压力)

  无论如何,十五年前的丰岛区灭门案,对佐藤一家,对他的其他亲人,还有对一整个在追捕行动中牺牲、受伤、奋战不息的诸多警察们,也算是有了一个交待。

  “辛苦了,宗雪。”渡边英二拍了拍上杉宗雪的后背,警视总监此时也显得有些疲惫了,他轻声说道:“需要休息一会儿么?”

  “不用。”上杉宗雪摇头,义父义子都看到了对方身上的如释重负和对15年悬案终于破获的一丝慰藉。

  “那你就和美波一样去医院看看冈田吧,冈田的父亲肯定会去的,记得礼貌些,他可比我高一个级别。”渡边英二低声说道:“对了,这周末的休假,你有什么安排么?”

  “暂时还没有。”上杉宗雪摇头。

  “那么,我们和美波一起,去给佐藤一家扫墓,怎么样?”渡边英二尝试性地提议道。

  “好,一定!”上杉宗雪立即答应,他知道渡边英二想要告慰亡魂,了结夙愿。

  两人合力之下,15年悬案的无数风雨沧桑,终于在此了结!

第411章 ,金融厅长官,堂堂登场!

  东京大学附属医院,VIP病房。

  冬末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细密的光栅,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探病花束的淡香,萦绕在宽敞的单人病房里。

  冈田将义趴在病床上,赤裸的上半身缠着厚厚的绷带,从右肩胛骨下方斜斜延伸至左腰。伤口不算致命,但剧烈的疼痛和失血后的虚弱让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电视被静音了,屏幕上正反复播放着刚才那场震惊全国的保育园袭击事件的新闻画面,幽灵客驾驶着雅马哈摩托冲破保育园大门,将女老师推翻在地想要劫持孩子作为人质的疯狂,以及一个模糊却义无反顾扑向持刀凶徒、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一个瑟缩幼童的警察身影。

  那个身影,就是他。

  镜头拉近,定格在他染血的警服和身下安然无恙、放声大哭的孩子脸上。

  标题刺眼:“警视厅の若き獅子、命懸けの幼児救出!”(警视厅的年轻雄狮,以命相搏救下幼童!)

  事发之后,冈田将义毫无疑问被SAT第一时间送医,东大附属医院检查了一下发现他很幸运,虽然刀刃入肉颇深但是没有伤到脊椎和骨头,休息几周就可以了。

  紧急治疗止血打绷带后,美波就来了,她探望了冈田将义并将对“池袋幽灵客”的审讯直播给冈田将义听。

  不过没一会儿,美波就接到了一个消息,示意她先出去打个电话。

  而美波出去没两分钟,病房门被敲响,节奏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门开了。

  金融厅长官冈田将荣站在门口。

  他穿着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的深色西装,银发一丝不苟,面容如同刀削斧凿般冷硬。距离上次父子见面——那场因“超市收银员”而爆发的、最终导致彻底决裂的争吵——已经过去了整整几年了。

  此刻,父亲脸上没有任何重逢的温情,只有一种近乎刻板的严肃,以及眼底深处一丝难以捕捉的复杂,他的出现,让病房的空气瞬间凝滞。

  跟在后面的是他的妻子,冈田清子。她保养得宜的脸上写满了忧虑和疲惫,眼眶红肿,双手紧握着一个昂贵的点心匣子。再后面,是两位神情恭谨、提着奢华果篮和顶级营养补品的金融厅秘书官,他们如同精密的仪器,无声地立在门侧。

  冈田将义没有转头。

  他盯着电视屏幕上自己浑身浴血的画面,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父子间的冷战坚冰,并未因这场轰动全国的“英雄行为”而融化半分,反而因这被迫的探望而显得更加难堪。

  他来干什么?

  他,是来嘲笑我的么?还是说……趁机告诉所有人,我是他的儿子?

  “将义。”冈田将荣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像在宣读一份公文,他迈步进来,皮鞋敲击地板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他的目光扫过儿子背上的绷带,在渗血的边缘处停顿了半秒,随即移开,最终落在儿子没什么血色的脸上,带着审视和一丝复杂。

  “将义!啊!”冈田清子立刻快步走到床边,声音带着哽咽:“将义…我的孩子…你受苦了…”她放下点心匣,想伸手抚摸儿子的头发,却在丈夫无形的威压下,手指蜷缩着收了回来,只心疼地看着那刺眼的绷带。

  “母亲。”冈田将义终于侧过脸,对长官夫人、自己的母亲勉强扯出一个安抚的弧度,声音因疼痛和虚弱而沙哑,“我没事,皮外伤,很快就好。”

  他刻意避开了父亲的目光。

  然而父亲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冈田将荣走到床边,站定。

  他没有坐下,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姿态。秘书官立刻无声地将果篮和补品放在一旁的桌上,包装上的烫金徽标彰显着它们的价值不菲和来处不凡。

  “警视总监那边给我电话了,还有美波。”冈田将荣开口,语气是公事公办的腔调,仿佛在传达上级指示,“美波详细汇报了你的伤情。没有伤及神经和骨骼,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刺向儿子,又开始下意识地严厉:“但你的行为,过于鲁莽!”

  “职业组的价值在于头脑和指挥,而不是匹夫之勇!!把自己置于那种险境,是对国家培养资源的严重浪费!”

  这番话冰冷得不近人情,清子夫人倒抽一口冷气,眼中再次蓄满泪水,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却被丈夫一个眼神制止。

  冈田将义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火气和背上的剧痛。他重新睁开眼,迎向父亲的目光,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毫不退让的坚持:“父亲,当时那家伙离那个叫川端晃菜女孩的脖子只有十公分!我是现场唯一有能力阻止的人!我的职责,就是挡在她们和危险之间!这和我的身份是职业组警部还是非职业组巡查无关。”

  冈田将义的声音不高,却异常坚毅,“如果能重来,我依然会扑上去的!”

  冈田将荣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看着儿子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那份与当年他执意报考警视厅、执意娶那个平民女子时如出一辙的倔强。

  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无奈从金融厅长官的脸上一闪而过。

  “职责?”他轻哼一声,目光扫过病房角落美波管理官买的儿子最爱喝的椰树椰汁,再扫过自己带来的昂贵补品,最后落回儿子脸上,冷笑道:“你的‘职责感’总是用在最令人费解的地方。为了一个…”

  他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选了一个最中性的、也最冰冷的:“那个收银员呢?你受伤的时候,她在哪儿?”

  病房里的温度骤降。

  冈田将义面色惨白。

  美纪……人在欧洲旅游,现在可能在意呆利佛罗伦萨……她这两天都没联系,上一次联系还是叫他多汇点钱,她在世界时尚之都米兰疯狂购物血拼,钱不够用了。

  “父亲!”将义的声音陡然拔高,因激动牵动伤口,额角渗出冷汗,“她是我选择的人生伴侣!至于那两个孩子…”

  他喘了口气,眼神锐利如刀,“她们的生命价值,不需要用任何标准来衡量!保护她们,就是我穿上这身警服的意义!这和您理解的‘价值’,恐怕永远无法一致!”

  “将义!少说两句,你还有伤!”清子夫人急得声音发抖,近乎哀求地看着儿子,又无助地望向丈夫。

  父子俩的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一方是根深蒂固的门第之见和权力逻辑,一方是捍卫个人选择与职业信念的孤勇。那场因婚姻而起的冷战造成的父子裂痕,即使这样也没有丝毫减弱和修复现象。

  冈田将荣的脸色愈发阴沉。

  他看着儿子因激动和疼痛而更加苍白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份自己永远无法理解的固执。电视屏幕上,无声的画面正重播着他扑向歹徒、用身体护住孩子、后背中刀瞬间的慢镜头——那动作,带着一种献祭般的决绝。

  金融厅长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作为父亲,看到儿子如此惨烈的一幕不可能无动于衷,作为以严谨冷酷著称的金融厅长官,儿子的行为为他赢得了巨大的政治声望和民众好感,这是不争的事实。

  而且,虽然这是个逆子,虽然两人关系很差,但是这可是他唯一的儿子!

  这份复杂的情感在胸腔中翻涌,最终却只化作一句更加冰冷的命令:“好好养伤。不要辜负警视厅和国民的期待。”

首节 上一节 304/354下一节 尾节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