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成恍然大悟,但心底里却陡然有些悲意。
付暗何尝不是如此,他叹了口气,与刘成各坐一方,看向萧砚。
“这些细节记住就好,莫要于人眼前露了陷,不然免不了一场麻烦。”
萧砚坐在主位上,接过付暗递过来的茶,缓缓道:“这次将你二人召来,是要将我接下来的计划与伱们梳理一番。”
刘成喝下一口茶,眉头皱了皱,却并未出声,依是看着萧砚。
后者沉吟了下,向他问道:“天子那边安顿的怎么样?”
“化名成了老前辈的侄子,暂住在他家中。老前辈于他们庄内有些名望,多这么一口人应不会引人怀疑。”
萧砚点了点头,老翁那边相当于是分舵的另一处窝点,且其虽然负了伤,但一身接近小天位的功力没什么损耗,阅历也足,人交给他是放心的。
“老付那边,如何?”
“寻玄都坞的人手已撒出去了,委派的是丐帮兄弟,他们人多,消息流通的也快,等待的时间应不会太长。”付暗道:“至于天罪星镜心魔那边,没有什么机会。总舵主这边也需等等。”
“此事不急,都在慢慢准备即可。”
萧砚饮了口茶水,继而面不改色的将其放在了桌上,道:“接下来,便是主要计划了。”
两人遂一齐正色起来。
“玄冥教这边,现要安插一位阎君、一位兖州舵主。”萧砚道:“兖州那边,我已提前安排给了老前辈,他没有问题。至于阎君之位,便要从你二人当中选出来了,都有什么想法?”
付暗疑惑道:“应还有曹州、辉州两个舵主的缺额吧?”
“让给朱汉宾了,他想要,就给他。”萧砚笑了下,道:“不给他一点肉,怎么徐图大计。”
两人便笑了起来。
末了,付暗道:“前些日子,朱汉宾果如校尉所言,偷偷遣人于江湖各大小门派中招揽了不少高手,实力多在中星位左右。”
“他倒是上心,”萧砚沉吟了下,道:“此人虽是沙场宿将,但也混过官场,心眼不少。各方面皆要防备着,虽暂时还需与他合作,但其定恨不得生吞了我们,若有异动,咱们一定要快他一步。”
二人便齐声应下:“谨记校尉之令。”
继而,刘成才出声道:“我与老付皆是小天位,谁去扮这阎君都行,不知校尉需要我们如何准备?”
“有一个首要前提,便是要随朱汉宾去汴梁一趟,届时玄冥教总舵会试验一番,且只有半月的准备时间。”萧砚道:“晋升阎君的名额,是上次我扮的辉州舵主,我会把一应细节告知给你们。”
“玄冥教总舵?”
刘成来了兴致,抢道:“这得让我来,看老付那干瘦的模样,能像阎君吗?”
付暗愕然了下,低头打量了下自己的身形。
当了好些年的乞丐,他确实有些过于瘦弱了。
见刘成有如此兴致,萧砚便点头道:“那老付便留在曹州,负责我们与兖州的联络事宜,今后应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要扎根于此了,马虎不得。”
“遵令。”
三人再讨论了一番细节过后,直到感觉应不会有漏洞了,方才作罢。
这时候,刘成才拎起桌上那杯茶,苦着脸道:“老付你这煮的什么东西,难喝得很,王府里就连个侍奉济阴王的仆人也没有吗?”
“咦?挺好喝的吧?”
付暗解释道:“朱汉宾那老狗倒想安插一些人在王府内,这我哪能答应,尽数赶走了。想说我来照顾济阴王应也没差。”
“扯吧你,这手艺忒差了,我寨子里的大娘都比你会。”
萧砚挥了挥手,无所谓道:“用不着,这济阴王的身份也维持不了多久了。眼下谋划泰山分舵的阎君之位只是起点,只因我们现在连曹州这一亩三分地都还没有完全握在手里,待今后,还需各位将五个阎君皆拢在我们手中。”
付暗皱起眉,心惊道:“莫非还有变故?”
“经此一事,朱温得知尚还有不少忠唐之人存在,依其得位不正的残暴心性,必会再次令人残害济阴王。”
付暗一惊,起身道:“到那时,校尉的身份岂不是会暴露?”
刘成愣了愣,低声问道:“我们将天子交出去?”
“自不会。”
两名属下的反应让萧砚稍稍满意,他略颔首道:“届时,我代他死一次。”
“哈?”
两人大愕,继而急劝道:“万万不可!”
但此时,外间有一扮成鬼卒的不良人匆匆入内,向他们禀报道:“刺史府传了消息来,汴梁那边有玄冥教总舵的人来了曹州。”
刘成与付暗对视一眼,继而看向萧砚。
付暗皱眉道:“朱汉宾定提前知道此事,却并未告知于校尉。”
“这老狗,打的什么主意!”刘成惊坐而起,道:“他儿子可在我们手里。”
“不急。”
萧砚摆了摆手,虚掩眸子问那不良人道:“可知来客是何人?”
“据说是府君崔钰,以及日夜游星三人。他们的行踪很诡秘,直到入城后我们的人才知晓。且其中或还有其他高手,还未探出来具体人数。”
“校尉!”
付暗二人坐不住了,脸色大变。
“朱汉宾这是想看咱们鹬蚌相争?”萧砚摸索着下颌,笑了笑。
“不急,先和他耍耍。”
第33章 府君
衙署内,朱汉宾正准备亲自接见汴梁来客。
他给一应官吏皆派了半日的假,只留了几个亲信与幕僚。
纵使是这样,几个亲信还持着他的腰牌出去了,再未回来。
做完这些,他有些揣揣的内心才安定下来,继而踱步走入官廨,令人给官廨内众人分了茶水,便坐在主位上沉吟道:“崔府君此来曹州,又是所谓何事?”
被称为“崔府君”的男子四十年岁左右,嘴角与下巴皆留有长须,身形略圆,脸庞白净。
此人却与旁的玄冥教中人不同,单看面相,只觉是个好人。
在他左右两边,还有两位着漆黑长袍的男子稳稳坐着。但他们二人的面容隐匿在兜帽阴影下,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是一团黑。
恰如没有脸一般。
朱汉宾的幕僚站在一旁,只是悄悄盯了他们一眼,便顿感不安。
那白面略胖的崔钰捋着长须,眯着眼阴恻恻出声道:
“孟婆听闻五大阎君皆丧命曹州,特令本府与领日夜游星二人来此一探,开平二年将至,若让陛下闻之,恐会不喜。”
朱汉宾先是一愣,继而客气笑道:“此本乃某之职,还让崔府君远道而来,实乃惭愧。”
“朱刺史莫要客气,此次本府虽携教中众多高手汇聚曹州,却也还需刺史多多配合,以彻查此事。。”
崔钰的眸光有些阴冷,他盯着朱汉宾的脸,道:“五个阎君死在了刺史辖境内,前两个于围剿途中身死倒也罢了,可后三个死的不明不白,且还是刺史报上来的,朱刺史实是有些难辞其咎啊。”
“崔府君这是何意?怀疑某?”朱汉宾的脸色沉了下去,冷笑道:“某是与蒋元信几人有些不合,也犯不着费此心思杀他们吧?”
“况且,某哪有这般多的高手?”
崔钰面无表情,道:“本府只是提醒刺史,若知晓些内情,趁本府还未查出来前,迅速报来。本府还可助刺史一臂之力。”
末了,他敲着桌子,不咸不淡道:“这也是鬼王的意思。”
“鬼王?”
朱汉宾心下一动。
他念头顿起,眼前这掌管玄冥教阴律司的崔府君听闻一身功力放在江湖上也排的上号,且还带了若干高手,再加上自己这些时日招揽的江湖客,未尝不能将萧砚一行人一网打尽……
届时,萧砚死了,谁还管这李柷是真是假,反正长的一样。
只是恐怕要舍了儿子……
他阴沉着脸,不断权衡着利弊。
事实上,他听闻玄冥教总舵要来人查阎君身死一事,便已有了想法。
他可不是傻子,怎可真信了萧砚那小子的鬼话,虽说其提出来的幻想是很诱惑,但终究是幻想。冥帝权势滔天,大梁之中,皇帝之下唯他最有实力,怎能敌得过?
况且,萧砚不过是因为不知人的目的在利用他而已,他怎敢完全将身家性命放在他身上?
虽然,若能掌握一部分玄冥教的实力,确实有些诱人……
朱汉宾眸光一闪,已下定决心。
生死大权绝不能操之于他人手中!
此番搏一搏,纵使拼上妄杀李柷的名头,也得把那小子解决了!
且还有鬼王于其中周旋……
“朱刺史这是在想什么?”
一旁,崔钰缓缓捋着长须,一双三角眼眯了起来。
朱汉宾恍然过来,便要张口。
但忽的,那日萧砚所说的话在他脑中响起。
“若朝中鬼王亦是冥帝傀儡……”
他的背心顿有冷汗冒出,又径直浇灭了他心下的那团火气。
“刺史这是何意?”
见朱汉宾半晌没回话,崔钰沉下了脸色,不满道:“本府此次前来,亦奉了陛下圣旨,刺史竟敢忽视本府不成?”
他于玄冥教中掌阴律司,专勾生死簿,代替的是皇城司一职,这些年为朱温排除异己监斩了不少李唐与其他势力的达官显贵,自有一股杀气萦于眼中,直令站在朱汉宾身旁的幕僚打哆嗦。
“未有此意。”
朱汉宾终将那一念头压了下去,沉声道:“彼时城外生乱,其中多有晋国与岐国的人手,府君大可从此入手排查。”
崔钰冷笑一声,道:“此事本府早已知晓,若是他们,本府更要仔细彻查了。如被捉到,便要令其生死不得!”
朱汉宾皱了皱眉,总觉其意有所指一般。
但眼前三人此时已起身,欲要离去。
朱汉宾虽极厌恶他们,却也不得不做样子想要送他们一程。
但那崔钰却忽道:“朱刺史向鬼王递的折子,鬼王已呈递给了陛下。陛下听闻刺史欲在年后回汴梁觐见,甚喜。”
“那陛下可是同意了?”
“自是准允了。”
崔钰的一双三角眼不断的在朱汉宾身上扫视,低声冷笑了下:“陛下还有意,让刺史携济阴王共赴汴梁。”
后者霎时一愣。
他只在信里隐晦的提过一下,本还想到了汴梁后再私下里向朱温请示此事,怎的这崔钰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