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院长摸出手机,刚要打电话,一个来电切了进来。
他接通,放在耳边,接着眉头一挑,“对对对!我是京海大学数学院的院长!你们是金陵理工对吧?我刚要和你们打电话!”
一旁,宋河和汪教授相视一笑,看来对面动作快了一步,先联系过来了。
“有的有的!我们这边有这个学生,让俩学生加微信吧!”
蔡院长使了个眼色,汪教授迅速扯了纸笔递给宋河。
紧接着,蔡院长念出一长串微信号,宋河记下,连连道谢离去。
……
宿舍。
宋河搜到对方的微信号,用的是真名,“空高杰”,头像是拉普拉斯变换公式,大概是挂了很多年的老头像了。
加好友,对方秒通过!
空高杰:“方便视频吗?”
宋河笑了,把视频电话拨打过去。
信号接通,双方看到对方的脸,同时一怔。
“我靠,搞数学的还有你这么帅的?你应该去当演员!”空高杰有话直说。
“空兄谬赞了,我开了美颜。”宋河说。
宋河打量着视频里的空高杰,努力压制表情,尽量不流露疑惑。
空高杰长得非常……奇怪,身体瘦小如幼童,令人怀疑他是少年班选拔出来的天才神童,十三四岁上大学那种。
但他的脑袋又和成年人一样大,脸也略显老气横秋。
二十多岁青年的脑袋,安在十岁幼童的身躯上,怪异无比!
明显是某种残疾,出于礼貌,宋河没敢询问。
“我体型有点奇怪是吧?软骨发育不全症,小学停止长高了,幸好脑袋还长,就长成我现在大头侏儒的样子。”空高杰语气坦然,完全不自卑。
“怪不得你智商高!你属于提前进化了,高等智慧生物,无需傻大个身板去摘树上的果子,只需一颗盈满智慧的大脑,破解世界奥秘!”宋河恍然大悟,啧啧夸赞。
宋河纯属拍马屁,身为生物学霸他很清楚,此病和提前进化不沾边,纯粹是第四对染色体病变,编码成纤维细胞生长因子受体基因突变,属于先天缺陷。
“我也是这么想的。”空高杰笑了,“我智商高已经测过了,借你吉言,数值的确挺高!不过宋兄你恐怕不亚于我!”
隔着屏幕,两人哈哈大笑。
“我正在发掘一个重磅数学猜想。”宋河切换话题,脸色认真起来。
“我感觉到了,你给的提示挺明显的。”空高杰顿了顿,“会不会是一个被世界关注的新猜想?几何拓扑领域,很久没有像样的猜想出现了!”
“几何拓扑是座大山啊,想找重磅猜想只能劈山。”
“那咱俩联手劈山?”
两人相视一笑。
说来也奇怪,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类人,和你素未谋面,但刚接触几分钟,却默契得如同十年老友,从呼吸、心跳到念头完全同步。
隔着手机屏,两人心中升起相同感觉,知音难觅!
“我上午看了一篇论文,迈克尔·霍普金斯、林剑峰、徐周丽等人的成果,四维拓扑里著名的11/8猜想,球体之间存在等变稳定映射的问题……”空高杰说。
“我前天看了,分析有限谱和Thom谱映射来证明的那篇对吧?”宋河点头,“那篇是微分拓扑和几何拓扑相结合,我只擅长几何拓扑。”
“巧了,我擅长微分拓扑!”空高杰笑道。
珠联璧合,两人围绕关键的论文展开讨论。
空高杰很依赖笔算和电脑模拟,交流两句便笔算半天,或在电脑上急匆匆地乱点一气。
宋河则游刃有余,开了仿脑编程,偶尔点一两下,大部分时间依赖心算,算完了便默默等待空高杰。
“这里是整系数酉模,正定对称双线性形可以实现4维流形的相交形式……”
“四维单连通光滑流形的正定相交形式,这是不是可以对角化成恒等矩阵?”
“这个拓扑流形没有光滑微分结构,所以它属于不可对角化……”
“宋河你这里理解不了的话,可以去看看Morse理论,这个理论堪称唯美,既可以用于Milnor的怪球,也可以用于无限维流形的胞腔结构,我还见过用于李群的道路空间的例子……”
“李群我没学好啊,胞腔结构我也一知半解……为何不试试辛流形里面的子流形 L……”
两人视频讨论,频率时快时慢。
宋河想起上次和卡特琳娜开视频,语言不通,纯靠翻译软件,交流麻烦得很。
和空高杰探讨就舒服多了,两人均为略带方言口音的普通话,完全不用看字幕。
一个地球村竟有千百种语言,又互不相通,极为不便,待寡人荡平欧陆,定要将杂七杂八的语言统统废去,只留一种,岂不快哉?
宋河走神了一下,随即晃晃脑袋,思想有点太极端了。
不知不觉,窗外夜幕笼罩。
“稍等,我去泡个面。”空高杰起身。
他只是离开,并没有关掉手机视频。
于是宋河能看到他的宿舍,相当壮观,成箱成箱的数学书和纸质资料靠墙堆放,数量之大,属于消防员看了要暴怒的程度。
宋河也没关手机视频,从书包里摸出一包苏打饼干,一瓶青柠汁,对付着吃了起来。
空高杰也很快归来,在镜头前呼噜呼噜吃泡面。
两人边吃边聊,继续在数学之山前进!
第259章 又一个歪脖怪
半夜一点,金陵理工某宿舍。
空高杰哈欠连天,疲惫和困意潮水般冲上来,思路犹如生锈的齿轮,锈迹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跟不上思路。
手机支在桌边,视频通话还在持续。
对面的宋河明显也困爆了,接二连三打哈欠。脸色明显晦暗,像快要没电的手电筒。
空高杰低头沙沙写推算,偶尔瞥一眼视频。
这么晚了还不睡,难道要拼熬夜学习?
空高杰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论熬夜他可是老手,而且今天喝了至少三斤咖啡,优势明显。
宋河老弟啊,今天让你见识见识老学长的超强精力!
“你看过陈-西蒙斯理论吗?”宋河问。
“怎么说?”空高杰皱眉。
“对闭流形的扭结不生成同调群,而是生成一个数,我觉得我们可以借鉴一下……”
“对应的多项式在单位根上的取值怎么解决?”
“威尔逊环路的期望值啊,然后我们不妨试一试找规范不变的量……”
两人一边思索一边讨论,但情况逐渐发生了变化。
过去几小时,双方的思路势均力敌,像两颗打火石互相碰撞,靠对方的灵感火花照亮自己。
但空高杰猛然惊觉,刚刚的半小时内,一直是宋河的思路带着他走,犹如雪山向导拉着疲惫的游客,游客只能勉强跟上。
空高杰左手偷偷伸到桌子底下,猛掐自己大腿。
清醒点!不能输!
绝不能犯困!思维必须比宋河更敏捷!
大腿吃痛,空高杰清醒一些,又逐渐跟上讨论进度。
“我们能否对场做一个规范变换试试效果?”空高杰道。
“类似于广相坐标变换?”宋河挑眉,“有意思啊,我试试。”
“场的内部变换是局域的,比较不同点的场需要引入新联络。”空高杰提醒。
“试完了,此路不通。”宋河却是摇摇头,“你什么时候睡觉?”
“不通吗?这得仔细算一下吧?不能靠直觉。”空高杰顿了顿,不动声色地问,“你什么时候睡?”
“我现在睡一个小时,然后再起来继续研究。”宋河说。
“起来继续?继续到什么时候?”
“通宵啊!”
空高杰脸皮一颤,果然是在拼熬夜吗?
睡一小时就胆敢通宵?你小子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精力有多足!
“我还能熬,你先睡。”空高杰咬牙道。
宋河没关视频,往床上一躺,盖上被子瞬间入眠。
空高杰没休息,忙着计算刚刚宋河否决的思路,他感觉那条思路能走通,宋河不经严谨计算就否决,这种治学态度万万不行,很容易错过……
打草纸上笔尖停住,空高杰愣了。
还真是此路不通。
宋河如何做到那么快判断出来的?
……
京海大学。
101宿舍,半夜两点半。
宋河清醒,容光焕发地从床上坐起来。
手机还支在桌上,挂着视频通话。
屏幕里,空高杰眼神迷离,像被巫师下了降头,魂魄逸散。
宋河往桌前一坐,视频里的空高杰明显受到惊吓,露出见鬼一般的表情。
“我靠,你气色脱胎换骨了!”空高杰难以置信,“一小时前你脸色还很差!”
“睡醒了嘛。”宋河淡定道,“你进展如何?”
空高杰又惊疑不定地看了他两眼,低下头去翻打草纸,皱起眉头,“我写了好多,笔迹有点模糊,我认一下啊……”
宋河一脸期待,默默等待。
空高杰聚精会神盯着打草纸半天,尴尬地摇摇头,“写的太潦草……认不清了。”
“无妨,如果你找到突破点,肯定记得很清楚,说明都是些试错的打草。”宋河道,“我刚刚做梦的时候,梦见几条思路。”
空高杰再次一懵,梦见思路?
“酉群的Bott周期律,用黎曼几何的路径去推导,然后……”宋河滔滔不绝讲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