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进到四楼的陈列室，两块门板大小的石板就平铺在地面上，周围还有没来得及完全清理的石粉和石屑。
王老爷子一脸的憔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看样子这今天可给他累得够呛。
“爷们儿，瞧瞧咱这手艺如何？”
他一伸手揭开两张覆盖在石板上的毛毡，两幅石刻呈现在了四人面前。
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四个人半张着嘴，没有一个人能说出一个字来。
特别是白璐，算是亲眼见过“真迹”的人，现在双手捂着嘴巴，眼睛瞪得溜溜圆，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我说，哥几个，咱要拿着这东西，去跟老美换他们那两块，他们换不换？”
“美得它了？他们也就配瞧瞧赝品。这东西完全都能媲美原品了。”
“瞧你这话说的，就跟你看过原品似的。”
“看没看过的不打紧，就算原品在世，也差不多就这样了吧！”
钱升和汪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
林逸的目光却被这两幅石刻上的细节所吸引，无论是这些石雕上人的样貌，表情，眼神，都远胜那两块仿品。
最重要的是，其中有两个人物手中拿着的物件，并没有出现在美利坚博物馆，馆藏的石刻当中。
第501章 你要觉得不合适可以再加点
从白璐带回来的高分辨率影像资料，以及美利坚博物馆出版的画册来看，这两幅饱经风霜的石刻，细节缺失还是相当严重的。
很大原因是这些石刻暴露在外，经过一千年多年的风化作用，很多地方早就已经模糊不清，很难辨认。
这就是为什么岳掌柜能够以假乱真，拿几块做旧的赝品，糊弄了老外，更糊弄了天下人。
以王老爷子这复原的程度来看，他手里绝对不是摹本，极有可能是拓片，否则细节不会还原的如此清晰。
不过，这就不是他们现在需要考虑的内容了。
“照这么看，当初岳掌柜留了可不止一手啊，看这几个侍女的袍服的细节，还有这些人物的五官和样貌，啧啧啧，神乎其神，神乎其技！老爷子，您真乃神人也！”
天底下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钱升这番彩虹屁，让王祥福甚是受用。
别看七老八十的人了，照样需要别人夸奖和认可。
何况钱升还是潘家园有名有号的后起之秀，古董行年轻这一番人中的翘楚，他的话，还是相当受用的。
“老喽，要说当年...算了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这已经是我当下能做出来的最佳状态了，想再进一步，也是无能为力，你们将就着瞧吧。”
“那您是谦虚了，我们哥俩刚才说的那可真不是恭维您的话，也就是这两块石板比例不对，要是按照原比例做出来，我明天就敢包专机，直接飞老美那博物馆门口显摆去，好好羞臊羞臊他们。
想占咱们的真玩意儿？丫也配？”
汪强看着眼前这两块石板，直接放出了豪言壮语。
逗得王老爷子哈哈大笑。
“多谢您仗义出手，我只能说复原这两块石刻的意义非同小可...”
王祥福直接伸手打断了林逸的话。
“不用说，老规矩，你不开口，我不多问，咱们不做买卖的时候，是爷俩儿，咱们做买卖的时候，就是主客，事儿咱们得分得清，这情分才能长久。”
他这话一点没错。
都说谈钱伤感情，实际上，最后伤了感情，老死不相往来，往往就是因为当初没把钱谈明白。
林逸见老爷子如此敞亮，也就干脆不矫情。
“行！这货我们收了，开个价吧！”
老爷子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二十万？”
虽然感觉有点惊讶，但是这个价格并不算高到离谱。
以王老爷子的手艺，这个价钱后面再加个零也不能说他漫天要价。
当初，三双绣鞋一口价收了他们十万块，现在想想这个价格倒有点开低了的感觉。
“老三，打钱。”
钱升应了一声就准备拿出手机转账，却被王老爷子拦了下来。
“问清楚价格了吗就转钱？”
林逸脸色微变，难不成老头想要坐地起价不成？
“您刚才报的不是二十万？”
“什么就二十万，两万块钱搁下，石头你们拿走。”
“两万块钱？这...这恐怕不合适吧！”
听到这个结果，四个人都感到无比的意外，且不说这手艺值多少钱，光这两块石板，都得小千的价格。
两万块钱那都不能说是友情价，那简直就是“跳楼价”。
“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咱们这一行，开价就是随意，你们要是觉得不合适，我也可以再加点。”
“别别别，就当我们捡漏了，就当我们捡漏了！这钱您得着，您得着！”
汪强赶紧上前握住老爷子的手，冲着钱升挤眉弄眼，示意他赶紧把钱转过去，省的老爷子反悔。
王祥福嘿嘿一笑，指着汪强：“就你小子活到，行了，账一结，东西赶紧拿走，搁我这占地方。”
“得嘞！”
汪强和钱升两人立刻上手，把石板抬上板车，拉了出去。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您累了这么多天，早点休息吧！”
王祥福冲着林逸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林逸和白璐朝他鞠了一躬，转身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身后再次传来他的声音。
“这事有眉目了，记得给我传个信儿过来。”
“知道了，老爷子！”
一行人驱车离开了沧州王家大院，直奔潘家园的“修古斋”而去。
正所谓大隐隐于市，这种东西，只有搁在潘家园这种地方也不至于引人耳目。
两块石板直接放在了内室的榻上，剩下的工作就是找出石板上的细节跟“原图”都有哪些出入。
四个人八只眼，把石板上的图案和“原图”做了仔细的比对，像过筛子似的，一连过了四遍。
最后整理出的细节差异一共有十二处。
其中有八处，是因为风化，裂痕和缺失导致，其中有四处，是石板与“原图”完全有差异。
“原图”当中，是孝文帝头戴冕旒，身穿衮服，手持熏炉，在交领宽袍、广袖飘垂的文武官员和手持伞盖、羽葆、长剑、香盒的侍者的簇拥下，缓缓行进的场面。
其中有个侍者，在图中是空着手的，并且把头扭向了另一边。
而在王祥福还原的石刻当中，这个侍者手中捧着一个方形的物件，上面摆放着一个勺子状的物体。
另一幅“原图”当中，文昭皇后的莲冠霞帔，一手拈香，后随两个戴莲冠的宫妃，在众宫女的簇拥下迎风徐行。
其中又有一个宫女，目视所及的方向跟“原图”有所区别，并且手持一个金字塔状的物件，这也是“原图”当中不曾出现过的东西。
也正是这两件东西，早早就引起了林逸的注意。
“这两件东西...我要是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一件司南，另一件是牵星板？”
其他人循着他指着的位置看过去。
“您是真没看错，这可不就是司南和牵星板吗？”
“这东西有什么特别之处吗？”白璐随口问道。
“那可大有来头，这司南，相当于咱们古时候的指南针，而这牵星板，是出海的时候，用来确定方位的仪器，有点类似于咱们现在的罗盘。
有了这两样东西，那就跟开了导航一样。”
说到这，钱升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扭头看向林逸。
“这图里的密码，说的不会就是这个吧？”
第502章 兵发洛都
结果当然是显而易见的了。
所谓的《帝后礼佛图》当中蕴藏的奥秘，应该就是这两个形状各异的人像无疑。
他们的存在，显得跟整幅图的结构格格不入。
既然是礼佛，他们作为跟随孝文帝和文昭皇后前去礼佛的随从，那必然是要带上礼佛用的器具，更为合理些。
这一男一女一个带着司南，一个带着牵星板，明显有点不合适。
难道，他们是怕两位迷路了不成？
再者说，这两幅石刻，是孝文帝的儿子，元恪，也就是北魏宣武帝，为纪念他的父母，在龙门开凿的宾阳中洞。
“宾阳”一词，意味迎接初升的太阳，整个宾阳三洞，坐西朝东，石质稳定优良，宜于雕刻，因此成为北魏迁都洛阳之后由皇室营造的大型佛窟之一。
“《魏书》中曾有记载：景明初，世宗（宣武帝元恪）诏大长秋卿白整准代京灵岩寺石窟，于洛南伊阙山，为高祖、文昭皇太后营石窟二所。永平中，中尹刘腾奏为世宗复造石窟一，凡为三所。从景明元年至正光四年六月，用功八十万二千三百六十六。
翻译过来就是说，这龙门石窟当时开凿的时候，原本是准备开两个洞窟的，后来又加了一个，一共是三个。
耗时24年，说花了八十多万贯的功德。
反正最后因为北魏末期宫廷政变及主持人刘腾病故等原因，计划中的三所洞窟仅完成了中洞一所，南洞和北洞均至隋唐才得以续凿，最后也就成了我们现在看到的龙门石窟。”
“计划二十多年，用八十多万，说明这北魏皇帝还是有钱啊。”
汪强总是善于把握关键词。
“有钱？何止是有钱，他还有小金库呢。”
“小金库，展开说说。”
钱升盘腿坐上一张圈椅，开始了自己的说书模式。
“据说这北魏的开国皇帝拓跋珪，对曹魏的创始人，也就是咱们的曹老板极为仰慕，在收拾了苻坚之后，自称‘魏王’。
至于学到了当年曹老板几成功力不得而知，反正是倒斗的专业团队，早早就拉了起来。
据说当年，拓跋珪将民间散落的摸金校尉招致麾下，没想到领头的那位是个哑巴，拓跋珪一想，这不正好吗？这些人嘴才最严实。
于是，拉起的这一支队伍，找的全都是哑巴，被称为‘不言骑’......”
钱升刚说到兴头上，被白璐出言打断。
“打住！说着说着就往小说上拐了是吧？这个说法早都证实了，是那帮写小说的杜撰出来的。”
钱升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