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看着这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有些手足无措。
嘴巴像是被黏住一样,不知如何开口。
“梁正……”
看清地上那道身影后,许玲的动作慢了下来。
她缓缓的,缓缓的走过去。
颤抖着手,不敢置信的摸着他冷冰冰的脸。
“梁正……你怎么躺在这里……
你不是说,等我们老了,就一起坐在楼下聊聊天,下下棋吗……”
“你不是说,退休以后,我去哪,你就跟我去哪吗……”
“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许玲捂住嘴,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梁正站在她的身后,伸出的手,穿过了她的身子。
他对得起人民,对得起国家,对得起自己的初心……
唯独,对不起这两人。
他静静的看着她,收回的手在身边紧握成拳。
“他不是我爸爸!”
突然,旁边的梁磊大喊一声,跑了出去。
“我爸爸说他今天会早点回来,我要回去等他!”
梁正下意识的就要追上去。
一根哭丧棒拦在了他的面前。
江林的声音响起,“如果你还想再看看他们,就不要离开你的身体十米之内。”
刚刚死去的亡魂,留念着不肯离去,这很常见。
但若是离开身体太远,他就只能把对方装进储魂袋了。
河边的画面或许有些奇怪。
许多人站在那里,两个小孩刚刚被救上来。
地上还有个离世的人。
但不少人却都在看手机。
没有拍照,也没有打游戏看小说。
他们看得,是同一个直播间。
就在梁磊刚刚跑开,梁正不得不停下的时候。
梁正的队长站了出来,“你别担心,我去带他回来!”
看着许玲伤心的模样,梁正的队友抹了把脸,沉重的走了过去。
“嫂子,梁哥现在还没有离开,你要是有什么话,就尽快说了吧。”
许玲接过手机,愣了愣。
她跟着梁正这些时日,也是知道这个直播间的。
看着直播画面中的那道身影,原本还算平静的面容一下子绷不住了。
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发泄的对象。
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呜呜呜梁正你个混蛋!”
“就没有见过你这么混蛋的人呜呜呜……”
直播画面中,梁正单膝跪地,双手缓缓虚抱着她。
“对不起……是我不好。”
旁边,一众警.察转过身去,给他们留下一些空间。
那些赶来救人的大妈们见了。
虽然有些不解,却也默默转过身去了。
许玲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丈夫抱着自己的画面。
“其实,我知道,这是你的选择……”
“从嫁给你的那天,我就想过这种可能……”
她抽噎着,缓缓道。
她曾数次从梦里醒来,看到他平安的睡在身侧,才能接着入睡。
若是当天他刚好出警,她便开着灯,在客厅里等他。
直到,听到门口钥匙开门的声音。
“我没有怪你……我只是、只是……”
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她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了,当初也是因为他这样才喜欢上他的。
她只是……
“我知道。”
梁正低头,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滚过。
他都知道。
两道脚步声渐渐靠近。
梁磊和队长回来了。
梁磊缓缓靠近,左右看了看,迟疑的开口道:“爸……”
他听追他的警察说,他爸爸还在这里等他。
等着跟他说说话。
梁正抹了把脸,“玲玲,你让磊磊过来。”
许玲点点头,把儿子牵了过来。
梁磊看着手机里的爸爸,又看看眼前的空地,有些茫然。
梁正走上前,蹲下来,就如同以往那般,跟儿子平等对视着。
“磊磊,你跟爸爸说,你为什么要跑?”
梁磊嗫嚅道:“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不信。”
“你要是死了,我就没有爸爸了。”
梁正一怔,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
“磊磊,你听爸爸说。”
“人一共有三次死亡,第一次是心脏停止跳动的时候,生物学上的死亡。第二次是葬礼上,社会地位死亡,第三次……”
“第三次,也就是最后的死亡,那就是这个世界上,再也没人记住你的时候……”
“所以,只要你还记得爸爸,爸爸就没有真正的死去。”
梁磊死死咬住唇,听到梁正最后一句话,他脱口道: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也不会让你死的!!”
梁正微笑着,“嗯。那妈妈就交给你了,可以吗?”
“嗯!”
梁磊使劲的点头,“磊磊是男子汉!可以保护妈妈!”
“呜呜呜……我也不会忘记你的!”
“你的精神会一直长存于世!”
“这就是我所相信的光啊……”
直播间的人只觉今天的纸巾太不够用了。
眼睛都肿成一条缝了。
“你会离开,但你的精神永远不会离开!”
“我以后也要去参军,继承你的精神!”
“我虽然不参军,但是我也会做好一名医生!”
“……”
凡是今日哭倒在直播间的人。
都会记住梁正,继承他的精神。
无论以后他们做出任何选择,是参军,还是学医。
又或者对身边有困难的人伸出手……
都会留下梁正存在过的痕迹。
而未来。
凡是因为梁正,不再随意去河边洗澡、玩耍的孩童。
都会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
……
做完最后的告别后,梁正也没多耽搁时间。
他再次看向江林,真挚道:“真的谢谢你,希望以后,也有我们能帮得上你的地方。”
直播间里也是一片感谢、打赏。
听到梁正的后半句话,江林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开口道:“你们如果真的想帮忙,想谢我……”
“就多珍惜一点生命,多保留一点良心。”
否则。
怨气太多,鬼怪太凶。
地狱,也迟早会再次满员。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