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只一遍遍的,如梦里那般哀求道:
“让我死,让我死……”
“钱你都拿去,让我死吧……”
让我死吧。
‘喂,你咋了?做噩梦了?’
那个缥缈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就被骗了吗,把她开了不就行了,怎么还要死要活的?’
“……”
初糖张了张嘴,眼泪依然在流。
她忽然变得安静下来。
从未像现在这样,庆幸自己拥有幻听。
心里甚至因此升起了一丝丝小雀跃。
因为她能因此分清,
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现实。
虽然现实……也不怎样。
……
虽然只是做了一个梦,
但有些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抹除。
初糖想起以前觉得奇怪的那些时刻,甚至有种自己在被监控着的错觉。
接下来的几天里,她没有表现出异常。
吃饭、睡觉,日常发呆。
直到周末的时候,朋友来探望她。
问她要不要出去走走。
她说:“好。”
保姆要跟上,被朋友拒绝了,“有我陪着就行,你回去吧。”
初糖紧绷着神经,
等两人一路来到外面,感受着外面的风,空气中的草木气息。
她才紧紧抓住了朋友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我不想要保姆了,我不要保姆了!”
朋友先是奇怪了一下,随即担忧道:“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初糖想说,但又怕这些只是自己的神经敏感。
因为,她是如此不安。
自眼睛看不见后,总觉得全世界都在针对自己。
“我……我……”
‘你支支吾吾干嘛,说啊!’
缥缈的声音十分不爽道:‘该说不说,留着等着她把你给卖了啊!’
万一……
只是我的臆想呢?
初糖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因为她不想要再面对着一个天天欺骗自己的人。
她不想每天晚上,都要担心对方会不会突然暴起伤害自己。
她甚至……
每晚锁门之后,都在想,
王姨会不会一直就在她的卧室里,
看着她,监视着她,
根本就没有出去过……
她快要疯了。
“我宁愿自己一个人住,我可以自己学,学着做菜、洗衣服……”
她抓着朋友的手,紧紧地,“就像是闭着眼睛一样,我们以前不是还玩过类似的大冒险吗!”
“其实很简单的,我现在自己在家走,已经不会绊倒了,真的……”
“不要让她再待在我家了,不要再让她监视我了……”
她乞求着,哽咽着。
丝毫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形象有多狼狈,有多卑微。
回应她的,
是朋友的拥抱,和哽咽的声音。
“糖糖……你别怕、你别怕……”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
朋友一生一起走。
是个很美好的句子。
但事实上,大家都有着自己的生活。
工作、男朋友、家人。
就算曾经说过:“没工作了,我养你啊。”“有事随时找我,随叫随到。”之类的话。
但事实上,是不可能的。
或者说,不太现实。
无论是开销,还是个人时间上……
都不太现实。
每个人也有着自己的梦想,有着自己奋斗的目标。
要真是因为某个人,耽误了自己的生活。
那么一开始的友谊,到了后面,也迟早会变成埋怨、仇恨。
更何况,
初糖现在还是个离不开人的废人。
她不想麻烦朋友们,
也不想到了最后,
曾经种种美好的回忆,也变成了相见厌。
但现在,她真的没办法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现在的她,甚至无暇顾及以后。
因为未来,
看不见。
……
初糖没去问朋友为自己付出了什么。
一切搬家事宜,都是对方为自己办理的。
她只是暗暗提醒着自己,必须学会独立起来了。
看不见的那种独立。
她得学会,一个人的时候,该怎么生活。
于是她请求朋友带她出去走动,带她一起做菜。
一次一次尝试。
不断地强迫自己,去适应这个‘新’世界。
然后在朋友去上班的时候,
鼓起勇气,独自去外面买菜,然后回家做饭。
在这个过程中,
那道缥缈的声音也会时不时的出现,说上两句。
‘喂喂,走歪了。你好好看……注意哪才是盲道啊!’
‘钱包要被偷家了,快往你右后方打。’
‘杆!杆!前面是栏杆!’
砰!
初糖没来得及反应,一脑门撞上去。
疼得倒抽一口气,捂着额头蹲下身来,发不出声音。
然后就听到那个声音开始骂街。
‘靠!哪个家伙在这里杵了个铁杆!’
‘占用公共盲道,会被天打雷劈的……’
不知为何,
初糖听着听着,就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起码……
还没踩进下水道不是?
在朋友的帮助下,
初糖在适应的同时,也逐渐重拾了信心。
就算看不见,好像也能做到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