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轩则是拿过刘邵的病历本,一边记录一边说道:“拟用沙参麦门冬汤、二至丸、增液汤合方,方中重用山药和天花粉。
其中沙参、麦门冬清养肺胃,玉竹、天花粉生津解渴,生扁豆、生甘草益气培中、甘缓和胃,配以桑叶,轻宣燥热,合而成方,有清养肺胃、生津润燥之功。
女贞子,甘苦而凉,善能滋补肝肾之阴;旱莲草甘酸而寒,补养肝肾之阴,又凉血止血。二药性皆平和,补养肝肾,而不滋腻,故成平补肝肾之剂。
而玄参、麦冬、生地则大补阴津,即以增水,水满则舟自行。”
话落,刘邵的病历本上也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药名。
写完,陆轩转头看向苏可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苏可楠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我……我想回去自己好好想想。”
“也行。”
陆轩笑着看向了刘邵:“三帖药,隔天一帖,药吃完后你有空再来复诊,你这消渴之症情况有点严重,可能需要吃一段时间才行。”
刘邵点点头,“我药没了就来,回头我就去预约一下您的号,就是现在您的号有点难预约。”
“没事,我周一到周五都在卫生院这边坐诊,你什么时候来都行。”
号难挂的问题,陆轩也没办法解决,他一天满打满算就只能看那么几十号人,就算中午加号不休息也无济于事,总有人挂不上号。
这种情况,不只是在他这里,事实上,只要稍微有点本事的医生的号都难挂,不然也不会催生那么多的号贩子了。
第四十五章 伤食者胃气必虚也
刘邵拿着药,千恩万谢着从诊室里走了出来。
看着还在外面等待着的一众患者,他朝着众人竖起了大拇指:“陆医生的医术绝对是这个。”
脸上带着笑容,毫无做作之意。
他这番话,顿时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特别是一些听说过陆轩事迹传闻的患者,其实跑来裘市街道卫生院,打心底里是有些忐忑的。
倒算不上不相信,只是因为一直都是听别人的口耳相传,没有切实的体验过,总感觉没有脚踏实地的那种踏实感。
如今刘邵这番话一出,自然而然让不少人有些意动,只是因为大家又不认识,想要询问两句,却是又不好意思开口。
好在,这个时候,一名年纪跟刘邵差不多大的男子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了一句:“陆医生真那么厉害?”
刘邵一脸郑重:“就目前而言,是我接触过的中医里面,医术最了得的那个。”
“能详细说说吗?”又有人追问道。
其他人也都是一脸好奇地竖起耳朵。
刘邵本只是打算说一句,聊表一番自己对陆医生的敬佩之意,没想到竟然会被这么多人注意到,而且还有人反问。
看着十几双眼睛都盯着自己,而且围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到了这一步,刘邵也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刘邵整理了一番言语,方才缓缓说道:“我患的是糖尿病……”
听到这第一句话,不少人都是微微色变,糖尿病在现代医学看来是完全无法根治的,这辈子只能靠胰岛素活着。
一时间,不少人看向刘邵的眼神中都是带着一丝怜悯。
刘邵可能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换上了这种病,后半生可就得吃苦了。
刘邵倒也不在意大家的眼神,继续说道:“我其实进诊室之后,一句话都没说,只让陆医生把了脉,就是想看看陆医生到底是不是像大家传的那么神,不过我其实没抱什么希望,毕竟只是把脉的话,怎么可能准确辨证。”
这话一出,众人微微点头,仅靠把脉的话的确没办法确定病症。
“可陆医生厉害就厉害在这里,他只是把了下脉,就判断出我是患了消渴之症,消渴之症属于中医术语,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糖尿病。”
刘邵接下来的一番话,让得卫生院二楼的人都是身体一震。
一般来说,中医讲究的是望闻问切,通过这四诊辨证,判断病情,几乎没有人紧靠把脉就能做到精准辨证。
哪怕华佗在世,扁鹊重生,仲景附身都难以做到。
这陆医生却是做到了,这等医术,的确有些太过骇人了些。
“紧靠把脉便能精确辨证,这我从未见过。”
听完刘邵这番话,一时间,大家看向中医科诊室的目光都是变得有些诡异起来,别说他们没见过了,就是听都没听说过。
“我知道大家可能都有些不信,不过等你们找陆医生看了病,就知道陆医生的医术到底有多了得了。”
说到此处,刘邵挤出了人群:“呐,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还得回去煎药,不跟大家聊了。”
说完,拎着药就下了二楼。
……
中医科诊室。
外面的情况陆轩多少能听到一些,不过他此刻却没有多少心思去关注,而是看着眼前的患者,轻声唤道:“阿姨,你哪里不舒服?”
王义芬脸色有些不太好,精神萎靡,见陆轩询问,她按了按胸口,止住了想要呕吐的冲动后,这才娓娓道来。
陆轩没有打断对方,静静地听着。
王一芬今年五十有八,外地人,来甬城工作有好几年了,前几天在外面就餐后,下午突然间觉得胃疼胃胀,恶心欲吐,浑身恶寒,头晕疲乏无力,伴有呕吐所食之物,量多而且酸臭难闻。
有以上症状的同时,还伴有出汗,嗳气,这两天所吐都是黄绿色的苦水,从昨天晚上开始已经有十余次了,今早没敢吃东西才止住了一些,但依旧难受。
去医院看过几次,打了两天消炎针,吃了药依旧没有好转,烧也一直没退,听了别人介绍,这才挂了陆轩的号。
见王一芬憋的难受,陆轩起身拿了一个塑料袋给对方,“阿姨,您要是真想吐就吐,不用憋着,而且也憋不了。”
王一芬一脸感激的接过袋子,还没来得及说句谢谢,就猛地一口酸水吐进了袋子,这才好受的许多。
见此,陆轩也知道这是急病,不能耽搁,迅速地拉过了王一芬的手,轻轻指按,脉象濡滑。
这是陆轩第一次接触到这种脉象。
濡脉是气虚,滑脉是有痰湿、有食滞、胃胀、咳嗽等表症状。
濡象滑脉者,一般都有气虚、疼痛等征象。
单就以脉象来说,跟王一芬的病症其实沾不上边,呕吐之症,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可让陆轩来治疗的话,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看看舌头。”
陆轩低声唤道。
王一芬将舌头伸出来给陆轩看了一眼。
舌质淡,苔白。
这种舌征,一般而言,都跟气血亏虚有所关联,而其中最大的可能性便是患者饮食不当,或者失血过多耗伤人体气血,从而导致气血不足,气虚不能固密肌表。
看到这里,陆轩皱了皱眉头。
自己细细想了一会,还是有些不着头脑的他便是迅速地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心声上。
【脉濡滑,舌质淡,苔白,从脉象和舌征来看,看似都与患者的症状没有太大的关联,可这只是表征,患者看过西医,没能有所好转,便是只抓住了患者的表征,没有对症下药,自然没有效果。】
【中医理念中的呕吐,常为胃失和降,胃气上逆所出现的证候,若邪气犯胃,或胃虚失和,或饱食伤胃均可使胃气上逆而发生呕吐。
前人以有声无物谓之呕,有物无声谓之吐,但呕与吐同时出现往往为之名见。】
【《内经·生气通天论》有言:“因而饱食,筋脒横解,肠避为寿”。《金匮要略·呕吐哕下利病脉证治》篇所说“脉弦者,虚也,胃气无余,朝食暮吐,变为胃反。寒在于上,医反下之,今脉反弦,故名日庭”。】
【所谓伤食者胃气必虚也。患者吃了不洁之物可谓外邪侵之,是故应以疏邪解表,芳香化湿去浊为主,使邪去浊化,正气复苏,用药则当以藿香正气汤加味,两剂,水煎急服,一日两次。】
陆轩不是一次庆幸自己记忆力超群,有着过目不忘之能,不然这么多内容,想要一字不落的记住,绝无可能。
可若是不记住,只是光听听的话,可能没过多久便会忘的一干二净,对他的成长几乎毫无帮助不说,也无法积累临床经验。
按照心生所述,陆轩快速地写下药方,将病历本交给苏可楠输入系统后,自己起身便是走进了中药房。
由于只需要开两剂药,陆轩出来的时候,王一芬才在苏可楠的指导下支付了费用。
陆轩将药放到了王一芬手上,并嘱咐道:“阿姨,拿着药回去马上煎,药煎好了后稍微放凉一点就喝,一天两次,药没了您再来复诊。”
王一芬接过药,脸上却是露出为难之色。
“怎么了?”陆玄敏锐地发现了王一芬的不对劲。
王一芬张了张嘴道:“没……抢到后天的号。”
听到这话,陆轩恍然大悟,拍了拍王一芬的后背,安慰道:“没挂到号没关系,你来就行,我到时候给您加号。”
王一芬一愣,有些没想到现在还会有医生愿意加号。
要知道,加号也就意味着要加班。
对于那些还没到下班时间就已经拒绝坐诊的医生来说,陆轩的这个行为实在让王一芬觉得诧异,但同时又充满了感激:“谢谢陆医生。”
“不用客气。”
目送着王一芬离开后,陆轩这才转头看向了乖巧地坐在那里的苏可楠:“这位阿姨的情况有点严重,而且又是急病,所以没让你尝试。”
苏可楠下意识的转过头,清澈的眼瞳中带着一丝异色,或者说有些没想到,陆轩身为医生,本可以不用跟她解释那么多的。
可他却做了。
并没有因为她是助手,就选择了无视。
而是选择了尊重。
“谢谢。”
心中微微一暖。
“叫下一位患者吧。”
“嗯。”
苏可楠在电脑上操作了一下,没多久,就有一名四十左右的女子,带着一名七十岁左右的老人走了进来。
李珏瑛扶着老人走到陆轩跟前坐下,将病历本和挂号单放在了陆轩跟前,便开口道:“陆医生,我爸之前因为胃癌晚期,在医院做了姑息性远侧胃次全切除手术和Billlrothll式结肠前吻合术。
出院后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突然间出现上腹部胀闷不适,烧灼作痛,时常会有恶心呕吐的症状,找其他医生看过,说是胆汁。
平时也只能吃点流质食物,不过吃下去不久又会恶心呕吐,我这都愁死了。
去省里看了,那边医生开了点药,因为我爸年纪比较大,建议以保为主,我就想问一下,我爸这种情况,能不能吃中药保,能保多久保多久。”
说着,李珏瑛眼睛都有些泛红起来。
七十出头的年纪,放在以前或许已经算是长寿了,可在现在,没到八十以上都算不上。
做儿女的,自然想着父母能多在世一天是一天。
也许,在世的时候,少不了被父母一顿唠叨,可少了这些唠叨,生活也失去了不少乐趣,少了很多温暖。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看着李珏瑛一脸悲伤,陆轩也是有些感伤,但很快又振作起来,安慰道:“先看看吧,不过你爸这病已经到了晚期,而且又实施了胃次全切手术,相当于已经没有胃了,加之年事已高,我也只能以扶正之法维持寿命。”
李珏瑛的父亲李于泉,听到两人的对话,显然很淡然,并未因为自己身患绝症而想不开,反而看的很开:“珏瑛,想开点,又不是什么大事,人生在世,总有不如意的地方,再说陆医生又不是神,不要要求太高。”
“爸。”
李珏瑛哭的两眼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