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
凭什么?
凰姎只觉眼前女子简直不可理喻,完全不像传言中那般淡漠清冷,反倒有些无理取闹,爱管闲事。
怎么,她自己的夫君,她还牵不得了?
凰姎语气愠怒:“连旁人私事也要过问,清池仙子是否管得太宽了些?”
“若真只是神女私事,我自不会管,可是……”
夏冷看向顾池,眸子幽静:“你牵的是我的夫君。”
凰姎:“?”
老李头:“??”
玄青戈:“???”
众修士:“????”
哗!
轻飘飘一句话,却仿佛山体滑坡入海,激起千层巨浪。
整个京城上上下下一片哗然。
“清池仙子说什么?神女牵的是她的夫君?”
“什么意思?仙子和神女的夫君是同一个人?!”
“等等,清池仙子又什么时候有夫君了?我怎么不知道??”
啪!
一修士给了另一修士一巴掌,喃喃道:“告诉我,我没有听错。”
另一修士甚至没感觉到痛。
他的心比脸更痛。
正吮着葫芦看戏的老李头更是“噗”一声把刚喝进嘴里的酒全吐了出来,瞪大眼睛,一张老脸满是错愕,脱口而出的香醇酒液于空中洒落,还好他位置较远,下方无人,否则保不齐有修士被他喷个狗血淋头。
凰姎却根本不信夏冷的话。
也没有问顾池。
如此显而易见的挑事,但凡她问半个字,都是对夫君的不信任。
她脾气可以很好,但前提是不牵扯到顾池,清池三番两次触她雷区,凰姎眉目间残余的温柔之色尽去,冷冰冰地道:“清池仙子最好收回方才的话,否则别怪我不给道清宫面子。”
“不需要你给面子。”夏冷看着顾池,说道,“我夫君年轻气旺,心志不坚,易被路边的野花迷眼,我此来便是为带我夫君回家,顺便告诉他,少在外面乱玩。”
一番话连针带刺,仿佛扎进了三阴交穴,令顾池冷汗直冒,他已经很久没听过夏冷一次说这么多字了,把他批了一顿不说,还将凰姎比作野花。
凰姎又如何听不出夏冷话中含义?可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善言辞,连夏泠都争不过的少女了。
眼见夏冷还在喊夫君,凰姎语气也彻言冷了下去,言语间亦是充满了嘲讽之意:“清池仙子在中洲赫赫有名,我怎从未听过道清宫何时办过喜事?清池仙子怕不是闭关闭糊涂了,忘记了自己是个孤傲清冷的女剑仙?”
言外之意,你清高脱俗的性子呢?不食人间烟火的心气呢?怎的管人家的丈夫叫夫君?
夏冷同样不是吃素的,她只是不爱说话,却不代表她不会说话。
她的目光此刻才从顾池身上挪开,正视凰姎。
“何不问问伱身后的男人?”夏冷问,“神女是害怕得到的回答非自己所想,所以自欺欺人?”
“不想堂堂仙子也会用这般挑拨的低劣手段,我的夫君我自是信得过,倒是你……”凰姎反唇相讥,“闭关数十年,一出来便乱认夫君,莫非是修炼出了岔子,走火入魔大梦一场,让清池仙子分不清真假了?亦或是见我夫君为天帝转世,特意赶来倒贴?”
“谁在做梦尚未可知。”夏冷道,“神女一口一个夫君的叫着,不知你与长歌又何时何地成过亲?”
“三百二十四年前,良月初九,北川栖凰坪。”凰姎一日都不曾忘记自己的夫君,更不惧将此事公之于众。
夏冷看向顾池,眸子意味深长:“北川之事离中洲太过遥远,如今三百年已过,谁可证明你所言属实,并非胡编乱造?”
“不见棺材不落泪。”凰姎冷笑,此事无关信任,可以问,也好叫这乱认夫君的疯女人死心。凰姎也看向顾池,语气都变得柔和了些:“夫君,你告诉她,我们是否有夫妻之名,亦有夫妻之实?”
顾池:“……”
他已经看出来夏冷是在故意激凰姎问他,好确定上次北川与他成亲的到底是谁。
可他能否认吗?
否认还是个男人吗?
顾池头皮梆硬,闭上眼睛道:“是。”
回答得干脆利落,一脸的视死如归。
凰姎眼里盛满柔情,又转瞬即逝,讥讽地看着夏冷:“清池仙子还有何话可说?”
众修士此时已经大脑短路,目瞪口呆。
不论清池仙子还是凰姎神女,都是中洲无数修士仰慕的对象,同时两女也是出了名的高冷,对任何男性都从来不假辞色,平日里连话都不爱说几句,何曾会因一个男人像俗世女子一般明嘲暗讽,互相争执?
他们这辈子听仙子与神女说过的话——哪怕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加起来也没今日这片刻功夫多!
最令人难以接受的是,神女凰姎清清楚楚地记得与天帝成亲的日子,清池仙子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竟好像真是为了趋炎附势,乱认夫君??
仙子怎会是这样的人?
而似乎是为了印证众人心中想法,夏冷忽然沉默,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背影萧瑟落寞。
这瞬间,顾池只觉自己心脏被针刺了一下,疼得窒息。
他不想让凰姎失望,同样也不愿让夏冷输。
顾池急得下意识开口:“等等!”
夏冷脚步立马顿住,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她也不再遮掩自己的笑容,就这样转过身来,看着凰姎:“这就是神女的夫君?看来你夫君心里有我啊。”
凰姎:“???”
顾池:“???”
坏球,上当了!
人一紧张,便容易忘掉一些东西。
顾池便忘了夏冷的性格,或者说,他还没来得及了解这方面。
毕竟以前从未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夏冷不喜争抢,唯独这个男人除外。
她不可能放弃顾池。
她也从来不是有人插足,便会自行退出的人。
她只会让那个插足的人退出。
不管是游戏还是现实,都没有人可以从她手里把顾池抢走。
“夫君!”凰姎猛地回头看向顾池。
她又不傻,只这一句“等等”,已经足以说明很多事情。
至少顾池与夏冷一定是认识的。
顾池一时间汗如雨下,感觉自己这天帝刚转世就要驾崩。
夏冷嗤笑一声:“怎么了神女?自己守不住自己的夫君,不愿面对事实,便开始恼羞成怒,将火气发泄到我夫君的头上?你便是这样爱他的?寻他三百多年,原来是为兴师问罪?你要向我夫君撒气,又可曾问过我同不同意?”
夏冷一段话将顾池掰成两半来讲,一连问了四句,让好不容易在震惊中捋清三人关系的吃瓜修士脑筋又打起了结。
众人:“???”
这个被韩院长称为天帝的男人,究竟是谁的夫君?
听没听懂先放在一边不谈,众人此时最直观的感受便是清池仙子把场子扳了回来,甚至反倒占据了优势,将了凰姎一军。
她竟然说神女守不住自己的夫君……
这话可有点毒啊!
关键貌似还有理有据。
凰姎到底也是神女,微咬银牙,当场将夏冷此前说过的话升级一遍还了回去,且全程看着顾池:“我夫君为人心善,入世尚浅,不知中洲人心险恶,偶被狐媚迷惑也属正常,我自不会责难夫君。但有些人,自诩为中洲仙子,行的却是妖女之事,不过有幸得我夫君垂怜一回,无名无分,又有何脸面在此唤他一声夫君?”
顾池听得简直头皮发麻。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两个不喜说话的女生,骂起人来会如此恐怖,一个脏字没有,却字字诛心。
尤其他还被凰姎直勾勾的盯着,那双眸子里好似有一把刀,既是在骂夏冷,也是在骂他。
“无名无分?看来神女是真对我与夫君的感情一无所知啊。”夏冷袖口一挥,浩瀚的灵力顿时席卷开来,如一阵风般刮向四面八方。风过之处,大片大片的薄红冰花簌簌而下,仿佛一场不期而至的艳丽大雪,又如一朵朵末春的桃花。
那桃花落于地面、房檐、木桌,或被修士接在掌心,尽皆化为一张张红色纸函,转眼便铺满整个京城。
立于空中的修士一眼望去,举目皆红,竟比过年还喜庆几分。
“这是什么?”
一修士翻开纸函一看,眼睛当即瞪如铜铃。
其上有字云:
「初夏廿五,夏花绰绰,宜室宜家,尔昌尔硕。」
「今有两世姻缘,将一堂缔约,愿琴瑟在御,永结同谐。」
「谨以白头之誓,书向鸿笺,邀天下修士赴京,以证此红叶良缘。」
落款:「顾长歌、清池」
众人:“??!”
这是婚贴?!
“卧槽!”
纸上弹冰爆了个粗口,反应与初闻此事的橙橙如出一辙。
“女神玩真的?!”
他刚还在那自己脑补,以为女神接了个支线任务,结果是主人的任务??
因两女针锋相对而沉寂已久的京城在这一刻彻底炸开了锅。
“清池仙子要成亲?”
“还是与凰姎神女的夫君??”
“不!我不信!这一定是假的!都是假的!!”
有修士情绪崩溃,欲毁掉婚贴,可一用力才发现,他境界太低,连这一张小小的纸函都撕不碎。
清池仙子这是铁了心要告诉天下修士,她要在廿五之时与这个男人成亲!
一天之内失去两个梦想,这修士再也忍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
城中场面乱作一团。
凰姎此时也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