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峰喊道。
“啥？来了？”
王春花手里的针停了。
“对！现在最要紧的是让他们吃口热乎饭！这是救命的！”
王春花立马把东西一扔。
“对！老儿子说得对！这时候吃饭最重要！走！去食堂！”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喊。
“去把村里闲着的妇女都叫起来！只要能动的都去食堂！把那几口大锅架起来！烧水！煮粥！要稠的！”
“把库房里的冻白菜、土豆全搬出来！切大块！老儿子，你去拿咸肉和骨头，再挖两大勺猪油！今儿做顿连汤带水的大烩菜！必须热乎！必须管饱！”
二富他娘也是个利索人。
“走！我去叫人！谁敢偷懒我骂死她！”
没一会儿，全村妇女都动了起来。
食堂那边炊烟滚滚，切菜的、烧火的、淘米的，忙成一片。
大锅里的水开了，白菜、土豆、粉条往下扔，厚切的咸肉片往里放，那香味顺着风飘进了学校。
教室里那些饿得头晕眼花的人闻着味儿，喉咙直动，眼里都有了光。
李云峰安排完吃的，又跑回学校。
他看着那些缩在角落里发抖的男人，眉头紧皱。
十月的雨太冷，这帮人身上的破棉袄全湿透了，贴在身上比不穿还难受。
要是不把寒气逼出来，今晚非得病倒一大片。
这年头，感冒发烧都能要人命。
李云峰站在讲台上，拍了拍巴掌大喊：“各位老爷们！还有能走的半大小子！都听好了！”
“都别缩着了！想活命的，不想躺下起不来的跟我走！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去泡泡澡！去去寒气！”
大家伙有点懵，这大冷天还没吃饭呢，泡啥澡？
但看着李云峰的样子，又想着这书记能给饭吃肯定是好人，就都互相搀扶着站起来，跟着李云峰往外走。
李云峰带着一百多号男人，顶着雨来到村子最上头的大温泉池子。
池子上面搭了个简易棚子，但也挡不住热气。
刚一靠近，热浪扑面而来。
看着那一池子冒热气的水，这帮冻僵的汉子眼睛都直了。
“我的娘哎！这是热的？！”
李云峰直接脱了外套，指着池子喊。
“这叫温泉！都别看了！赶紧脱！脱光了下水！”
“把这身湿破烂都扔岸上！进去泡着！把身子泡暖和了，谁也不许上来！什么时候身上泡红了，什么时候吃饭！”
大家伙一看这架势，再也顾不上别的，三两下扒了那破衣裳争先恐后地跳进池子里。
“噗通！噗通！”
温热的泉水包住全身，那种从地狱到天堂的感觉让所有人都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
“哎呦，舒坦啊，”
一时间池子里全是水声，大家伙搓着身上的泥，脸上的麻木消退了不少。
李云峰站在岸边看着，心里踏实了。
只要身子暖过来，命就保住了一半。
他转头对跟在后面的巴楞说。
“巴楞，你去趟制衣厂仓库。把咱们之前做的那些棉衣棉裤都拿过来。”
“不管大小，一人发一套！先让他们穿暖和了！既然来了咱们白音浩特，就不能让他们再穿破烂了！”
“好嘞！”
巴楞答应一声，撒腿就往制衣厂跑。
不一会儿，巴楞带着几个人，推着板车，拉来了好几大包新棉衣。
李云峰站在池子边喊。
“都泡好了吗？泡好了上来领衣服！一人一套，新的！”
水里的人一听有新衣服，一个个激动得直哆嗦，赶紧爬上岸。
李云峰和巴楞拿着衣服往下发。
这衣服虽然样式简单，但棉花塞得足，针脚密，那是实打实的暖和东西。
那些汉子接过衣服，手都不敢用力摸，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眼泪又下来了。
“这，这是给我们的？”
一个汉子问。
“废话！不是给你们是给谁的？赶紧穿上！别冻着！”
李云峰骂了一句，把衣服塞他怀里。
大家伙手忙脚乱地穿上新棉衣棉裤，那股暖意瞬间把人包住了。
穿好衣服，正好食堂那边也喊开饭了。
李云峰带着这一百多号穿得厚厚实实的汉子回到学校。
食堂的大木桶已经抬到了教室门口。
妇女和孩子们早就拿着碗在那等着了，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碗热粥先喝着。
李云峰拿起大勺子，敲了敲桶边。
“都别挤！排队！人人都有！管够！”
王春花和二富他娘带着妇女们开始打饭。
每人一大勺菜，两个大馒头。
那些人接过饭，顾不上烫，蹲在地上就往嘴里塞。
大口吃肉，大口咬馒头，那狼吞虎咽的样，看得人心酸。
淑贞正伺候着爹娘吃饭。老两口手里捧着馒头，一边吃一边掉眼泪。
“爹，娘，慢点吃，还有呢。”
淑贞给爹拍着背。
“好，好，这馒头真香，真香啊。”
老爹噎得直翻白眼，还是舍不得放下。
李云峰在教室里转了一圈，看着大家伙都吃上饭了，这才放心。
他走到讲台上，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头，大声说道：“乡亲们！我是这村的书记李云峰！大家伙慢慢吃，我有几句话说。”
底下吃饭的声音小了点，大家都抬头看着他，眼神里全是感激。
“到了这儿就是到家了！咱们白音浩特村不欺负外人！只要大家伙肯干活，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们一口！”
“这几天大家先在学校住着，把身子养好。”
“等雨停了，咱们就开始盖房子！保证入冬前让每家每户都住上暖和屋子！”
“好！”
底下爆发出一阵叫好声，有人甚至想跪下磕头。
李云峰摆摆手。
“都别跪！咱们新社会不兴这个！只要大家伙心往一处使，日子肯定越过越红火！”
第353章 都是苦命人啊！
安顿好了大伙儿吃完饭，李云峰这才把安娜拉到了一边，看着媳妇那红肿的眼睛，低声问道：“媳妇，我看刚才你也哭得不行，这人堆里头，是不是还有你娘家那边的亲戚？”
安娜抹了一把泪，点了点头，声音还带着哽咽：“嗯，当家的，我刚才看了一圈，我大舅、二舅，还有大姨和老姨他们一家子都来了。就是，就是我姥爷和姥姥，身子骨本来就弱，走到半道上没挺过来。还有大姨家的那个小闺女，二舅家那个刚断奶的小子，也都在路上没了。”
说到这儿，安娜的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掉。
那是她至亲的骨肉啊，这一路逃荒生离死别的，实在是太惨了。
李云峰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安娜的后背，心里头也不是滋味。
但这年头就这样，能活下来大半，已经是万幸了。
“行了，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得好好活。”
李云峰眼神坚定。
“既然是你娘家的实在亲戚，那咱就不能让他们跟大伙儿挤在学校里睡地板。咱家那老房子不是还空着吗？虽说不如新房宽敞，但这阵子一直烧着火，炕是热乎的，住几家人也能挤得下。”
说完，李云峰也没磨叽，转身走进教室，在那堆人里把安娜的大舅二舅几家人给叫了出来。
这几家人一看是外甥女婿，一个个局促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身上脏兮兮的甚至不敢正眼看李云峰。
“大舅，二舅，大姨，老姨！都别愣着了，跟我走！”
李云峰也不嫌弃他们身上的味儿，帮着提起那仅剩的两个破包裹，领着他们就往自家老房子那边走。
进了老房子，一股子暖意扑面而来。
李云峰手脚麻利地把炕席擦了一遍，又让巴楞从库房里搬来了几床崭新的棉被，还有好几套干净的棉衣裳。
“这屋以后就归你们住了。这被褥都是新的，衣裳也是新的，赶紧换上。这里头还有两袋子棒子面，一篮子鸡蛋，还有几十斤腌好的咸肉。”
李云峰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墙角堆得高高的柴火垛。
“柴火我都让人给堆满了，晚上冷了就使劲烧，别省着！这玩意咱这儿满山都是！”
“等过两天雨停了，天气好点我就让人给你们盖新房子。到时候一家一个小院，都能住得舒舒坦坦的！”
安娜的大舅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听着这话，看着这满屋子的东西，嘴唇哆嗦了半天，噗通一声就给李云峰跪下了。
“外甥女婿啊，你这是救了我们全家的命啊！我们，我们都不知道该咋报答你，”
其他人也是跟着抹眼泪，一个个都要跪。
李云峰赶紧一把将大舅扶起来，那是真用了力气。
“大舅！你这是干啥！到了这儿就是到家了！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们安心住着，把身子养好了以后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安顿好了亲戚，这一夜，李云峰睡得格外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