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问题？”
“根据数据传输的模式分析，这个服务器在最近三个月内，有多次异常的数据修改操作。而且修改的时间都是在深夜，正常工作时间之外。”
陈木走到马克身边，看着屏幕上的数据分析结果：“能确定修改了什么内容吗？”
“具体内容不行，但可以确定修改的数据量很大。”马克指着一个波形图，“你看这里，正常的数据访问应该是平稳的曲线，但这些时间点上，数据传输量突然激增，明显是在进行大规模的数据操作。”
“这说明什么？”
“说明有人在篡改临床试验数据。”马克的语气很肯定，“而且是有预谋的、系统性的篡改。”
陈木拿起电话，拨通了局长的号码：“局长，我们有发现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沉默了足有十几秒，陈木能听见局长平稳但略显沉重的呼吸声。这片刻的安静，比任何急切的指令都更具分量。
“继续查。”局长终于开口，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砸得很实。“不只要证据，我还要知道是谁、为什么、怎么做的。我要完整的证据链。”
“明白。但是我们目前只有间接证据，无法直接读取被修改的内容。”陈木言简意赅地汇报了情况，“瑞丰的物理安防和网络壁垒都很严密，再次进入或者从外部强行突破，风险极高，而且几乎不可能不被发现。”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局长的语气不容置疑，“瑞德西韦这个项目，从立项开始就备受关注，牵扯的利益方太多。如果临床数据造假，这不是简单的商业欺诈，是草菅人命。你需要什么支持，直接跟我说。”.
第四千四百九十五章 突破口
“我需要一个人。”陈木说。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林雅？”
“是。她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
“她的背景调查报告我看过，干净，但也很普通。这种人做线人，风险很高，她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一旦暴露，后果……”局长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很明确.
“我明白风险，但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而且，我相信她。”陈木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好，我授权你全权处理。记住，你的首要任务是保证所有人员的安全，包括你自己，也包括林雅。如果情况失控，立即撤离。”
“是。”
挂断电话，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马克把椅子转过来，面对着陈木，脸上的兴奋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技术人员特有的专注和烦躁。
“头儿，这事儿麻烦了。”马克揉了揉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我的那个小宝贝只能嗅探到数据流的波动，像个隔着墙听动静的贼，能知道里面有人在搬家具，但不知道他们搬的是沙发还是冰箱。要想知道具体内容，我们必须‘进屋’看看。”
“进屋的路已经被堵死了。”陈木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辆，“王强不是傻子，这次检测已经让他起了疑心。我们再想用同样的借口进去，他绝对会全程盯死我们，连我们呼吸的频率他都想记录下来。”
“那就只能走网络了？”马克皱起眉，“我不是吹，给我足够的时间，没有我进不去的网。但瑞丰的防火墙是军工级的，我需要至少一周的时间来找漏洞，而且动静肯定小不了。到时候我们是进去了，估计人家公司的保安也端着咖啡站我们身后了。”
“所以，还是得靠林雅。”陈木转过身，目光落在办公桌上那盆无精打采的绿萝上，“我们需要她从内部打开一扇窗，哪怕只是一条缝。”
他拿出加密手机，给林雅发了一条信息，内容只有两个字：“安全？”
几分钟后，手机震动了一下，回信同样简洁：“安全。但有变化。”
陈木的眉心微微一跳。他立刻拨通了林雅的号码，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怎么了？”陈木的声音压得很低。
“王强今天下午召集了IT部门的紧急会议。”林雅的声音也同样轻微，背景里能听到一些模糊的键盘敲击声，她似乎在自己的工位上，“会议内容是‘提升数据中心安全响应级别’。他要求增加两项措施：第一，所有对核心服务器的非工作时间访问，都需要双人授权，并且由他本人或副主管在场监督。第二，增加了一个新的日志审计系统，对所有数据端口的流量进行实时监控和异常行为分析。”
马克在一旁听着，倒吸一口凉气：“我靠，这是把门焊死了，还顺便在门口装了个红外线报警器。王强这是被我们吓破胆了。”
陈木的表情却很平静。“意料之中。他如果毫无反应，我反而要怀疑他是不是有问题了。这说明他只是个尽职的安保主管，对数据篡改的事情并不知情。”.
第四千四百九十六章 记录在案
“这对我们来说可不是好消息。”林雅的语气里透出一丝焦虑，“现在别说让你的人再进来，就算是我，想多看一眼服务器都会被记录在案。”
“别慌。”陈木的声音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他加强了主动防御，就必然会忽略一些被动环节。新的系统刚刚上线，肯定会有磨合期，有漏洞。你先稳住，不要有任何异常举动，像平时一样工作。我们需要见一面，当面谈。”
“去哪里？公司附近肯定不安全。”
“城西的‘旧时光’咖啡馆，还记得吗？大学城旁边那家。”陈-木说，“那里人多，学生也多，没人会注意我们。明晚七点。”
“好。”.
结束通话，陈木看着马克：“你刚才说，王强把门焊死了？”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马克摊摊手。
“那我们就让他自己把窗户打开。”陈木的嘴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新上线的日志审计系统，听起来很厉害。你去查查，这种系统通常是哪家公司提供的，它们有没有什么通用的后门或者默认配置漏洞。既然是新系统，王强的手下肯定还没玩明白，这可能就是我们的机会。”
马克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对啊！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新系统就像新来的员工，看着挺唬人，其实业务不熟，容易被老油条骗！我这就去查！”他兴冲冲地坐回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翻飞，仿佛一个即将进入糖果店的孩子。
陈木则再次望向窗外，夜色已经笼罩了整座城市。他知道，从他拨通局长电话的那一刻起，这张网就已经撒下。而林雅，就是那个最关键，也最危险的诱饵。他必须确保，在鱼上钩之前，诱饵不会被吞掉。他想起了大学时和林雅在那个咖啡馆讨论课题的场景，那时的他们，烦恼的只是复杂的代码和难懂的算法。谁能想到，多年以后，他们会在同样的地方，讨论一场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阴谋。现实，远比代码要复杂和危险得多。
第二天晚上七点，旧时光咖啡馆。
咖啡馆里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和淡淡的书卷气，周围坐满了年轻的学生，或低声交谈，或埋头苦读。陈木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面前放着一杯美式咖啡，一本翻开的《网络攻防艺术》。
林雅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扎着简单的马尾，看起来就像一个刚下课的研究生。她径直走到陈木对面坐下，将一个文件袋放在桌上。
“你要的东西。”她轻声说，眼神快速扫过四周。
陈木没有碰那个文件袋，只是看着她：“你看起来很累。”
“连续两天加班，陪着IT部门的人调试那个新的审计系统。”林雅揉了揉太阳穴，眼底有掩不住的疲惫，“王强像疯了一样，恨不得给每一行代码都加上注释。”
“辛苦了。”陈木把一杯温水推到她面前，“马克那边有进展。瑞丰用的这套‘天盾’审计系统，是业界新秀，功能强大，但为了兼容性，保留了一个用于远程调试的后门端口。这个端口默认是关闭的，但可以在特定条件下被激活。”
林雅的眼睛亮了起来：“什么条件？”.
第四千四百九十七章 马克的时间
“需要物理接触。用一个特定的设备，连接到系统的主控台，发送一个激活指令。一旦激活，后门会开放十分钟，然后自动关闭。”陈木缓缓地说，“这十分钟，就是马克的时间。”
“主控台在数据中心，王强的办公室就在隔壁。”林雅的眉头瞬间皱紧，“我不可能在他眼皮底下做这些。”
“我知道。所以我们不能在数据中心动手。”陈木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这套系统除了数据中心的主控台，还有一个地方可以进行配置。你们IT部门的日常维运办公室，是不是有一台专门用于系统监控和管理的终端机？”
林雅思索了几秒，点了点头：“有。在十八楼，是IT部门的办公区。那台机器权限很高，平时只有几个资深工程师能用。”
“那就是我们的目标。”陈木的计划已经成型，“你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你单独接触那台终端机，并且不引起怀疑的机会。”
“这比进入数据中心还难。”林雅苦笑，“那里全是IT专家，我一个行政人员过去，太显眼了。”.
“那就创造一个不显眼的理由。”陈木看着她，眼神笃定，“比如，一场不大不小的‘网络事故’。”
“网络事故？”林雅的呼吸停顿了一下，她立刻明白了陈木的意思。这已经不是制造小状况来分散注意力那么简单了，这是在老虎的嘴边拔毛。
“对。”陈木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讨论天气，“一场足以让整个IT部门手忙脚乱，但又不至于引发全公司恐慌的事故。比如，公司的内部邮件系统突然大面积延迟，或者OA办公系统频繁掉线。”
“这太疯狂了。”林雅下意识地握紧了水杯，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王强刚刚升级了安防系统，这时候出事，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内部有鬼。而且，IT那帮人个个都是人精，想在他们眼皮底下搞鬼，还让他们查不出来……”
“所以，制造事故的人不能是我们，也不能是你。”陈木打断了她的话，目光沉静如水，“得让他们自己‘搞’出事故。”
马克在电话里听到这个计划时，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头儿，你这是要玩火啊！不过我喜欢！让敌人自己打自己，这是孙子兵法里的招数吧？高，实在是高！”
“少拍马屁。”陈木没好气地说，“技术上能实现吗？”
“小菜一碟！”马克的语气充满了自信，“瑞丰的邮件服务器和OA系统，虽然也在内网，但为了方便员工远程办公，肯定有对外的映射端口。我不需要攻破它，只需要找到这个端口，然后用海量的、无意义的连接请求去‘骚扰’它。这就像不停地给一个人打电话，但不说话，就占着线，让他接不到别人的电话。服务器的资源会被大量占用，系统自然就又卡又慢了。最妙的是，从他们的角度看，这就是一次来自外部的、平平无奇的DDoS（分布式拒绝服务）攻击，网络世界每天都在发生，他们只会忙着去追查虚假的攻击源，绝对想不到屋里已经进人了。”.
第四千四百九十八章 手忙脚乱
“攻击强度和时间要控制好。”陈木叮嘱道，“我们要的是‘手忙脚乱’，不是‘彻底瘫痪’。时间就定在明天下午三点，那是上班最疲惫、最容易烦躁的时间点。持续半小时就够了。”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马克的声音透着一股大干一场的兴奋。
计划敲定，剩下的就是林雅的表演时间。陈木知道，这对她的心理素质是极大的考验。
第二天下午两点五十七分。
瑞丰医药十八楼，IT部门办公室里一片祥和。有人在低声讨论技术问题，有人在悠闲地喝着下午茶。林雅端着一个空杯子，缓步走进茶水间，心脏在胸腔里不规则地跳动。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比U盘略大，形状像个小型路由器的黑色设备，这是马克连夜赶制出来的“激活器”。按照马克的说法，只要把它插到那台维运终端的USB口上，按下侧面的小按钮，它就会自动模拟键盘输入一长串复杂的指令，完成激活后门的操作，整个过程不超过二十秒。
三点整。
办公室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抱怨声.
“我的邮件怎么发不出去了？一直在转圈！”
“OA也登不上了，什么情况？”
“靠，我刚写了一半的报告，不会没保存吧！”
IT部门主管是个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他猛地站起来，吼了一嗓子：“都别吵！小李，去查一下服务器状态！老张，检查网络流量！”
整个办公室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键盘敲击声变得密集而急促。主管的电话很快响了起来，是王强打来的。“老周，怎么回事？我这边也收到好几个部门的投诉了！”
“像是遭到了网络攻击，流量异常，正在排查！”周主管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林雅端着刚接好水的杯子，从茶水间走了出来。她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十五楼，而是走向了IT办公室最里面的那个角落。那里，维运终端的屏幕上正飞速滚动着各种数据流和日志信息，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工程师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林雅走到他身边，将水杯轻轻放在旁边的桌上，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一丝外行人的好奇：“小张，很严重吗？我看大家都很紧张。”
小张头也没抬，眼睛死死盯着屏幕：“是DDoS攻击，规模不小。正在追踪IP来源，妈的，全是国外的肉鸡，跳了好几层代理。”
“需要帮忙吗？比如……倒杯咖啡什么的？”林雅的声音很柔和。
就在这时，周主管在办公室那头大喊：“小张，别追了！IP是假的！先去防火墙那边加策略，把异常流量引走！快！”
“好！”小张应了一声，立刻起身，抓起桌上的另一块键盘，冲向了办公室另一侧的机柜。
机会来了！
林雅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深吸一口气，假装好奇地凑到那台维运终端前，目光在滚动的代码上扫过，仿佛在看天书。她的左手看似随意地垂在身侧，右手端着水杯，身体巧妙地挡住了来自门口的视线。
左手迅速从口袋里摸出那个黑色的激活器，凭借着肌肉记忆，准确无误地插进了主机箱背面的USB接口。主机箱在桌子底下，位置很隐蔽.
第四千四百九十九章 微小按钮
她的指尖碰触到设备侧面的那个微小按钮，轻轻一按。
设备顶端一个针尖大小的LED灯闪烁了一下，变成了绿色。
成功了！
她立刻就要把手抽回来，但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王强。
他脸色铁青，显然对IT部门的效率很不满，径直朝着周主管的办公桌走去。他的路线，正好要经过林雅所在的这个角落。
林雅的血液几乎在瞬间凝固了。
激活器还在终端上，指令正在执行，现在拔下来，前功尽弃，还可能留下痕迹。不拔，王强只要多看一眼，就会发现一个不属于这里的女人，鬼鬼祟祟地待在全公司权限最高的电脑旁边。
电光火石之间，林雅做出了一个大胆到极点的决定.
她没有去拔那个设备，而是端着水杯的右手，手腕“不经意”地一抖。
“啊！”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满满一杯热水，不偏不倚地全都泼在了维运终端的键盘和桌面上。
“滋啦”一声轻响，键盘的缝隙里冒出了一缕微不可察的白烟。
这声惊呼和键盘的异响，瞬间吸引了全办公室的注意。刚跑到机柜边的小张猛地回头，看到了这灾难性的一幕，眼睛都直了。正要跟王强汇报的周主管也愣住了。
王强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皱着眉看向这边，眼神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