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瘫坐在椅子上，感觉比跟王海涛对峙还累。他宁可去审十个犯人，也不想写这玩意儿。他盯着空白的文档页面，脑子里一片空白。
“关于成功阻止‘8·15’特大网络恐怖袭击事件的经过与反思……”
他敲下第一行字，然后就卡住了。怎么写？写自己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是写自己灵机一动，急中生智？写出来都像小说，而且还是三流小说。
旁边的马克也没好到哪里去，抓耳挠腮，键盘敲得噼啪响，结果屏幕上就三个字：“我，马克……”然后删掉。又敲：“在领导的英明指挥下……”又删掉。
整个办公室的人渐渐都走光了，只剩下他们俩对着电脑屏幕发呆，像两尊望夫石。
“木头，”马克有气无力地问，“你说，咱们这算不算一种工伤？”
“算。”陈木深以为然，“精神上的。”
就在这时，陈木的加密通讯器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局长的号码。
“不是吧，催稿催这么紧？”陈木嘀咕着接通。
“报告写得怎么样了？”局长洪亮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没有半点睡意。
“报告……正在酝酿情绪。”陈木含糊地回答。
“行了，别酝酿了。”局长的语气严肃了起来，“你现在马上来我办公室一趟，不要惊动任何人。自己开车过来，从地下车库直接上来。”
陈木心里一凛。这种安排，意味着有突发状况，而且是需要高度保密的那种。
“出事了？”
“好事，也是坏事。”局长在那头顿了顿，“省纪委的动作比我们想象的快，也比我们想象的猛。刘秘书进去不到两小时，就把他知道的全吐了。但他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可专案组顺着他吐出来的线索往下摸，摸到了一个硬茬子。”
“谁？”
“瑞丰集团。”
陈木的瞳孔缩了一下。瑞丰集团，本市乃至本省最大的综合性企业，产业遍布地产、金融、医药、科技，创始人张瑞丰更是常年挂在富豪榜上的风云人物，是市里的明星企业家，座上宾。
“王海涛女儿得的病，特效药‘瑞德西韦’的国内专利和临床试验，就是瑞丰集团旗下的瑞丰医药在负责。”局长继续说道，“王海涛当年就是被瑞丰医药的临床项目负责人给赶出来的。而那个负责人，跟刘秘书是姻亲。”.
第四千四百八十八章 电子苍蝇
一条线，串起来了。
“专案组想查瑞丰医药的临床数据，但对方以商业机密为由，拒绝配合。他们的数据中心是物理隔绝的，独立于所有公共网络，号称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专案组的人在门口吃了闭门羹，没拿到授权，谁也进不去。”
陈木明白了：“所以，他们需要一只‘电子苍蝇’。”
“没错。你那个‘彩蛋’里，除了刘秘书的证据，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马克那小子喜欢藏东西，我也不确定。”陈木看了一眼旁边还在跟报告死磕的马克，“我问问他。”
他捂住话筒，对马克说：“别写了，问你个事。你送给纪委的那个大礼包里，除了咱们掌握的证据，你还塞了什么私货？”
马克愣了一下，眼神有点闪躲：“没……没啥啊，就是把证据打包得漂亮了一点，加了个动态加密壳。”.
“说实话。”陈木盯着他。
马克扛不住陈木的眼神，只好招了：“好吧……我就是觉得只给证据太单调了。王海涛不是想格式化全城吗？他的‘凤凰’协议里，有很多后门程序和渗透工具，都是顶尖货色。我看着可惜，就……就顺手打包了几个我觉得挺好玩的，一起塞进去了。想着万一以后用得上呢……”
陈木听得眼皮直跳：“你把一堆军火跟一封举报信捆在一起，寄给了纪委？”
“比喻别那么难听嘛！那叫‘附赠工具包’！”
陈木挂断电话，看着马克那张还带着委屈的脸，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
“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陈木走到马克面前，“你把黑客工具包寄给纪委，这就像给警察局寄了一箱手雷，然后说顺便送点小玩具。”
马克缩了缩脖子：“我又没想到他们真会用……”
“现在他们不但要用，还指名道姓要我们帮忙。”陈木拿起桌上的车钥匙，“走，跟我去见局长。”
“现在？这都快凌晨三点了。”
“纪委的人不睡觉，我们也别想睡了。”
两人收拾好东西，从办公室后门溜了出去。大楼里静悄悄的，只有值班室还亮着灯。陈木的车停在地下车库最角落的位置，这是他的习惯——越不起眼的地方越安全。
车子启动后，马克忽然开口：“老陈，你说瑞丰集团真的有问题吗？”
“有没有问题，查了才知道。”陈木打着方向盘，“不过张瑞丰这个人，我倒是听说过一些事。”
“什么事？”
“十几年前，他还只是个小包工头的时候，承包过一个政府项目。工程质量出了问题，死了三个人。按理说应该判刑，结果不知道怎么搞的，最后只是赔了点钱就了事了。”陈木停在红灯前，“从那以后，他的生意就越做越大，像坐了火箭一样。”
马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你觉得他背后有人？”
“不是觉得，是肯定。”陈木踩下油门，“没有保护伞，他走不到今天这个位置。问题是，这把伞有多大，撑得有多牢。”
市公安局大楼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庄严。陈木直接把车开进地下车库，搭电梯上到十二楼。局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低声交谈的声音.
第四千四百八十九章 特殊的工具
陈木敲了敲门，推门进去。除了局长，办公室里还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省纪委的赵处长，另一个是市检察院的李检察官。
“来了。”局长指了指沙发，“坐。”
陈木和马克在沙发上坐下，气氛有些凝重。
赵处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文，但眼神很锐利。他开门见山：“听说你们手上有一些特殊的工具？”
马克下意识地看了陈木一眼。陈木点点头：“有是有，但要看用来做什么。”
“瑞丰医药的数据中心，我们需要进去看看。”李检察官接过话，“但他们不配合，我们也没有足够的证据申请搜查令。”
“所以你们想让我们黑进去？”陈木直接说破。
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钟.
赵处长推了推眼镜：“这个词用得不太准确。我们只是需要一些技术支持，来获取相关证据。”
“技术支持……”陈木笑了，“赵处长，咱们都是明白人，别绕弯子了。你们要我们做的事，如果被发现了，我们要承担什么后果，你清楚吗？”
“这是为了查案。”
“查案也要讲程序。”陈木靠在沙发背上，“我们可以配合，但有几个条件。”
局长眉头微皱：“陈木……”
“局长，这事关系到整个网监支队的安全。”陈木看着在座的三个人，“第一，我们只负责技术，不负责解读数据。第二，所有行动都要有书面授权。第三，如果出了问题，责任不能推到我们头上。”
赵处长和李检察官交换了一个眼神。
“书面授权可能有些困难……”李检察官说。
“那就没得谈了。”陈木站起身，“马克，我们走。”
“等等。”赵处长叫住了他们，“给我十分钟，我打个电话。”
赵处长走到办公室角落，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声音压得很低。陈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能感觉到对话很激烈。
十分钟后，赵处长回到沙发前：“授权可以有，但级别不能太高。我们会以技术咨询的名义，给你们一个书面委托。”
“技术咨询？”马克忍不住笑了，“这个名字还挺文雅的。”
陈木瞪了马克一眼，然后对赵处长说：“可以，但我还有一个要求。”
“什么？”
“王海涛的案子，我们要全程参与。不管查到什么，我们都有知情权。”
这次轮到赵处长皱眉了：“这个……”
“赵处长，我们不是在讨价还价。”陈木的语气很平静，“王海涛差点毁了整个城市的网络系统，我们有权知道这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如果瑞丰集团真的有问题，他们的网络安全也在我们的管辖范围内。”
局长在一旁点点头：“陈木说得有道理。”
赵处长想了想，最后点头同意：“好，但你们不能对外透露任何消息。”
“当然。”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他们讨论了具体的行动方案。瑞丰医药的数据中心位于郊区的科技园，是一个独立的建筑，有自己的安保系统。最关键的是，他们的服务器完全不联网，所有数据都存储在物理隔离的环境中.
第四千四百九十章 数字堡垒
“这就是个数字堡垒。”马克研究着瑞丰医药的网络架构图，“想要远程入侵，基本不可能。”
“那就只能物理接触了。”陈木说。
“你的意思是……潜入？”李检察官有些惊讶。
“不是潜入，是合法进入。”陈木看着在座的几个人，“我们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能够接触到他们的内网。”
赵处长思考了一下：“这个可以安排。瑞丰医药下个星期有一个网络安全评估项目，我们可以让你们以第三方安全公司的身份参与。”
“那就这么定了。”陈木站起身，“不过在行动之前，我需要先了解一下瑞丰医药的内部情况。”
“你想怎么了解？”
陈木看了马克一眼：“我们有自己的方法。”
从市公安局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开始泛白了。陈木和马克回到办公室，马克直接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而陈木却毫无睡意.
他打开电脑，开始搜索瑞丰医药的相关信息。公开资料显示，瑞丰医药成立于2010年，主要从事药物研发和临床试验，在国内有三个研发中心，员工总数超过五千人。
看起来是个正规的医药公司，但陈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调出了瑞丰医药的人事档案——这是网监支队的特权之一，可以查看任何企业的基本信息。翻了一会儿，一个熟悉的名字跳了出来：林雅。
林雅，瑞丰医药网络安全部主管，三十二岁，计算机科学硕士，曾在多家互联网公司工作过。
陈木看着这个名字，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打开另一个文件夹，找到了五年前的一个案卷。
五年前，市里发生过一起大规模的网络诈骗案，涉案金额超过两千万。当时负责技术调查的就是陈木，而协助调查的企业安全专家中，就有林雅。
那时候的林雅还在一家网络安全公司工作，技术水平很高，人也很配合。案子结束后，陈木和她还保持过一段时间的联系，但后来就断了音信。
没想到她现在在瑞丰医药工作。
陈木想了想，拿出手机翻到林雅的号码。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通。
“喂？”林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困倦。
“林雅，是我，陈木。”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陈警官？这么早打电话，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就是想问问你最近怎么样。听说你在瑞丰医药工作？”
“是啊，已经两年多了。”林雅的语气有些谨慎，“你怎么知道的？”
“偶然看到的。”陈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瑞丰医药是大公司，待遇应该不错吧？”
“还行。”林雅顿了顿，“陈警官，你不会是专门打电话来关心我的工作情况的吧？”
陈木笑了：“被你看出来了。确实有点事想请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