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
王海涛才是这一切真正的导演。
孙董事长被杀，孙丽华被绑架，警方的每一次行动都慢半拍，每一次都扑空。原来不是他们内部有内鬼，而是他们的行动，从一开始就是在“内鬼”的剧本里进行的。他们就像一群被蒙上了眼睛的驴，被那根看不见的绳子牵引着，一圈又一圈地，在原地打转，自以为在前进，其实只是在为导演的戏剧，增添一些可笑的佐料。
“呕……”陈木再也忍不住，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他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涌上喉咙，火辣辣地灼烧着他的食道。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泛起的恶心。
“给他瓶水！”赵刚喊了一声。
一瓶冰凉的矿泉水递到了陈木的手里。他没有喝，只是用那冰冷的瓶身贴着自己滚烫的额头，试图让自己混乱的大脑冷静下来。
冷静。
他强迫自己。
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王海涛逃了，但他留下的烂摊子还在。那个叫“凤凰”的组织还在，他们的计划，真的只是炸掉一个仓库这么简单吗？
“享受我为你们准备的最后盛宴吧！”
王海涛最后那句话，又在他耳边响起。一个仓库的爆炸，算什么盛宴？这更像是一场仓促的谢幕，一场为了脱身而制造的混乱。
那么，真正的盛宴，在哪里？
陈木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不远处的王队长。“队长。”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王队长走了过来，蹲下身，与他平视。“想说什么？”
“他给我的那把枪。”陈木从口袋里，用颤抖的手，掏出了那把格洛克17，递了过去，“你检查过吗？”
王队长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和赵刚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想法。一个警察，尤其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警察，绝不会轻易将自己的配枪交给一个平民，哪怕再信任。这本身就违反了最基本的纪律。
当时，他们都被王海涛的“重伤”和那番“托付”的话给蒙蔽了，没有人去深究这个不合常理的举动。
现在想来，这把枪，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王队长接过枪，仔细地检查着。他退下弹匣，满满的子弹。他拉动套筒，检查枪膛，一切正常。从外观上看，这就是一把制式的警用手枪，没有任何问题。
“也许……里面有追踪器？”赵刚猜测道。
“不。”陈木摇了摇头，他的脑子在剧痛中，反而变得异常清晰，“他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追踪我。他一直都知道我在哪里，在做什么。这把枪，不是用来定位的。”.
第四千四百六十五章 钻进了他的脑海
“那它是用来干什么的？”
陈木看着王队长手里的枪，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了他的脑海。
“也许，它是用来杀人的。”陈木一字一顿地说，“用我的手，去杀某个人。然后，让这把登记在王海涛名下的枪，成为我无法洗脱的罪证。”
如果不是今晚的图穷匕见，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他陈木，就会在王海涛的剧本里，扮演一个杀人凶手的角色.
王队长和赵刚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这个推论，合情合理，并且完全符合王海涛表现出来的疯狂和缜密。
“妈的！”赵刚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警车车门上，发出一声闷响，“这个杂碎！老子非把他揪出来不可！”
王队长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地将那把枪收好，放进了证物袋。他站起身，望向那片依旧在燃烧的火海，眼神变得像深渊一样，幽暗，且冰冷。
“通知技术科，把这把枪里里外外给我查个底朝天。还有，立刻回局里，重新梳理所有和王海涛有关的案子，他经手的每一个人，每一份文件，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放过！”王队长的声音不大，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另外，立刻派人去医院，把他那个‘病房’给我封起来！我要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在我们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金蝉脱壳的！”
命令被迅速地传达下去。
陈木也站了起来，爆炸的后遗症还在，他的身体依然虚弱，但他的眼神，却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迷茫和空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狠厉。
王海涛，你以为摧毁了我的信任，就能摧毁我这个人吗？
你错了。
你只是亲手，点燃了我的复仇之火。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噩梦。
不把你从黑暗的深渊里揪出来，我陈木，誓不为人。
市公安局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巨大的电子屏幕上，循环播放着王海涛的资料照片。一张是穿着警服，英姿飒爽的入职照，笑容阳光，眼神清澈。另一张，是仓库门口监控拍下的，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身形和王海涛高度重合。
光明与黑暗，忠诚与背叛，在这两张照片的对比下，显得如此讽刺。
在座的都是市局的骨干，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和难以置信。自己朝夕相处的战友，那个平日里业务能力出众、人缘极佳的警队精英，竟然是整个“凤凰”组织的核心，是那个双手沾满鲜血的“面具男”。这个事实，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王队长一夜没睡，眼中的红血丝像是蛛网一样蔓延开来。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医院那边查过了。”赵刚的声音沙哑，他指着屏幕上的一份报告，“王海涛的主治医生和几名护士，全部失联。初步判断，他们都是‘凤凰’组织的外围成员。从王海涛‘受伤’入院的那天起，那间特护病房，就成了他的指挥中心。我们所有去探望的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成了他调整计划的情报。”.
第四千四百六十六章 把我们当猴耍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个畜生！”一个老刑警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他把我们当猴耍！”
陈木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他面前放着一杯水，从开始到现在，一口没动。他的状态很奇怪，既不激动，也不愤怒，像一潭死水，平静得有些吓人。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像一块海绵，吸收着所有关于王海涛的信息。
他在重构.
在他的脑海里，把过去那个“战友王海涛”的形象彻底打碎，然后用这些冰冷、残酷的线索，一点一点地，重新拼接出一个真实的，或者说，更接近真实的王海涛。
“孙丽华的口供录完了。”另一名警员报告道，“她状态很差，但还是提供了一些关键信息。她确认，‘面具男’就是‘凤凰’组织的首领，代号‘凤凰’。组织的成员都对他有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但她也不知道‘凤凰’的真实身份，也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
“她还提到，”警员顿了顿，看向陈木，“‘凤凰’对陈木记者你，有种非常特别的‘兴趣’。他说，你是他这出戏剧里，最有趣的一个变量，一个能给他带来惊喜的‘观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陈木身上。
陈木的眼皮跳了一下。
观众？
不，我不是观众。我是被你选中的，最重要的那个“演员”。你费尽心机地接近我，引导我，把枪交给我，是想让我在你剧本的最高潮，扮演一个关键角色。只是，我这个演员，在中途，脱离了你的剧本。
“那把枪的检验报告也出来了。”技术科的负责人站了起来，脸色凝重，“枪本身没有问题，没有追踪器，没有改装。但是，我们在子弹上，发现了问题。”
他将一份报告投到大屏幕上。
“每一颗子弹的弹头上，都用激光微雕技术，刻上了一个极其微小的标记。”负责人放大了一张弹头的显微照片，一个浴火凤凰的图样清晰地显现出来，“这个标记肉眼几乎无法分辨。如果陈木用了这把枪，射出的子弹一旦被提取，就会成为‘凤凰’组织的铁证。到时候，无论他如何辩解，都会被认定为‘凤凰’组织的一员。”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后怕。这个计划，一环扣一环，阴险到了极点。王海涛不仅要杀人，还要诛心。他要毁掉的，不只是陈木的生命，更是他的名誉，他的信念，以及整个警方的公信力。
陈木看着屏幕上的凤凰标记，身体里那股被压抑的怒火，终于开始燃烧。他缓缓站起身，走到了屏幕前。
“他不止想让我当杀人犯。”陈木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他是想让我，成为他的‘继承人’。”
“什么意思？”王队长皱眉。
“一个顶尖的记者，因为调查真相而被逼到绝路，最终被‘凤凰’组织策反，成为了他们的一员，甚至用他们的方式去复仇。这是一个多么完美、多么具有煽动性的故事？”陈木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容，竟和王海涛有几分相似，“这个故事一旦传出去，会对社会造成多大的冲击？会有多少对现实不满的人，把‘凤凰’当成偶像，把他当成反抗体制的英雄？他不是要建立秩序，他是要传播混乱的‘病毒’。而我，就是他选中的，第一个超级传播者。”.
第四千四百六十七章 社会的恐怖分子
这番话，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他们之前想的，只是抓住一个罪犯。而现在，他们意识到，他们面对的，是一个企图用思想和信念来颠覆整个社会的恐怖分子。
“码头的爆炸，不是结束，而是开始。”陈木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是他的‘凤凰涅槃’。他用一场大火，烧掉了王海涛这个身份，从此以后，他就是‘凤凰’。他会躲在暗处，欣赏我们为他一手导演的‘盛宴’。”
“那真正的盛宴，到底是什么？”赵刚忍不住问道。
陈木没有回答。他走回自己的座位，拿起了那杯已经凉透了的水，一饮而尽。
“我需要回家一趟。”他对王队长说.
王队长看着他，点了点头。“去吧。赵刚，你送他。”
“不用。”陈木拒绝了，“我自己可以。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他需要回到那个他与王海涛“相识”的地方，回到他自己的战场，去寻找被他忽略掉的，最后的线索。
……
陈木的公寓里，依旧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书桌上，摊着案卷和地图，墙上，贴满了人物关系图。
最中心的位置，赫然是王海涛的照片。照片上，一条红色的马克笔线，从“战友”，一直划到了“凤凰”的代号上。
陈木坐在椅子上，点燃了一支烟。这是他案子陷入僵局时才会有的习惯。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回忆起与王海涛相处的每一个细节。从第一次在医院见面，到每一次的探病交谈，再到最后那次交接配枪。
王海涛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回放。
他是一个天生的演员，他的表演毫无破绽。
不，一定有破绽。再完美的表演，也会有不合逻辑的地方。
陈木猛地睁开眼睛，视线落在了墙上那张巨大的城市地图上。上面用不同颜色的图钉，标记出了“凤凰”组织所有犯案的地点。
孙董事长的公司、郊外的化工厂、交易的码头……这些地点，看似毫无关联，只是为了他们的犯罪活动服务。
但如果，这些地点本身，就是线索呢？
陈木站起身，走到地图前。他死死地盯着那些图钉，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
他拿起一支红色的马克笔，尝试着将这些点连接起来。
一个点，两个点，三个点……
当最后一个点被连接上时，一个不规则的图形，出现在地图上。
陈木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那不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图形。
那是一只鸟的轮廓。
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的轮廓。
而凤凰的“眼睛”，那个最关键的位置，恰好是市中心广场。
明天，是这座城市的建市纪念日。晚上八点，市中心广场将举行一场盛大的庆典，届时，全城的市民和领导，都会聚集在那里，观看一场史无前例的灯光烟火秀。
“享受我为你们准备的最后盛宴吧！”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盛宴。
一场以整座城市为舞台，以数十万市民为观众的，毁灭的盛宴！
陈木抓起外套和车钥匙，疯了一样地冲出了门.
第四千四百六十八章 赶到市局
他甚至来不及打电话，他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市局，告诉王队长。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