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就是那个愿意用镜子，将第一缕阳光反射到怪物眼睛上的人。
东海市是一座繁华的沿海都市，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空气中都弥漫着金钱与机遇的味道。陈木和老刘入住了一家不起眼的商务酒店，从窗户望出去，正好能看到罗启明的公司——启明生物科技所在的那栋写字楼。
“这地方可比咱们那小庙阔气多了。”老刘靠在窗边，点上一根烟，“你看那栋楼，叫‘未来中心’，租金按秒算的。这个罗启明，不简单啊。”
陈木没有说话，他正在电脑上仔细研究姚队长传过来的资料。罗启明，四十五岁，海归博士，生物化学领域的专家。他的公司启明生物科技成立于五年前，主营业务是基因编辑和细胞再生技术的研究，在业内名气不小，但一直很低调，几乎从不接受媒体采访。公司的财务报表也无懈可击，每一笔资金流向都清晰明了，看不出任何问题。
“太干净了。”陈木关上电脑，揉了揉眉心，“一个和王总那种人有牵连的公司，怎么可能干净到这种地步？”
“只有两种可能。”老刘吐出一个烟圈，“要么，是我们猜错了，这个罗启明只是和王总重名。要么，就是他隐藏得太深，深到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我倾向于后者。”陈木站起身，“张小雨听到的那句‘底牌’，不会是空穴来风。”
接下来的两天，陈木和老刘开始了最传统的记者式调查——蹲点。他们轮流在启明生物科技公司楼下的大厅、对面的咖啡馆，观察着罗启明和公司员工的进出规律。
罗启明的生活极其规律，每天早上八点半准时到公司，晚上七点离开，几乎没有应酬。他开着一辆普通的德系轿车，衣着得体但并不奢华，看上去就像一个典型的中产阶级学者。公司的员工也都是一副精英做派，行色匆匆，很少与外人交流。
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正常得让人不安。
“这孙子属钟表的吧？比我还准时。”老刘打了个哈欠，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咱们在这儿看了三天，连个鬼影子都没发现。要不，想办法混进去看看？”
“不行。”陈木否决了，“这种高科技公司，安保系统非常严密，我们没有证件，连电梯都进不去。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在这儿喝咖啡吧？我这几天喝的咖啡比我去年一年喝的都多。”老刘抱怨道。
陈木的目光落在了街边一个正在派发传单的年轻人身上。那是一家新开的健身房在做推广。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也许，我们可以换个思路。”
当天下午，陈木和老刘就以“市场调研员”的身份，联系上了启明生物科技的行政部门，声称他们是一家高端健身品牌，计划在“未来中心”附近开设新店，希望能对楼内各公司的白领们进行一次健康状况和健身需求的问卷调查。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很爽快地答应了。
“这帮搞科研的，估计平时也确实缺运动。”老刘一边整理着印有健身房LOGO的T恤，一边小声嘀咕，“你这招还真行。”
“他们越是表现得开放，就越说明他们有自信，我们什么都查不出来。”陈木压低了声音，“进去之后，你负责在一楼大厅做问卷，尽量拖住保安和前台的注意力。我找机会上楼。”
“上楼？你怎么上？”
“山人自有妙计。”陈木神秘地笑了笑。
第二天，两人穿着统一的服装，带着一大摞问卷和礼品走进了“未来中心”。启明生物科技的前台是一个干练的年轻女孩，她核对了身份后，给他们安排了大厅的一个角落.
第四千三百九十八章 口若悬河
老刘很快进入了角色，他口若悬河，热情洋溢地向来往的员工们介绍着健身的好处，用免费的蛋白粉和毛巾吸引了不少人驻足。陈木则假装在旁边帮忙分发问卷，眼睛却在四处观察。
他注意到，大部分员工都刷卡进入了左侧的普通电梯。而右侧，还有一部独立的电令，需要指纹和虹膜双重验证，那里几乎无人使用。他猜测，那部电梯通往的，应该就是公司的核心区域——实验室。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急匆匆地走了过来，他似乎有什么急事，一边走一边打电话，神情焦急。在经过陈木身边时，他口袋里的一张门禁卡掉了出来。
机会来了。
陈木不动声色地用脚踩住那张卡，然后弯腰假装系鞋带，迅速将卡捡起，塞进了口袋。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个研究员已经刷卡走进了普通电梯。
陈木没有声张，他继续帮老刘发了十几分钟的问卷，然后借口去洗手间，悄悄溜进了消防通道。他拿出那张卡，上面写着“技术部-李伟”，照片上是一个戴眼镜的斯文青年。
他没有立刻去刷卡。他知道，这种公司的门禁系统很可能与监控联动，一旦李伟的卡在另一个地方被刷，而他本人又出现在了别处的监控里，警报立刻就会响起.
他在消防通道里静静地等待着。大约二十分钟后，他估摸着那位李伟应该已经到了自己的工位，并且短时间内不会再使用门禁卡，他才走了出去。
他没有去坐电梯，而是选择了走楼梯。启明生物科技占据了17到20四层楼。17层是行政和市场部，18层是技术部，19和20层则没有标识，很可能就是实验室。
陈木用李伟的卡顺利地刷开了18楼的防火门。技术部的办公室是一个个格子间，大部分人都戴着耳机，专注地盯着屏幕。他低着头，装作是来送文件的，迅速穿过办公区，找到了通往19楼的楼梯间。
19楼的门禁更加森严，除了刷卡，还需要输入密码。
陈木犯了难。密码他不可能知道。硬闯肯定不行。他正准备放弃，原路返回，忽然听到门内传来一阵争吵声。
“……我说了，3号实验体的数据异常必须立刻上报！它的神经元活动频率已经超出了安全阈值！”一个年轻的男声，听起来很激动。
“上报？”另一个声音显得沉稳而冷漠，“你想让罗总知道你搞砸了项目？李博士，别忘了，这个项目的重要性。任何一点小小的失误，都可能让我们前功尽弃。把数据压下来，按照我说的，加大镇定剂的剂量。”
“可是，王教授，这违反了操作规程！如果实验体崩溃……”
“没有如果。出了事，我担着。”那个被称为王教授的声音不容置疑，“你只需要执行命令。”
门内安静了下来，几秒钟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似乎是那个李博士妥协了。
陈木的心脏狂跳。实验体？镇定剂？这些词汇让他立刻想到了华腾科技。看来他找对地方了。这个启明生物科技，就是王总背后的技术支持，是那个“底牌”的制造工厂。
他必须进去看看。
他退回楼梯间，仔细观察着门锁的结构。是电子密码锁，没有钥匙孔。他忽然想起了以前看过的警匪片，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硬质的塑料卡片——那是健身房的宣传卡。
他将卡片插进门缝，一点点地试探。这种方法成功率极低，但他没有别的选择。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面容儒雅的中年男人，正是那个被称为“王教授”的人。他似乎正要离开，看到门口的陈木，愣了一下.
第四千三百九十九章 健身房
“你是哪个部门的？”王教授皱起了眉头，审视着陈木身上的健身房T恤。
陈木的大脑飞速运转。
“王教授您好，”他立刻换上一副谦卑又热情的笑容，“我们是‘力美健身’的，今天在一楼做推广。刚才有位先生填问卷，说他把一份很重要的文件忘在19楼的会议室了，拜托我一定帮忙送上来。他走得急，我也没看清是谁。”
说着，他煞有介事地从背包里拿出一份空白问卷，卷成一卷，装成文件的样子。
这个借口漏洞百出，但胜在突然。王教授显然没料到会有人用这种方式出现在这里，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怀疑陈木的身份，而是思考公司内部谁会这么粗心。
“胡闹！这里是核心实验区，怎么能随便让人上来！”王教授呵斥了一句，但并没有深究。他侧身让开一条缝，“文件给我，我帮你拿进去。”
“好的好的，麻烦您了。”陈木一边点头哈腰地递上“文件”，一边飞快地用眼角的余光扫视门内的景象。
只是一瞬间，他看到了.
门内是一条长长的，泛着金属光泽的走廊。走廊两侧是一间间全封闭的实验室，厚重的玻璃墙上闪烁着各种仪器的数据。而在其中一间实验室里，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培养槽，里面充满了绿色的液体。液体中，浸泡着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那不是动物，绝对是一个人。
王教授拿过“文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快走吧。”
“哎，好。”陈木不敢多留，转身就走。
他快步走下楼梯，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刚才那一幕，让他不寒而栗。那个培养槽里的，就是他们口中的“3号实验体”吗？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实验？
他回到18楼，穿过办公区，准备从消防通道离开。就在他即将推开门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请等一下。”
陈木的身体僵住了。他缓缓转过身，看到一个年轻人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正是门禁卡的主人，李伟。
“你的工牌掉了。”李伟手里拿着一张印有“力美健身”LOGO的临时工牌，那是陈木进来时前台发的。刚才匆忙之间，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
“哦，谢谢。”陈木松了口气，走过去想接过来。
“不用客气。”李伟把工牌递给他，但目光却落在了陈木的口袋上。陈木的口袋很浅，刚才捡的那张属于李伟的门禁卡，露出了一个角。
李伟的眼神变了。他没有声张，只是后退了一步，手悄悄伸向了自己的口袋。
陈木暗道不好。他知道对方已经起了疑心。在对方掏出手机报警之前，他必须立刻离开。
他没有再试图掩饰，而是猛地撞开身旁的消防门，冲了进去。
身后传来了李伟的惊呼声和急促的脚步声。整栋楼的警报系统，在下一秒被瞬间触发，刺耳的蜂鸣声响彻了整个楼层。
陈-木沿着楼梯疯狂地向下跑。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暴露了。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保安包围整栋大楼之前，逃出去.
第四千四百章 预设好的短信
他一边跑，一边拿出手机，给老刘发了一条预设好的短信：“撤！”
跑到一楼大厅，他看到几个保安正神色紧张地冲向楼梯口。老刘已经不见了踪影，显然是收到了消息，提前撤离了。
陈木没有硬闯，他转身跑向另一侧的地下停车场入口。他记得，酒店就在马路对面。只要能冲出这栋大楼，就有机会逃掉。
两个保安发现了他，立刻追了上来。
“站住！别跑！”
陈木没有理会，他用尽全力冲刺。地下停车场的光线很暗，一排排汽车像沉默的巨兽。他凭借着记忆，朝着出口的方向跑。
就在他即将跑到出口时，一辆黑色的商务车突然从拐角处疾驰而出，一个漂亮的甩尾，稳稳地横在了他的面前，彻底堵死了他的去路。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西装，面容冷峻的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不是别人，正是陈木在楼下蹲守了三天，生活规律得像个钟表匠的——罗启明.
罗启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气喘吁吁的陈木，眼神里没有愤怒，也没有意外，只有一种猎人看到猎物落网时的平静和冷酷。
“陈木记者，”他的声音很斯文，却带着一股寒意，“我们老板，想请你喝杯茶。”
罗启明口中的“我们老板”这几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陈木的心上。他原本以为罗启明就是幕后的核心人物之一，现在看来，他的背后竟然还有人。这个隐藏在水下的网络，比他想象的要盘根错节得多。
两名身材高大的保镖从商务车后座下来，一左一右地夹住了陈木。他们动作专业，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用不容抗拒的力量将他推向车子。陈木没有反抗，他知道在两个职业保镖面前，任何挣扎都是徒劳，反而可能激怒对方。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传来的保安的呼喊声和越来越近的警报声。车内很安静，罗启明坐在陈木的对面，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茶是上好的龙井，香气清冽，但在这种环境下，却显得格外诡异。
“陈记者，不必紧张。”罗启明将茶杯推到陈木面前，“我只是对你很好奇。一个记者，是什么让你有勇气，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一个你根本无法想象的体系？”
“为了真相。”陈木的呼吸已经平复下来，他端起茶杯，却没有喝，“也为了那些被你们当成‘实验体’的人。”
罗启明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真相？你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相吗？你以为王总是主谋，以为华腾科技是罪恶的源头。但如果我告诉你，他只是一个被推到台前的卒子，一个负责清理垃圾的清道夫，你会怎么想？”
“那你们是什么？将军，还是帅？”陈木反问道。
“我们？”罗启明笑了起来，摇了摇头，“我们也不是。我们只是……铺路的人。”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穿过市区，一路向着郊外的方向开去。陈木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大脑在飞速运转。他试图记住路线，但车窗是深色的，而且罗启明似乎有意在绕路.
第四千四百零一章 到底在做什么实验
“别白费力气了。”罗启明看穿了他的心思，“你今天去的地方，看到的任何东西，都不会有第二次机会被外人知道。”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实验？”陈木决定开门见山。
“我们在创造未来。”罗启明的眼中闪过一丝狂热，“一个没有痛苦，没有极端情绪，绝对理性和高效的未来。人类社会之所以有那么多纷争、战争和罪恶，根源就在于无法被控制的情感。愤怒、嫉妒、贪婪……这些都是进化的缺陷。我们要做的，就是修复这个缺陷。”
“通过把人变成没有感情的机器？”陈木想起了王总那套“完美世界”的理论，原来根源在这里。
“不是机器，是更高级的人类。”罗启明纠正道，“想象一下，一个由绝对理性的人组成的社会，没有犯罪，没有冲动，每个人都在最适合自己的岗位上，发挥最大的价值。那将是人类文明的终极形态。”
“那爱呢？希望呢？为了所谓的秩序，就要舍弃这些吗？”陈木质问道。
“那是低级情感的衍生物，是多巴胺和荷尔蒙的化学反应，对于文明的进步毫无意义，只会带来不必要的牵绊和痛苦。”罗启明轻描淡写地说，仿佛在谈论一个过时的零件。
陈木沉默了。他意识到，跟一个疯子是讲不通道理的。这群人已经构建了一套自洽的、扭曲的世界观，并且自认为是普渡众生的神。
车子最终在一座位于深山里的私人庄园前停下。庄园守卫森严，到处都是摄像头和巡逻的保安。陈木被带进了一间装修奢华但窗户被封死的书房。
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正坐在书桌后，慢条斯理地修剪着一盆君子兰。他穿着一身中式对襟褂子，气质儒雅，看上去像一位退休的老干部或大学教授.
“坐吧。”老人头也没抬，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罗启明在他面前，恭敬得像个小学生。“老板，人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