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轮到杨康年连连眨眼，“什么额外条件，没有啊。”
陈凡嘿嘿一笑，看着他说道，“杨叔，你觉得我是不看批文，还是不跟其他人沟通？
没点儿好处，您能急赤白脸地上赶着要第一个拍云湖？”
杨康年一听，不禁咧嘴干笑，“真没有什么额外条件，不过就是一点虚名而已。”
陈凡有些好奇，看着他问道，“什么虚名？”
杨康年捻捻手指头，笑道，“旅游总局那边传下来一句话，没有写在批文里，只能算是非正式通知吧。
就是等这个片子播出以后，如果哪个城市在海外观众中获得的评价最高、或者说吸引的游客最多，总局可能会考虑颁发一个‘长江旅游第一城’的名头，也算是予以鼓励。”
长江旅游第一城？
陈凡一听，忍不住呵呵直笑，“这是谁想出来的主意？”
杨康年往天上指了指，“还有谁？除了卢局长，别人想出来也做不到啊。”
陈凡抽完最后一口，丢掉烟头，看着他笑道，“就为了这个，您就非得要第一个拍云湖？”
杨康年嘿嘿笑道，“不是说第一次看最有兴趣么，我就想如果能提前拍完，然后提前拿过去给你老舅，让海外的观众尝个鲜，说不定这个长江第一城就是我们云湖的了呢。”
陈凡撇撇嘴角，哼哼两声，“那您想多了。”
他抓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放下杯子，才在杨康年探询的目光中、慢条斯理地说道，“首先您这么个玩儿法，肯定会被其他地区告犯规，说到底不管内部怎么竞争，去了国外咱们就是一个整体，哪有单独播出云湖、把其他城市丢开不管的道理？那拍的还是长江吗？就没有这么干的。
其次，……”
顿了一下，他看着杨康年笑道，“先拍的不一定占便宜，后拍的也不一定吃亏。”
杨康年正想着陈凡刚才说的话，此时听到这一句，顿时眼珠微转，看着他问道，“怎么说？”
陈凡笑道，“您想想啊，我之前又没有拍过风光片，这东西怎么拍、哪些内容更吸引海外游客，现在都不清楚，这前面几个开拍的，只能按照我自己的想法来，难免有些不太精确。
等我自己拍顺了，同时呢，把素材给我老舅，给他们美国公司的人看一看，请他们发表一下意见，然后再做调整，这样后面拍的是不是才更吸引人？”
一听这话，杨康年不禁深深点头，“嗯，有道理。”
陈凡哈哈笑道，“所以啊，杨叔，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不管怎么说，我好歹也是云湖本地人，论对各个地方的了解，对我来说，还有哪个地方能比云湖更熟悉？”
听到这里，杨康年终于放心了，随即咧着嘴笑道，“行，那就听你的。”
顿了一下，又赶紧问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拍这个？又什么时候拍到云湖？”
陈凡想了想，说道，“我现在还没时间考虑这些，详细的拍摄计划，估计要等八月份才能做出来，最早也要九月份才能开拍。
然后按照十天左右一个地区的进度，差不多等到年底，就可以轮到云湖了吧。”
他心里想着，等回到云湖的时候，正好辽影厂也要来这里拍第二部电影，到时候搂草打兔子，顺便一并给解决了，还不耽误功夫，多好。
什么？时间太短拍不了一部电影？
嘿嘿嘿，这不是还有辽影厂的同志们么，要不然陈凡为什么希望他们能先拍一部片子试试水呢？
有了拍摄故事片的经验，回头陈凡再带着他们拍上几段复杂点的戏，要不了十天半个月，保管他们自己就能拍得有模有样。
说好的合作拍戏，总不能让陈导演自己一个人全都给包圆了吧？那样还算是合作么？
只有你拍几段，我拍几段，合起来凑成一部电影，这样才叫合作嘛。
就在陈凡暗自得意的时候，杨康年琢磨了一会儿，总感觉有些不放心，“小凡，你十天就拍一个地方，时间是不是太短了点？我可听说一部电影差不多要拍好几个月，甚至有一两年的，……”
陈凡收回思绪，摆摆手打断他的话，满脸无语地看着他，“杨叔，你说的一两年那是《地道战》、《南征北战》这样的大电影，普通电影确实要拍几个月，可咱们这个也不是普通电影啊，拍点风景、民俗，还有街头巷尾的场景还不够啊。
至于说时间，从上海到长江源，足足二十几个地区，一个地方按照十天算，这些地方加起来就得小一年。
最关键的还是长江源头那一段，那边有很大一部分的无人区，穷山恶岭的，连路都没有，车子过不去，只能骑马或者徒步，走过去就不知道要耗费多长时间。
您觉得一个地方十天不够，是想让我花个两三年砸里面？”
杨康年立刻反应过来，赶紧讪笑道，“没有没有，十天就十天，十天也挺好。”
陈凡掏出烟散了一支，自己点燃抽了一口，说道，“其实十天只是一个预估，我为什么要请作协帮忙，找各个地方的民俗学者和戏剧作家们帮忙写拍摄脚本，就是为了节省时间。
像上海、南京、武汉、重庆这样的大城市，可能十天确实不够，但其他地方，尤其是一些名声不显、风景民俗不是特别突出的地方，可能三五天就能拍完。
咱们不是搞严谨的科学研究，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展现壮美风光、和稳定的社会环境，吸引海外游客过来旅游，重要的是把‘看点’拍出来，也就够了，没必要计较是拍半个月还是三五天，这个没意义。”
杨康年听着连连点头，“嗯嗯嗯嗯，在这方面你是专业的，就按你说的办。”
陈凡抽着烟，抿嘴微微一笑，不按我说的办，还按你说的办不成。
……
旅游总局的批文正式下来，陈凡也抓紧了《道士下山2》的拍摄进程。
经过和况明义商议之后，将一些比较繁琐、却不太重要的镜头都交给了他去拍。
刚开始况明义还有些担心，一个劲地问，“要是拍坏了怎么办？”
毕竟拍第一部的时候，他就代陈凡拍过几天，结果一看根本不行，跟陈导拍的没法儿比。
尽管后来自己又亲自导演了一部电视剧《津门大侠》，可信心还是没能恢复过来。
君不见一个多月前，刚开始拍这部戏的时候，准备工作都被陈导演给骂了一通么，连演员都被骂自闭了。
所以这时候陈导忽然委以重任，况明义却感觉心里发虚，有点不敢接。
面对况副导演的不自信，陈导演满脸和蔼地拍拍他的胳膊，笑道，“放心，要是没拍好，浪费了胶片，就从你奖金里面扣。”
况明义满脸骇然，“啊？”
陈导演可不管他啊不啊的，将拍摄计划一分为二，自己带着杨晨峰几人拍大场面去了。
鉴于目前影视城还没有其他电影剧组入驻，如果一下子拍完了的话，就少了一个吸引游客的噱头，所以陈凡一般会尽量放慢拍摄速度，只在白天拍，从来没在晚上拍过。
不过由于他“成竹在胸”，剧组也提前了很久进行排练、准备，拍摄的过程才特别顺利，大部分时候只需要稍作准备，便能一条过。
这也是当今电影演员同志们养成的职业习惯，江影厂只用了三部电影，就将这种优良传统学了过来。
等到现在剧组一分为二，拍摄进度再次提速。
原计划要到六月底、七月初拍完全部素材，结果才刚到六月二十日，陈导演就举着大喇叭，大声喊道，“我宣布，《道士下山2》全部拍摄结束。”
呜呼……
杨晨峰、陈青青等一帮青年演员，当即将手里的步枪往天上抛，开心得不得了。
不用继续拍戏倒是其次，终于不用担心被导演骂了倒是真的。
就连杨振龙、韩青山几位老爷子也松了口气，互相约定今天晚上不醉不休。
只有况明义满脸愁容，悄咪咪地凑到陈凡跟前，小声说道，“陈导，我拍的那些素材，还有好多你都没有验过，万一不行怎么办？”
陈凡无所谓地说道，“没事儿，不行你就带着人在江影厂的摄影棚里重拍。”
转头看看他哭丧着脸，陈导演抽出一支烟递过去，笑道，“放心，你的导演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依我看，完全有能力独立执导一部片子，江影厂编辑部的同志不是写了好几个剧本么，你与其在这里担心，还不如回去好好挑一个本子出来，筹备自己的第一部大电影。”
况明义眼中有些阴晴不定，“导演，我真的可以？”
陈凡看着他，“我就问你，《津门大侠》口碑怎么样？”
一听这话，况明义来信心了，直起腰说道，“看过的都说好。”
“那不就完了。”
陈凡拍拍他的胳膊，笑道，“那就再接再厉，争取拍摄一部大电影出来，说不定明年的百花奖上，咱俩还能正面竞争一下。”
嗯？
况明义听到这话，顿时跟见了鬼一样，瞪着眼睛说道，“开什么玩笑？还跟你正面竞争百花奖？全国的电影厂有一家算一家，连那些老导演也算上，问问他们看看有谁敢跟你抢百花奖的？！”
今年春节，一部《道士下山》可谓是震惊四海，现在小半年过去了，拷贝还在各省的省城打转，流转到地区市里面的都没多少，不知道多少基层的群众盼着能看到这部电影。
有些等不及的甚至托人买了电影票，拖家带口的跑去省城看电影。
至于口碑更是炸裂，不管是男同志还是女同志、老的还是小的，看过就没有说不好看的。
尤其是电影里的动作招式，堪称开创世界电影史的先河，动作干净漂亮、打斗凌厉凶悍，还极其富有观赏性。
就连看过香港电影、美国电影等内部片的同志，也全都丢了矜持和谦虚，都说比他们的武打片还精彩。
这样的电影，谁敢正面去抢百花奖？
根据他从武厂长那里听来的小道消息，据说长影、北影和上影的几位重量级导演，都将目标放在了明年即将颁发的首届金鸡奖上。
对，据说影协即将设立一个专业电影奖项，名字就叫做金鸡奖。
至于大众电影百花奖？
就让陈导演的《道士下山》自己去玩儿吧，反正没人搭理他。
天生陪跑的命，谁乐意陪他玩啊？！
看了两眼表面若无其事，实则意气风发的某导演，况明义拍拍衣袖，招呼几个下属，一起商量江影厂真正属于自己的第一部大电影去了。
陈凡拉过椅子坐下，淡然地抽着烟，看着剧组的工作人员忙碌收拾东西，享受着难得的片刻闲暇。
等忙完今天，明天就要忙着做后期了哦。
可惜，有人连这点闲暇都不想给他。
陈凡刚转头，便看见武厂长甩着两条胳膊走过来。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陈导，这是拍完啦？”
陈凡抿了抿嘴，直接将烟扔过去，说道，“不在厂里待着，跑我这儿来干嘛？”
武厂长一把抓住烟，走到他面前站定，抽出一支叼在嘴里，剩下的顺手揣进兜里，无视某人的眼神，哈哈笑道，“本来是看你还有多久拍完，没想到一来就看见你们在收拾摊子。既然这样，那就只剩下道喜啦。”
第925章 陈老师旧居
“道喜？道什么喜？”
陈导演窝在椅子上，还在为自己的半包烟感到惋惜，想也没想就说道，“如果是风光片的批文下来，就不用说了，杨专员已经跟我说过。介绍对象也不用，我结婚了。工作我刚调动没几天，不可能升职。鲁迅文学奖也拿了，奖状比公告还先到家。电影奖得等明年。
还有什么可道喜的？”
武厂长一听，心里忍不住泛酸水，拉了把椅子坐到他侧对面，酸酸地说道，“你这事业家庭双丰收，人生圆满了哈。”
陈凡掸掸烟灰，“那倒不至于，没见我现在和老婆两地分居。最好是她现在就提前分配，回到省城来工作，还是跟我一个单位，这样差不多就圆满了。”
说着叹了口气，“可惜啊，她还有一年半才毕业，而且基本上分到纺织系统没跑，上海那边也不太可能放人走，回是回不来了，只能我多跑跑呗。”
此时他心里想着，都怪当初自己太过谨慎，总是担心有人在背后搞破坏，一竿子把她们俩都送去了上海。
要不然就去江南大学，云湖和省城也没多远，反正自己每周两天要回省城去上课，也不耽误团聚。
心塞。
武厂长听到他的话，心里反倒舒服了些，劝解着说道，“人生有些小缺憾也挺好，再说了，不是有个说法叫‘距离产生美’么，你们就当是增进感情的小调剂了。”
陈凡转头看着他，沉吟两秒，“要不，你和嫂子也分居两地一下，试试产生美？”
武厂长老脸一黑，“说你呢，扯我干嘛。”
顿了一下，他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刚才还说要给你报喜，尽让你东拉西扯不着边际，都差点给忘了。”
说着脸上堆起笑脸，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上个月香港的廖同志不是买走了《道士下山》第一部么，他们拿着拷贝回去，很快就申请下来批文，从6月1号开始，陆续在十几家电影院公开上映。”
陈凡闻言直起身看着他，“票房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