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陈凡请客，就在杂志大院里的食堂，不过领导们都自带了粮票，他就掏了一点现金，总共花了十几块，也算是铺张了。嗯，倒是没有浪费，因为全都严格执行光盘行动，是一点儿都没剩下。
酒足饭饱，陈凡开上自己的小面包车，在车辆稀疏的大街上拐了几个弯，便到了后海家里。
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在门外就能看见院子里的灯光。
按照正常的作息时间，刘娟和马岚已经下班回来上班。
嗯，从道观下班，回来洋房大院里上班。
她们两人都拿两份工资，做得好还有奖金，加起来一个月工资上百块，在她们家里都是最高的。
昨天陈凡还听张玄松在唠叨，说是两人家里都在给她们寻摸对象，可两人都看不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嫁出去。
当时就愁得陈凡直皱眉，想着她们要是嫁了人，自己上哪儿找合适的家务工去？
还好晚上问她们的时候，两人都斩钉截铁地表示这几年没有考虑过结婚的事，才让陈凡稍微放心了一点。
毕竟手脚勤快、还值得信任的家政工可不好找，在后世，这种优质保姆都是从来不在市场上流通，一旦找定主家，除非主家负担不起，否则基本上就不会放人，大多都是在一家干到老，带完儿子带孙子，几乎过成了一家人。
虽然人走了还可以再找、再培养，他可不想培养几个就跑、培养几个就跑，很累的。
就在他思绪发散的时候，刘娟已经出来开门，陈凡一边将车开进去，一边说道，“回头问一下云湖机械厂驻京办的申主任，这边有没有自动门设备，有的话搞一套过来，没有就让他们总厂发一套。”
上海家里的大门都已经改造过了，这里还得靠人工开门，忒落后，必须改。
刘娟应了一声，“哦。”
她先把门关上，随后说道，“陈哥，周大叔过来了。”
周大叔？
陈凡眼珠微转，“你是说，周亚丽的父亲？”
刘娟立刻点头，“嗯嗯，他是今天上午从广州飞过来的，先在隔壁他们公司那里落脚，然后找到观里，跟张爷爷他们见了面，张爷爷就把他带这儿来了。”
陈凡关上车门，看着大门往里走，问道，“三位师父也在？”
刘娟点头跟上，“都在呢，晚饭也是我们在观里做好了带回来吃的，因为您说不会回来吃饭，所以他们都已经吃过了，这时候正喝茶聊着天。”
几句话的功夫，陈凡已经站在门口，推门进去，客厅里半暗半明，只有茶台那里的灯是开着的，其他地方都昏暗一片。
陈凡立刻按下开关，整个客厅的灯都亮了。
这间洋房本来就大，他还特意将一楼设计成没有隔断的一大片空间，此时灯光一亮，愈发显得宽敞，加上没有几件摆设，空空荡荡跟图书馆大厅似的。
正在聊天的几个人齐齐转头看向他。
张玄松嚷嚷道，“你开那么多灯干嘛，浪费电。”
陈凡将背包放到桌上，换了双拖鞋，往茶台走去过，笑道，“我一年才在这里住几天，还不兴浪费点电。”
随后对着周正东挥挥手，“老舅，佳姐说你在广州参加广交会，那边的工作忙完啦？”
他说着拉开椅子坐下，马岚刚好端着泡好的茶端过来，放在他面前，“陈哥，这是刚泡的，小心烫。”
家里用的茶具餐具都是7501瓷，哪怕装的是刚烧开的开水，捧在手里也不觉得烫，但喝在嘴里就不得了了，所以她才特意交代了一声。
陈凡笑着点点头，“谢谢。”
刚喝了一肚子的酒，反正也不渴，正好凉一会儿再喝。
等他们说完话，周正东才笑道，“忙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让下面的人对接就行。听说你来了京城，我就过来这里看看。”
陈凡看了看他，笑道，“看您的样子，心情很不错，这次赚了不少？”
周正东打了个哈哈，笑道，“赚不少是肯定的，最关键的是，通过这次广交会，跟内地相关部门搭上了线，等这几笔生意做通，以后就是源源不断呐。”
陈凡不禁有些奇怪，“现在内地出口的东西，大多以初级品为主，这类产品虽说在国外比较吃香，利润也还不错，但最大的短板就是产量不高，就算以后搭上了线，也不值得您这么开心吧？”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周正东又是哈哈一笑，说道，“其实这一次我去参加广交会，不过是走个过场，很多事情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听他这么说，陈凡先是眉头微皱，有些不解，下一秒，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说道，“以物抵债？”
周正东微微一愣，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自己没说，女儿不知道，马佳佳也不知道，那就没人跟他说过。自己只说了个提前安排好的，他就能猜到？
“还真是啊？”
陈凡呵呵笑道，“您说以物抵债，现在欠您钱的，全都是各省邮电局或电话局，再深入一点，就是各个省府。
据我所知，现在全国各地都很缺外汇，尤其是要购买一些国外的先进设备，有的地方甚至签了利息不低的借贷合同。
您给出的分期付款的资金成本看上去不低，但对比目前欧美的银行利息，其实还是低了不少，即便小本子那边的银行贷款利率，也要比您这个高。
所以与其靠创汇收入来还债，还不如用创汇收入去进口相关物资，至于要还给您的钱，就用增产部分来抵扣，这样至少不用背负更多的外汇利息。”
周正东轻轻点点头，笑道，“不错不错，分析得很对。事实也就是这样，找我分期支付采购程控交换机的地方，今年都统一了口径，跟我说没钱付账，商量能不能以物抵债。
我一听以物抵债，想想也不错，内地的重工业品虽然不怎么样，但轻工业品、初级矿产品、初级农产品都很不错，在国际市场上也是有口皆碑，不仅质量好，最重要的是价格还不贵。
反正我们有贸易公司，拿到这些物资，出货容易，还能转手再赚一笔，比单纯的收钱还要划算得多，我当然很乐意，所以二话没说，就同意了他们的要求。
只不过内地实行外贸专营制度，即便是以物抵债，也要走外贸公司的交易流程，而像这种十几个省集体面对一个客户出口的情况，之前还没遇到过。
经过几轮磋商，最后大家都同意选择在广交会框架里面来进行，而广交会的体量，也更容易解决这种多频次大宗贸易问题。
就为了这个，四月份的时候，我就赶到了广州，一连处理了上百单采购合同，最后总金额竟然还超出了今年的应收账款总额。
他们的债务全被抵扣完、另外还赚了一点美元，我把货物拉回美国也能赚更多，算是皆大欢喜。”
说了一大通，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抬起头来，咧着嘴笑道，“忙完之后，我想起马佳佳跟我说过的话，就跑来找你。
怎么，除了程控交换机，你还打算在通信领域继续深耕？就这么看好内地的寻呼机业务？”
陈凡笑了笑，正准备说话，这时旁边坐着的林远祥好奇地问道，“寻呼机是什么机？做什么用的？”
一向很淡定的大师父李尚德也昂起头皱着眉，眯着眼睛喃喃自语，“寻呼？巡护？是呼叫用的、还是巡检用的？”
张玄松则满脸茫然，一会儿看看周正东，一会儿看看宝贝徒弟，脑子里满是问号。
见三位老爷子都满脸不解，周正东哈哈一笑，看着陈凡说道，“你解释还是我解释？”
陈凡笑道，“我来吧。”
他转头看着李尚德三人，说道，“寻呼机就是……”
一通解释之后，见三位师父都恍然大悟，他才转头看着周正东，正色说道，“寻呼机要做，移动电话也要做，您专程跑过来，是打算跟一把？”
第914章 非您莫属
看着大外甥，周正东当即哈哈一笑，毫不迟疑地说道，“当然要跟。”
显然他早已经有了决定，现在才这么干脆。
顿了一下，周正东又继续说道，“本来之前我的想法，是把周家跟亚丽和……，”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小凡的三位师父还不知道，亚丽的公司有一半是小凡的，便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硬生生地转了一下，“和其他股东的生意分开。这样各是各的资产，方便管理，以后也会少生嫌隙。
不过，后来家里几位老人就说，毕竟是一家人，如果事事都分得太清楚，难免有些生分，不知道的还以为周家内讧了呢。还不如顺其自然，能分的就分，有些可以合作的项目，未尝不能继续合作，最多分由谁来主导。”
他转头看了看李尚德三人，笑道，“三位老哥，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尚德立刻点头，“嗯嗯嗯，就是嘛。这就跟当年团结抗日一样，不管是中央军、地方军，还是我们红方军，关起门来各打各的，但对外必须枪口一致。”
林远祥抹了把冷汗，左看看、右瞧瞧，小声说道，“这个比喻不太恰当吧？人家毕竟是一家人，可不像当年各有算计。”
李尚德摆摆手，“反正就这么个意思。”
陈凡在一旁呵呵直笑，没有接这个话头，感觉茶水凉了一些，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即看着周正东说道，“之前我确实是建议亚丽在通讯领域深耕，你要是跟一手的话，估计她不会放弃主导权。”
别看周亚丽总是跟他对呛，可但凡是他做的决定，那姑娘一定支持到底。从打电话到现在，还不到半个月，她就跟陈凡通了好几次电话，说的全是收购寻呼机和移动电话技术的进度。
寻呼机的专利收购非常顺利，贝尔实验室开出一个合理的价格，周亚丽连价都没还，直接一口答应，第二天就签订了转让协议。
麻烦的是移动电话。
目前这项技术只有摩托罗拉一家独大，而且他们也没有丝毫分享技术的意愿，反而正全力推进商用基站建设，所以基本没有收购技术的可能性。……倒是周亚丽派人与摩托罗拉公司接触之后，他们反过来极力拉拢万木春公司，表示既然你们眼光那么好，看上了这项技术，那不如对这个项目进行投资吧。
陈凡一听还有这种好事，当即让周亚丽去跟摩托罗拉公司谈判投资细节。
主导权就不要指望了，但只要资金够多，一两个移动电话公司的董事席位还是有把握的。
若是老舅能再给力一点，直接出面使把劲，集团公司的董事席位也不是不能奢望一下。
毕竟万木春公司如今在美国科技界也是让人眼馋的奇葩一朵，别的都不提，唯独一个“多协议路由器”，这可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技术。
自从这项技术发明之后，表面上美国各方面对此不屑一顾，实际上但凡有点眼力的人都知道，能将不同的电脑联系起来，这将是一项具有超凡前景的应用技术！
无数人纷纷在背后感叹恩格尔巴特苦尽甘来，还真被他预言中了，个人电脑确实即将得到普及，尤其是有了“多协议路由器”的相助。
只可惜这项技术的专利归属于万木春公司，如此一来，自然不能像对待苹果公司那样捧得高高的，反而必须要加以贬低。
但无论是恩格尔巴特博士，还是周亚丽，他们明白所有的贬低和打压，都是为了“讲价”，如果真的没有兴趣，完全不予理会才正常。
同样，陈凡、周亚丽、周正东也都清楚，这项技术不可能被独占，除非留在手里烂掉。
想要将这项技术尽快推向市场，必定离不开美国各方面的支持，那么万木春公司的股权对外开放就成了必然。
很显然，眼前与摩托罗拉公司的谈判就是一次非常好的时机。
前前后后这么联系起来，在陈凡的计划中，即便周正东不要求参与，他也会怂恿周亚丽将她爹拉进坑。
与摩托罗拉的谈判、美国方面的股权交易，以及后期的运营参与，乃至于与国内相关单位的准入谈判，都需要周正东来负责。
陈凡自己没时间，周亚丽还太嫩，这事儿交给别人也不放心，确实是舍他其谁。
但是用归用，主导权可不能给出去，未来二十年，这就是一只能下金蛋的母鸡。
最重要的是，这一步棋要是走成了，内地的通信公司、与美国的万木春公司相互配合，就能撑起一家技术研究实验室的初期工作量。
嗯，就是今年陈凡跟周亚丽说过的，以后要搞一个类似贝尔实验室那样的研发机构。
所以这个主导权，绝对不能让。
周正东听到陈凡的话，不禁哈哈一笑，说道，“我本来就没打算管这摊子事，主导权当然还是归亻、亚丽。”
说着叹了口气，那表情，就跟那啥啥啥似的，说不出的凡尔赛，“小凡呐，你是不知道，周家在美国的传统业务发展太快了，尤其是最核心的贸易和地产，都是翻着倍的增长啊。
就比如说，之前你不是跟亚丽说了一个、什么城市综合体的房产创意么，”
陈凡举起右手，立刻打断他的话，“我只是转述房产发展史上的个别案例，请不要过度解读。”
周正东甩甩手，“谁过度解读了，反正就是你说的，错不了。”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亚丽回去之后，就跟我说了，我一听这个创意就很不错，将商场、公寓、写字楼、酒店等商业建筑和生活建筑全部融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微型城市生态系统，尤其是目前还没有正面竞争对手的情况下，绝对能做到人财两旺。
正好那时候卖书赚疯了，银行账户上的钱天天翻着跟头地涨，这么干放着、那不是便宜银行了吗？
我就立刻找了建筑事务所，给我们设计了好几个综合体，完了就买地、开建。
什么纽约、洛杉矶、芝加哥、底特律、休斯顿、亚特兰大都建了一个，连迈阿密都有，而且现在全部都开业了，能卖的卖、能租的租，反正火爆得不得了。”
他说着还脑袋直摇，看得陈凡眼角直抽抽，默默端起茶杯凑到嘴边，不去看他。
刚才他提到的几个城市，基本上就类似于国内后世的北上广深，属于美国热门城市行列。尤其是底特律，别看后世几乎成了空心之城，但那是汽车产业迁走之后的事，而且人家即便破产了，经济总量依然超过一千两百亿美元，位列世界百大城市之一。
至于现在，人家还是好好的世界级“汽车之都”，繁华程度直追纽约、洛杉矶，不知多少人正往里面挤。
在这些有钱人扎堆的城市建办公、生活、休闲、消费一体的“城市综合体”，估计赚钱比抢钱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