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少年壮志不言愁》、一首《从头再来》，不仅感染了交响乐团的同志们，也刺激了接听电话的众多音乐家。
老朋友忽然有了翻身的机会，那可比自己没得奖还难受。
几乎是一夜之间，十几家单位闻风而动，纷纷派出精兵强将奔赴江南，务必要将这两首野生的歌曲抢回家。
至于有没有机会？
江影厂抢到陈凡的两部电影，已经足够让人嫉妒了，总不能连两首歌的机会都不给大家吧！
要说这里面谁的决心最坚定，那无疑是长影厂、上影厂和李大姐莫属。
原因很简单，别人都是坐火车、或者开汽车，只有他们是坐最早一班的飞机跑过来的。
全国音乐单位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本地的省音协不可能收不到消息，于是季晨风亲自出马，意图赶在所有人之前，找陈凡将演唱人的名额定下来。
可是碰上陈凡在忙着剪辑，等他出来时，三只“饿狼”已经上门。
于是最后就成了眼前这副局面。
也就是时间仓促，单位领导和几位歌唱家们都抽不出身来，否则来的肯定是本人。
先是张哲宇与季晨风据理力争，说什么长影厂有边桂荣和李世荣，可以随陈作家选择，而且长影厂在电影界的地位远不是江影厂可以比拟的，等这部电影完成，可以帮忙在东北发行。
甚至如果北影厂没人来，华北他们也包了。
结果这话没打动陈凡，倒是打动了武厂长，两只眼睛跟装了灯泡似的，对着陈凡放光。
陈凡没理他，正苦恼地抓着头发。
等他们交锋结束，上海音协的王碧萱又甩出朱逢博这张牌，同时表示上影厂非常乐意配合电影在华东地区的上映。
最后李大姐出马，看着陈凡只说了一句话，“上次我们合作的很愉快，《年轻的朋友来相会》是一首好歌，也成就了你我。
如果这次你把《少年壮志不言愁》给我唱，我们一定能再创辉煌。
而且不仅如此，以后只要你有事，就是我有事，你说一句话，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陈凡眨眨眼，大姐你赌这么大的吗？
现在几个人都看着自己，决定权也在自己手上，陈凡感觉脑阔有点疼。
顿了两秒，他才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斟酌着说道，“是这样的啊，首先呢，这两首歌，其实更适合男高音歌唱家来演唱。”
一句话的功夫，直接让李大姐和王碧萱露出失望的神色。
而季晨风和张听雪、张哲宇的脸色却也更加紧张。
似乎感觉不保险，季晨风又赶紧说道，“陈副主席……”
刚开了个头，陈凡就笑着摆摆手，说道，“这样啊季主席，既然都是江南文艺界的人，我这两首歌，可以留一首给你们，……”
听到这话，季晨风顿时喜不自胜，咧着嘴哈哈笑道，“感谢感谢，回头我就把你的音协会员证送过来，就是全国会员证还要等几天。不过也不会耽搁太久，下个月底的文代会你会去的吧？到时候一并给你。”
陈凡嘴角微抽，我会在意这些东西吗？
我现在只担心事务太多，打扰我约会好不好。
顿了两秒，他晃了晃脑袋，继续说道，“但是，我要听一听你们推荐的歌唱家的声音，如果不合适，我还是会另外找人。”
季晨风立刻满脸严肃地点头，“这个你放心，我们江南省音协的会员虽然没有你们作协多，闻名全国的也只有一两个人，”
听到这话的时候，旁边四个人齐齐变了脸色，但很快掩盖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陈凡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也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什么只有一两个人，是根本一个都没有好吧。
虽说50年代建立协会的时候，还有几十位歌唱家，可他们也只在本地有些名气，出了江南省，谁还认识他们呐？
倒不是说这些歌唱家的实力不行，主要是没有代表作，实力再强有什么用？
季晨风自己倒是没觉得，还在说着话，“但是我们的会员本事还是很不错的，而且哪怕是大风天时期，我们的音乐单位也没有中断招新，乐团、文工团都有不少新人，保证能找到你想要的声音。”
陈凡点点头，随即看向满眼期望的张听雪和张哲宇。
他们两人心里都有些窃喜，陈凡留了一首给江南音乐人，那另一首，不就只能留给李世荣了？！
果不其然，陈凡对着他们笑道，“我感觉《从头再来》比较适合李世荣的声音，不如让他试试这首歌？”
两人立刻齐齐点头，“好啊好啊！”
随后陈凡又看向李大姐和王碧萱，笑道，“虽然这次没能合作，不过我的下一部电影就要开拍，那部也是要写几首插曲的，如果不嫌弃……”
没等他说完，李大姐和王碧萱立刻笑开了花，“不嫌弃、不嫌弃！”
管他什么歌，先占下来再说，要不然又是像这两首歌一样，难道还临时跑来抢吗？
陈凡聊完之后，对着武厂长使了个眼色。
我是谈妥了，你还得继续谈呢。
歌能红人，人也能红歌，好歌配知名歌唱家，正是相得益彰。
顺便利用他们的名人效应，还有他们背后的单位资源，带一把自己的电影。
第799章 搭把手
转眼三天过去。
陈凡周一周二正常到学校点卯，上完两堂大课就跑。
虽然他的民俗学只讲了两个星期、一共八小节课，却已经成为江南大学最受欢迎的课程之一。
除了社会学专业的同学们作为必修课，其他专业选修这门课的也不在少数，每次讲课都要提前过去抢座位，否则可能连门窗位都没有。
不过陈老师花了半天时间，整理出一份民俗研究的论文，详细阐述了民俗学的研究范围，并将民俗学划分为三大研究方向，即现代民俗学、历史民俗学和民间文艺学，足以让民俗学的学术研究拓展到研究生阶段，再将论文交给徐教授之后，他便没再将心思放在这上面。
当务之急，还是电影。
江影厂，小放映厅。
看着头发花白的放映员在鼓捣机器，武厂长感慨地说道，“自打这放映厅建成以来，还是第一次放映咱们江影厂自己拍摄的电影。”
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大爷在一旁坐着，只不过身体有些扭曲，一直在盯着旁边的放映员在看。
他听到武厂长的话，当即笑道，“厂长，你这话不对啊，我老常还是拍了几部电影的吧。”
武厂长两眼一翻，“滚蛋。你拍的哪是电影？摄影机往那儿一戳，从头到尾就没变过，我上我也行。”
话音刚落，旁边顿时响起一阵哄笑。
正在摆弄放映机的已退休放映员老许同志直起身子，不耐烦地说道，“都消停点行不行，这可是最新的放映机，万一让你们吵吵给弄坏了，赔机器钱是小，看不成电影事大！”
一听这话，周围立刻安静下来。
就连武厂长也压低声音，小声问道，“许师傅，行不行啊？”
陈凡站在一旁歪着脑袋看着，也不说话。
不过他能看出来，这位老师傅确实是老师傅，虽然第一次上手这种宽屏放映机，但他还是能很快摸清楚用法和功能，这时候也差不多要好了。
过了几秒，许师傅抹了把汗，站直身体笑道，“好啦。”
随后打开开关，一道光柱射向银幕，胶片也开始转动。
刚才还喧闹的人群立刻闭紧嘴巴，全都眼巴巴地看向屏幕。
一些不讲规矩到处乱窜的人，比如武厂长、况主任、陈导演等，也赶紧回到位置上坐下，准备观影。
今天江影厂几乎所有人都来了，一百多个职工干部齐聚在这里，还有已经聚齐江影厂参加培训、等待拍摄《道士下山》的57个人，也都坐在后面。
光影闪动中，首先出现的是两行字幕。
江南电影制片厂、摄制。
字幕仅仅出现了两秒钟，却让一百多人热泪盈眶，自发站起来热烈地鼓掌。
很巧，下一幕就是：导演、陈凡。
同时底下还有一行小字：根据姜甜甜同名小说改编
搞得好像大家都在欢迎陈凡似的，他只能偷偷举起右手，捂住眼睛，然后往下走，将脸盖住。
看到他的样子，武厂长、方老书记等人不禁哈哈大笑。
本来方老书记还想说些什么，但接连几幕字幕闪过。
随着电影片名出现，《小荷才露尖尖角》闪现了两三秒，电影正式开始，他便挥挥手，示意大家都坐下，认真看电影。
电影第一幕，以主角正在农田里劳作，忽然接到回城申请通过的消息开始。
从主角与知青同伴们分享喜悦，到他辗转回城，到了家门口，这一段分布了好几个笑点，小放映厅里笑声不断。
但是回到家之后，现实情况摆在面前，居住环境狭小、房间少人口多，主角睡在地铺上，挥手赶走一只老鼠，暗暗决定要尽快工作搬出去，不给家里添麻烦。
这一段真实再现了当今社会的现实情况，引起许多人的共鸣，放映厅中顿时鸦雀无声。
随着剧情一幕幕展开，大家的心情也都随着主角的遭遇起起落落，时而开怀大笑、时而忿忿不平、时而又哀叹不已。
不知不觉，100分钟过去，随着电影结束，《少年壮志不言愁》的歌声再次响起，大家才恍然醒转过来。
紧接着，不需要人指挥，所有人都自动起立，用力地拍动自己的双手鼓掌。
方老书记拍了几下手，一把紧紧抓住陈凡的右手，激动地说道，“好哇，这部电影拍得真好。陈副主席，你给我们江影厂开创了一个历史啊！”
陈凡左手也握了过去，笑着说道，“拍电影是集体的事，您可别把所有账都算在我头上。那样对其他同志也不公平。”
方老书记哈哈大笑，转头对着武厂长说道，“回头论功行赏，一个都别落下。”
武厂长脸色一正，肃然而立，“保证完成任务。”
见到这一幕，周围又是一阵大笑。
……
等其他人慢慢散去，陈凡对着武厂长说道，“到了这里，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吧？”
武厂长笑着点点头，“接下来就到我了。”
顿了一下，他看向正在小心将胶片装盘的放映员，转过脸来，笑道，“你的两首歌，帮我们拉来了长影厂和上影厂帮忙，有他们相助，这部电影肯定能比预想中更快在全国范围内发行。
而且马上就是国庆，我打算亲自去一趟京城，找中影公司的领导好好谈一谈，争取在国庆这一天，以‘献礼’的名义，在全国二十个以上的省会城市同步放映。”
陈凡眉头轻挑，“呵，这可是大手笔，少说也得100个拷贝吧？”
现在的电影拷贝一般不会太多，即便一个城市有十家以上的电影院，也不会同时购入10个拷贝，而是先由一个中心电影院率先开始放映，每放完一卷胶片，就会有人将胶片送到下一家电影院，如此循环。
负责运转电影胶片的人，叫做“跑片员”。
每当有热门电影上映，最累的人无疑就是跑片员。
像后来《少林寺》上映的时候，还发生过跑片员骑自行车、碾到西瓜皮滑倒，胶片被摔出盒子散乱一地，从而上了报纸新闻的事情。
武厂长此时踌躇满志，双手紧握着说道，“100个拷贝算什么，我要中影生产最少200个拷贝，有长影厂和上影厂帮忙，这部电影的质量又这么好，200个拷贝肯定没问题。”
陈凡笑着说道，“行，那就祝您马到成功。”
虽然他不在意这部电影能卖出多少个拷贝，但是作为姜甜甜的首部改编作品，他还是要支持一下的。
等武厂长离开，这时候小放映厅里已经没有多少人，除了陈凡和况明义，就只有等待拍摄《道士下山》的杨振龙等人。
陈凡对着况明义打了个手势，往杨振龙他们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