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在1977 第724节

  虽说重伤未愈,可也好得七七八八,不影响行动。

  想当初在部队的时候,他也是侦察连的尖兵,有希望入选张文良领导的丛林特工队。

  只可惜,他个子太高,又没有山林作战经验,在考验丛林生存这一关时,经常被那几个民兵发现,只能遗憾退出。

  听说战斗结束后,张队长他们一队人被调走,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其他任务。

  要是自己没受伤的话,应该还可以争取一下的吧?

  想到这里,王建国苦笑着摇摇头,自己都已经复员了,还想那么多干嘛?

  长叹一口气,看看熟悉的公社街道,找准方向,径直往供销社门市部走去。

  红旗公社不大,远远不能跟富裕地方的公社相比,只有一条几十米长的黄土街,邮电局、供销社、公社政府、信用社、学校等寥寥几个单位顺着土路两旁排列。

  所以只用了一分钟不到,王建国便站在供销社门市部门口。

  先习惯性地打量一眼全貌,下一秒,视线就被营业员后面柜台上的几把五六半吸引住。

  他迈步走过去,指着那几把枪,问道,“同志,你们这里怎么会有这个卖?”

  营业员本来正抱着一本书看得入神,听到问话很是不耐烦,“什么这个那个的,你来买东西的还是来找茬的?”

  话音刚落,她抬起头来,便看见王建国的样子。

  一米八的身高,国字脸,五官端正、浓眉大眼,可谓是相貌堂堂,穿着一身军服,头上戴着军帽,身后背着打成豆腐块的两床被褥,手里一左一右提着两个军用帆布旅行包,身上还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不用问,肯定是刚从西南回来的退伍兵。

  心思转圜间,她已然变了态度,语气放低几分,笑道,“不好意思啊同志,刚才没听清,你说的是什么呀?”

  王建国看了她一眼,虽然奇怪她的态度变化,不过也没在意,又指了指她身后的枪,说道,“供销社应该没有这种枪吧?”

  营业员回头看了一眼,再转回来,笑道,“哦,你说这个呀。这是几位复员回来的同志卖的。”

  王建国眼睛一愣,“卖?”

  营业员轻轻点头,笑道,“对啊。听说是抵扣一部分复员费。”

  顿了一下,她又仔细打量两眼王建国,问道,“同志,看你好像也是刚复员回来的,你也要卖枪吗?长枪的话,我们这里的收购价是50到80,只要你的枪不是太旧,我可以按最高价给你收。”

  王建国深吸一口气,抿着嘴缓缓摇头,扯了扯嘴角,“谢谢,不用了。”

  从他拿到第一支枪开始,班长就告诉他,枪是士兵的第二生命,枪在人在,如果枪没了,那么人也就没了。

  他自己的枪,绝对不会拿出来卖。

  缓了口气,他转头看了看其他货品。

  这个门市部的东西不多,基本上就是些针头线脑、锅碗瓢盆之类的,连糖果饼干都没几样。

  掏出钱和票,买了一点饼干、糖果,又扯了几尺布,请营业员帮忙包好,付完账、道了谢之后,便拎着东西回家。

  从下了火车开始,一路颠簸劳累,此时已经接近傍晚时分。

  从公社到生产队没有公共汽车,也没有固定通行的骡车,只能靠两条腿走路。

  背上背着包裹,手里拎着两个行李袋,王建国却越走越快,

  等到太阳落山,月亮东升,王家庄生产队已然在望。

  王家庄生产队不大,只有三个小队,而且离得也不远,说是一个生产队也没问题。

  站在一处高岗上,王建国却迈不开腿。

  近乡情怯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跟爹娘交代。

  为了送他进部队,当年家里可是找人借了不少外债,又把家底席卷一空,托一位在县城工作的远房亲戚帮忙,加上王建国自己也争气,打小拳脚娴熟,这才成功吃上皇粮。

  过年前他给家里写信,还信誓旦旦,要在几年内提干。

  可转眼间,就因为伤病复员。

  此时王建国是心念百转,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天色暗下来,他才咬了咬牙,奔着家的方向走去。

  6、70年代的胶东,农村条件实在是不堪一提,不说跟云湖这样的鱼米之乡相比,就连两河都比不上,经常社员们一家辛辛苦苦劳作一整年,最后一核算,还倒欠生产队几十块钱。

  所以这一片地方,大多都是土石结构的土房子,加上北方冬天寒冷,这里的土房子可跟云湖的土墙屋不一样。

  不仅房屋低矮,连窗户也没多大,可能就跟一个透气孔差不多,冬天若是烧炕还好一点,夏天的时候,等太阳升高,屋子里就跟蒸笼一样,闷热得透不过气来。

  而王家庄这样的地方,又是胶东最穷的地方之一,所以一到晚上,连半点灯火都没有。

  王建国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的,过了好久才走到村子前。

  没等他靠近,村里就有几条狗子猛地狂吠。

  片刻后,有一盏灯火点亮,还有枪栓拉动的声音,一道声音远远传来,“什么人?”

  王建国辨认了一下声音,随即大声喊道,“建军,是我。”

  下一秒,一道身影狂奔而来,“哥,你回来啦?!”

第758章 找钱

  这个时候王家人都还没有睡着,听到敲门声,王老汉立刻爬起来去开门,正要问话,外面便响起二儿子的声音,“爹、娘,快开门,大哥回来啦。”

  王老汉心里一惊,大儿子回来了?

  他赶紧加快动作,同时招呼老伴,“点灯。”

  王家庄地处偏远,自然没有通电,别说王家庄,连红旗公社都没有通电,到了晚上,公社书记也只能点盏煤油灯。

  王老汉的老伴孙秀英心里一惊,赶紧爬起来,同时在黑暗中准确摸到火柴,划燃之后,点燃一盏油灯。下一秒,三女儿、四儿子和小女儿都爬了起来,一窝蜂涌到堂屋。

  这时候大门也被拉开,王建军一步迈入门槛,指着后面的人,大声笑道,“爹、娘,看,是大哥。”

  孙秀英抢先一步,就着二儿子手里明亮的马灯灯光,一把抓住大儿子两条胳膊,睁大眼睛上下打量。

  王建国立刻双手一松,将行李包丢到地上,随即搀扶着母亲,咧着嘴笑道,“娘,俺回来啦。”

  孙秀英却没急着说话,而是上下反复打量,王建国虽然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吭声,只是扶着老娘,转头看了看王老汉,笑着喊了一声,“爹。”

  王老汉连连点头,“好、好。”

  过了好一会儿,孙秀英才呼出一口长气,喃喃说道,“还好、还好,是完整的。”

  听到这话,王建国才明白刚才母亲的用意,不禁鼻子一酸,说道,“没事的,娘,我好着呢,一点事儿都没有。”

  王建军在一旁说道,“先进屋,进屋再说话。”

  孙秀英一听,这才反应过来,拉着儿子就往里走,“对对,进屋说话。”

  等他们都进去,王建军捡起大哥丢在地上的行李包进门,又反手将大门关上,随后将马灯放在桌子上,顺口吹灭桌上的煤油灯。

  煤油灯是自己家的,马灯是公家的,要灭哪个、想都不用想。

  其实这个所谓的煤油灯,并不是真正的煤油灯,而是用墨水瓶装了煤油,再在金属盖子上钻个孔,将棉线穿进孔里,下面浸在瓶子里,将盖子盖紧,上方的一点棉线便是灯芯。

  坐在板凳上,看着熟悉的墨水瓶煤油灯,王建国冰冷的脸上浮现一抹笑容。

  这时三个弟弟妹妹也跟着打招呼,各自喊着大哥。

  王建国回过神来,立刻拉过二弟放在桌上的行李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几样东西,一一递给他们,笑道,“都拿着,这是给你们带的礼物。”

  三个小家伙开心地接过去,纷纷笑着道谢。

  王建国19岁参军,入伍6年,今年25岁,二弟王建军小他三岁,今年22,这个年纪,在农村一般都已经结了婚,但他还是光棍一条。

  剩下的三个就要小一些,三妹王玉梅18岁,四弟王建设16岁,小妹王玉兰14岁。

  看着最小的妹妹,王建国笑道,“玉兰,你学习成绩怎么样,今年能考上中专不?”

  三妹和四弟就不用问了,他们这个年纪,没有在学校,肯定是没考上、或者辍学回家了的。

  本来挺开心的王玉兰听到这话,立刻低下脑袋,抿着嘴一声不吭,只是拿着钢笔的手不禁微微用力,等反应过来,又立刻松开,生怕弄坏了大哥送的钢笔。

  王建国看到她的样子,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些,转头看看还拉着自己手臂的母亲,还有在一旁默默抽着旱烟的父亲,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怎么回事?”

  没等爹娘说话,王建军便在一旁小声说道,“小妹没读了。”

  王建国眼睛一瞪,“咋就不读了?上次写信还说成绩很好,考了班上第一名,怎么就不读了呢?”

  王老汉和孙秀英都默默低着头,没有吭声。

  王建军看了看爹娘,再看看大哥,喃喃说道,“过年的时候,三叔家的解放哥要结婚,我们家欠他家的钱好几年了,解放哥也不容易……”

  没等他说话,王建国就明白是什么情况,伸手摆了摆,示意他不用说了。

  虽然他退伍前每个月的工资有20块,可那也是一年一点涨上来的。

  刚入伍的时候,工资只有6块钱,然后每年涨一块,到第四年才涨到10块,这时候他才有余钱寄回家,所以当兵6年,别说攒钱,连当初借的外债都没还清。

  深吸一口气,王建国将兜里的钱全部拿出来,一股脑塞到母亲手里,正色说道,“娘,这些钱您收着,还欠谁家的,明天都还上。”

  孙秀英看着手里的钱,忍不住双手发抖,抬起头看着儿子,“这钱是……?”

  王建国心里一阵苦涩,脸上却勉强挤出几分笑脸,“部队发的复员费。”

  “复员?”

  几道声音同时响起。

  王老爷烟也不抽了,急忙问道,“你上次写信,不是说……”

  话还没说完,就被孙秀英打断,“说什么说,你非要儿子跟孙家庄老三家的小子一样,缺个胳膊断条腿,还是跟臧家村的那孩子一样,躺在盒子里回来?”

  她哽咽了几下,双手紧紧抓住大儿子的胳膊,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复员了也好,省得天天提心吊胆的,就怕哪儿伤了、破了。”

  王建国赶紧抓紧母亲的手臂,笑道,“没事儿的啊,娘,你看我现在不好好的吗。”

  孙秀英抹了把脸,拿着钱数了数,数出一叠收起来,另一叠递回去,“还钱有这些就够了,先把亲戚家的钱都还上,再把小兰的学费交了。

  欠生产队的都欠着,家家户户都这样,你还了倒显得你能耐。再说了,这些钱也不够还生产队欠账。剩下的你就自己留着,大男人身上哪能不带点钱。”

  王建国不假思索,将母亲的手推了回去,笑道,“娘给我收着,我怕弄丢了。等要用的时候我再问您要。”

  孙秀英想了想,这回没有推辞,站起来走进里屋,藏钱去了。

  王老汉现在也不纠结儿子为什么复员,老伴儿说的对,人能整个儿的回来,就比什么都强。

  干部不干部的,唉……,就当没这个命吧。

  随即敲敲烟杆,站起来说道,“这个点到屋,你还没吃晚饭吧?”

  王建国点点头,“诶。”

  王老汉背着手去了堂屋后面的厨房,“还有点大饼,我拿给你先垫吧垫吧,你娘再给你弄碗鸡蛋汤。”

  王建国赶紧说道,“有大饼就行,鸡蛋汤就不用了。”

  孙秀英从里屋走出来,冲着他摆摆手,“你歇着就行。”

  说完便拐进厨房。

  王建国笑了笑,也没坚持,转头看看几个弟弟妹妹,笑道,“你们都坐啊,站着干啥。”

  四人讪讪一笑,各自找地方坐下。

  王建国对着小妹说道,“小兰,你知道这支钢笔,是谁送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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