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真是妙计。”
护卫赞叹不已地说道:“这叫做谋士以身入局!”
“本官也是被逼无奈啊。”
吴有德摇着头,叹息道:“这些草民要是不按照朝廷的律令去做,最后是要责罚到本官头上来的。”
“大人放心。”
护卫说道:“我已经通知大戟营的潘将军,等他过来以后,用‘平叛’为借口,直接杀一批人,剩下自然也就老实了。”
自从朝廷颁布律令以来,凉州的百姓就死活不肯配合,而且颇有“法不责众”的意思,仗着人多就肆无忌惮。
尤其是清平村的村长,吃着皇粮,结果带头闹事,甚是棘手。
偏偏凉州督师府又规矩甚多,还不允许随便抓人。
吴有德就只好设计了这么一出大戏。
他先是让手下“失手”,一鞭子把村长打死,激起群愤,故意让他们把自己这个朝廷命官堵在这里,如此以来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从单纯的不配合种灵禾,变成“造反”,就有正当理由杀人,见了血,事情自然也就好继续办下去。
吴有德放下杯子,皱着眉头问道:“外面那个领头的叫什么来着?”
“齐大柱。”
护卫提醒道。
“对,就从他开始。”吴有德说道:“等会让潘将军,先把这个出头鸟宰了,我不信,剩下的人还不知道老实。”
……
“大柱哥!”
屋外,村民们说道:“不然咱们闯进去,把那个知州绑了吧!”
“是啊是啊。”
“他杀人在先!”
“我们把他绑去督师府,如何?!”
“这件事情,督师府肯定会管的!”
“对对对!顺便把灵禾的事情说出来,保不准就取消了。”
“……”
天生身强体壮的齐大柱握着拳头,一咬牙:“成!”
他正要去踹门。
大地忽地震动起来,紧接着便是阵阵雷鸣般的马蹄声。
只听得村民惊呼起来。
“官兵来了!”
“有官兵来了!”
“……”
只见。
一队人披着重甲,手里拿着大戟的重骑兵,裹挟着漫天灰尘,正是大戟营的将士。
他们涌入村子之后,立即把闹事的村民包围起来。
明明刚刚看起来还气势汹汹的村民,对比之下,顿时显得极其渺小。
“大家别慌,待我上前说个清楚!”
齐大柱倒也不惧,他先前一步:“这位将军,你来的正好,昨日知州吴有德来到我们村子里,二话不说,就把我们的村长活活打死,是不是应该给一个说法?”
“说法?”
只见大戟营主将潘落,冷冷一笑,而后陡然厉声呵斥道:“一群刁民!”
“朝廷养兵马请仙师,护佑万民!如果不是朝廷,你们早就死绝了!怎地只不过是让你们多种些灵禾,你们就要死要活?!
“吴大人好心前来相劝,结果你们非但不领情,反而袭击吴大人,扣押朝廷命官,你们村子,难不成是想要造反?!”
造反!
村民们都是一愣。
想不到,直接就被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
“大家别怕!”
齐大柱的声音中带着悲愤:“这位将军,什么叫做‘只不过是种灵禾’?!”
“你知不知道,我们本来就吃不饱饭,一亩田再多种半成毒草,我们就连来年的种子都留不下!”
“乱臣贼子,还敢废话?!”
主将潘落大喝一声,罡气层层翻涌凝聚到大戟之上,就要杀鸡儆猴。
“住手!”
也就在这时。
陈三石领着夏琮赶到。
“督师?!”
潘落悬停大戟,回头确认来人之后,脸上先是诧异,然后连忙翻身下马,放下兵器抱拳行礼。
不论如何。
陈三石也是名义上的督师。
是他们的上级。
表面上的礼数,该维持还是要维持。
见到白袍之后
不光是将士。
闹事的百姓们,也立即安静下来,恭恭敬敬地向后退了几步。
“吱呀——”
破瓦房的房门推开。
知州吴有德也连忙出来迎接:“下官,参见陈督师!”
“吴有德,潘落。”
陈三石坐在白马之上,明知故问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禀陈督师。”
吴有德拱手道:“清平村村民抗令,本官劝说无果,反倒是被他们扣押在这里,幸亏潘将军及时来救,否则的话只怕是性命不保啊!”
“是啊督师。”
潘落指着他们,状告道:“这些刁民手里拿着兵器,俨然是要造反啊,如果不严惩,以后越来越多的人效仿,该如何是好?!”
“……”
陈三石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把目光投向百姓中领头的汉子,语气平静地开口问道:“齐大柱,你要造反?”
“督、督师大人知道我的名字?”
齐大柱一怔,然后连忙说道:“督师大人,我们不是要造反,只是想讨个公道啊!”
“督师!”
齐大柱带头,诸多百姓“哗啦啦”跪倒在地。
“督师!”
“实在不是我们不愿意种灵禾,是真的种不出了啊!”
“每逢战事之前,都要先征粮。”
“这一征,就是连续好几年。”
“凉州的税比起其它地方要低一些,可、可小的们也实在是撑不住年年征啊!”
“……”
此次西征邙山。
不论是陈列在东境的北凉军,还是西边的督标军,相当一部分粮草,都是从西北三州征调走的。
“督师……”
一名老汉跪在地上,带着哭腔说道:“这两年,凉州的收成也不好,俺们很多人,春天连种粮都没有,需要去借钱买种子,等到粮食下来的之后,光是利息就要一大笔,冬天要买炭取暖,也得借钱……”
许多农夫从自耕地变成佃户,都是如此恶性循环得来的。
借了钱,就要还利息,久而久之窟窿越来越大,就只能变卖田地,沦为佃户。
“督师……”
“打仗俺们能理解。”
“就比如那蛮子除掉以后,我们可以把土地开垦的更远一些,也不用担心有蛮子来劫掠。”
“所以打仗征粮也就算了。”
“可……”
“可‘灵禾’是为什么?”
“那毒草种下以后,会吃掉地力,要是种得久了,整块地都会从良田变成劣田……”
“就算是是非要种灵禾,能不能晚两年?”
“……”
眼下正是闹饥荒的时候。
哪怕是缓两年,好赖不至于饿死。
听着众人的苦苦哀求,陈三石平静地说道:“都起来吧,不用跪着。”
然而他这么一说。
村民们跪得更重了。
“我让你们站起来,不许跪!”
陈三石声如雷震。
这才惊得人们慌忙起身。
他沉声道:“既然没有造反,还不赶紧散了?!”
“督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