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依旧没有搭理他,这让茗烟有些无奈。
恰在此时,袭人拿着一件外套走进来,轻轻给贾宝玉披上。
茗烟赶忙向袭人问道:“袭人姐姐,二爷今儿这是怎么了?”
袭人眉头紧蹙,满眼忧愁,看了看贾宝玉,而后朝着茗烟招了招手,示意到外头说话。
茗烟会意,跟着她来到书房的走廊上。
听袭人摇头叹道:“还不是为了林姑娘,老太太原本应了二爷,要去跟林姑老爷说,不让林姑娘嫁人。”
“可今日林姑娘回来,老太太却改了主意,还把二爷训斥了一顿,他现在正伤心着呢,你们可别去招惹他,让他自己静一静,或许就好了。”
茗烟听后,愤愤不平地说:“这事我也听说了,咱们都清楚,二爷对林姑娘那可是掏心掏肺的好。”
“如今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个不知好歹的,竟抢在二爷前头和林姑娘订了婚,也难怪二爷如此难过,就连我这个跟着二爷的,都觉得气愤呢。”
袭人赶忙摆手制止:“你可小声点儿!听说林家姑爷可是封了爵位的,要是被他听到,二爷也护不住你。”
茗烟却不屑地撇嘴:“呸!什么封爵的,咱们府上大老爷的爵位不比他高多了?往后,咱们二爷一样能得爵位,怕他作甚!”
身为贾宝玉的贴身小厮,茗烟只觉自己与主子荣辱与共,此刻主子这般难过,他心里也跟着不是滋味。
眼珠子一转,心中便打起了主意,或许他能为自家主子出这口恶气。
毕竟这是贾家府邸,若想针对沈蕴弄出些事端,倒也并非难事。
略作思忖,他便计上心来,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下意识地轻轻拍了拍手掌。
袭人察觉到茗烟神色有异,赶忙问道:“茗烟,你想做什么?”
茗烟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袭人姐姐,你就别问了,只管瞧好,看我怎么帮二爷出这口气!”
“定要让那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人知道,什么才是京城顶级勋贵之家的威严,可不是他这种无名小辈能比的。”
袭人听他这话,不禁一惊,忙劝道:“你可别胡来啊,小心连累了二爷。”
茗烟托着下巴,满是自信回应:“袭人姐姐,你就放一百个心吧,绝对不会连累二爷的。”
说完,他便屁颠屁颠地跑开了,看样子像是去做准备了。
袭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想着是不是该把这事告诉贾宝玉。
可想到贾宝玉此刻正沉浸在伤心难过之中,此时去说,只怕会让他更加心烦意乱。
再一想,若茗烟真能替贾宝玉出口气,让自家小爷心情好些,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这般思索之后,她便打消了告知贾宝玉的念头。
……
贾母院中。
“外祖母,我给大家都带了礼物呢。”
与贾母交谈了一阵后,林黛玉逐渐恢复了落落大方的气度,起身吩咐人,将早已备好的礼物抬进来。
除了为姐妹们精心挑选的别具一格的礼物外,对于贾母、王熙凤和李纨,她也都准备了体面的礼物。
众人接过礼物,气氛更加活跃起来,尤其是三春姐妹,对林黛玉用心准备的礼物爱不释手,欢声笑语不断。
贾母也暂且忘却了先前的不愉快,在王熙凤一句句奉承下,开怀大笑。
又将林黛玉轻轻搂住,笑着说:“好好,难得你这孩子如此有心,不枉我这么疼你一场,如今既回来了,还住原来的屋子,可好?”
林黛玉则立时想起沈蕴,俏脸微红,轻声回应:“外祖母,我还是住外头的客房吧。”
贾母听闻,颇为诧异,当即反问:“这是为何?”
林黛玉带着几分娇羞回应:“外祖母有所不知,我需和蕴郎住在一起,他一直在为我医治顽疾,若我住在内院,多有不便。”
此言一出,贾母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沉声说道:
“这怎么使得,你一个未出阁的女眷,怎能去住外院?就算要医治,也不必非得和他住在一起吧?”
一旁的王熙凤见势不对,赶忙跟着劝道:“林妹妹,老祖宗这般疼你,自然是希望一切都和从前一样,你可别辜负了老祖宗的一片苦心。”
听了这话,林黛玉心中一紧,只感觉一股无形的压力如潮水般向自己涌来。
果然和她预料的一样,无论是贾母的疼爱,还是王熙凤的关照,都是有条件的,可不是真心实意地为她着想。
第107章 老身倒要瞧瞧他有多出色!
贾母与王熙凤的话,让林黛玉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表面上,她们的言辞似乎处处为她着想,可实际上,却与她内心的意愿背道而驰。
现在回想起来,贾母对她的疼爱,看似温情脉脉,实则暗藏私心。
说得好听是含饴弄孙,说直白点,是贾母的掌控欲作祟,不过是想多一个能让她倾注疼爱的对象罢了。
就拿贾母故意撮合她与贾宝玉亲近相处一事来说,明明知晓她与贾宝玉时常因琐事拌嘴赌气,却依旧在中间刻意调和。
然而,当面临家族利益考量时,贾母终究还是选择认同了‘金玉良缘’,将她无情地晾在了一旁。
这也是她上一世在香消玉殒之际,悲痛欲绝、心如死灰的重要缘由之一。
曾经对她那般重视与疼爱的外祖母,在关键时刻,竟抛弃了她,怎不让她万念俱灰?
今生细细思量,她也逐渐领悟到这其中的深层缘由,这也是她心态发生转变的重要因素之一。
至于王熙凤平日里的关照,那就更为明显了,不过是见贾母对她重视和疼爱,其关照更多是冲着贾母的态度,并非真心实意地关心她。
若是放在从前,林黛玉或许还会有所顾忌,不敢轻易反驳。
可如今,林如海安然在世,她又多了一位本事不凡的未婚夫,加之心态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此刻,她有了大胆说不的勇气和底气。
“多谢二嫂子提醒,我知外祖母是为我好,可我却不能对蕴郎置之不顾。”
“倘若不能让我们住在一起,那我只好改日再来登门拜访了。”
此言一出,王熙凤惊愕得瞪大了双眼,就连薛宝钗与三春姐妹,也皆是满脸的难以置信。
这还是她们所熟知的那个柔弱敏感的林姑娘吗?
贾母的脸色瞬间阴沉如墨,冷哼一声:
“这么说来,为了你那个蕴郎,你连我的一番好意都不愿领受了?”
这话分量极重,林黛玉脸色微变,赶忙起身请罪:
“外祖母恕罪,并非外孙女不领您的情,只是,您也清楚,我自幼便疾病缠身,药不离口,蕴郎为我医治,自然需与我住在一起才方便,还望外祖母多多体谅。”
听了这话,贾母心中愈发不满,在她看来,林黛玉这番说辞不过是借口,分明就是不想再听她的安排了。
原本林黛玉和沈蕴突然订婚,贾母就已经不满了,在她心里,林黛玉的婚事,自然得由她来决定。
眼下不过是让林黛玉依旧住回原来的屋子,林黛玉都敢不从了,贾母心中怒气渐起,满脸铁青。
面对如此情形,即便一向八面玲珑的王熙凤,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李纨、薛宝钗、三春姐妹等人,更是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原本洋溢着热闹欢乐氛围的花厅,霎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良久。
才听到贾母带着一丝怒意,质问道:
“老身实在想不明白,你不过回去了一趟,怎就对那个沈蕴死心塌地了?他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这话已说得很重了,林黛玉听后内心一阵惊颤。
可见贾母在质疑沈蕴,她心中顿时涌起无尽坚定,镇定自若地回道:
“回外祖母,蕴郎并未给我灌什么迷魂汤,相反,他曾数次护我周全、保我平安,对我更是无微不至,情真意切。”
“他医术高超,妙手回春治好了病重的家父,而且品行端正,知书达礼,心怀慈悲仁心,拯救江南万民于水火之中。”
说到最后,林黛玉的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骄傲,美眸闪亮,即便直面贾母铁青的脸色,也已毫无惧色。
贾母听后,心中的不满更甚,冷哼道:
“老身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你既然将他说得如此之好,老身倒要亲眼瞧瞧,他究竟是何模样?”
“来人,速去外头传话,让贾琏带林家姑爷进来见我!”
丫鬟们哪敢有丝毫迟疑,立刻领命匆匆去传话了。
眼见贾母要会见外男,薛宝钗与三春姐妹纷纷起身告退,就连李纨和王熙凤这两个年轻媳妇,也都准备回避。
却听得贾母淡淡说道:“凤丫头留下,陪我一同瞧瞧,林丫头究竟许了个怎样出色的郎君!”
王熙凤神色微微一怔,当即停下脚步,心里明白,贾母这是要她在一旁帮衬着,寻机对沈蕴发难呢。
原本王熙凤对沈蕴的印象还算不错,毕竟医治过她的丈夫贾琏,且与她之间也并无直接的利益冲突。
可如今贾母既然有意让她刁难沈蕴,她也只能照办了。
前厅中。
丫鬟迈着匆匆步伐,赶来传话说:“回二位老爷,老太太要见林家姑爷,让琏二爷领着他过去。”
贾赦和贾政听闻,立刻吩咐贾琏带着沈蕴前往贾母院子。
待二人离开后,贾政不禁感叹:“林妹夫倒是寻了个好女婿,彬彬有礼,举止得体,又年轻有为,实在难得啊。”
贾赦眯了眯眼睛,微微点头表示认同:“是啊,一表人才,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出色后辈。”
“只可惜,看他的样子,似乎有意与咱们家保持距离,虽说交谈了不少,却透着一股疏远之感。”
贾政眉头一皱:“是啊,按常理,他既与黛玉订了婚,我们家又送了厚礼,还有琏哥儿在场,以他有礼有节的做派,不该如此啊。”
“兄长,我猜想,莫不是咱们家在哪方面怠慢过他?”
贾赦沉吟片刻,摇头说道:“没道理呀,他今日才刚到咱们府上,此前从未有过往来。”
兄弟二人一时之间,对沈蕴的态度实在捉摸不透。
过了半晌,只听贾政说道:“看来得问问琏哥儿,在南边的时候,是否有过怠慢之处。”
贾赦再次点头,二人又交谈了一会儿,便各自离去了。
…
且说沈蕴这边,正随着贾琏朝着贾母院子走去。
贾母院位于荣国府西侧,需走上一段路程。
沈蕴一边走,一边也在暗自揣测,贾母此时要见他的缘由。
而在二人后方不远处,小厮茗烟躲在游廊的柱子后面,暗中窥视着沈蕴。
他想要替贾宝玉出气,非得让沈蕴出丑不可,因此,他特意留意沈蕴的一举一动。
得知沈蕴此刻要前往贾母院子,便提前在游廊中泼了些油,若不留意,保准会摔个跟头。
眼看着沈蕴马上就要经过泼油路段了,茗烟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低声哼道:
“哼,让你这乡巴佬神气,看你待会怎么摔个狗啃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