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马屁拍得恰到好处,王熙凤听得越发受用,也顾不得劳累体乏,与净虚热络地攀谈起来。
次日。
王熙凤便打发来旺,去城中寻撰写文书的相公,以贾琏的名义修书一封,差人送去给京畿道节度使云光。
云光与贾家颇有情谊旧交,见贾家有此请求,又觉得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小事,便立刻以节度使的身份,向原京兆府守备刘老爷施压,命他撤回诉状。
这刘老爷如今已然辞官在家,不再担任官职,只是从前任过京兆府守备之职,在京城武官圈子里,还认得几个人。
眼见现任京畿道节度使亲自出面施压,要求他撤诉,他也是万般无奈,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
且不说他如今已卸任官职,即便还在任上,面对顶头上司的强硬要求,也只能乖乖顺从。
无奈之下,刘老爷也只能忍气吞声,前往县衙将诉状撤回,并派人给张家传话,告知他们刘家愿意悔婚。
张财主听闻这个消息,顿时喜出望外,当即亲自奉上三千五百两银子,送到净虚面前,还不停地夸赞净虚手段了得。
净虚白白得了这五百两银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看她那副贪财的模样,哪还有半分出家人的模样。
得了银子后,净虚便想着立即将银子交给王熙凤。
岂料,王熙凤竟已先行一步回荣国府去了。
净虚心中有些惊疑,赶忙向贾家的婆子打听:
“二奶奶怎么突然就回府了?”
那婆子回答道:“府里有人来传话,说是琏二爷回来了,你也知道,二奶奶和二爷夫妻情深,听闻琏二爷归来,二奶奶哪能不高兴,其他的事情,自然就先搁下了。”
净虚听后,心中的疑惑这才消散。
转而又想,此时正巧将这银子给王熙凤送去,那岂不是能让王熙凤喜上加喜?
王熙凤若高兴了,往后自己再想托她办事,想必就容易许多。
然而,她刚起这个念头,心中又突然想到,这件事荣国府里其他人并不知晓,若是自己就这么贸然把银子送去,万一被荣国府的其他人瞧见,那原本的好事可就变成坏事了。
反复思量许久,净虚终于冷静下来,她觉得还是暂且等上几日更为稳妥。
说不定过些日子王熙凤还会再来铁槛寺,到那时再把银子交给她,也为时不晚。
且说这张金哥,得知父亲执意要悔婚,还找了门路,迫使刘家不得不撤回诉状,自己马上就要嫁给李衙内了。
她仿佛坠入冰窖,万念俱灰,只一心求死,以死明志。
这天夜里,她特意支走了身边所有丫鬟,独自一人站在房中。
往房梁挂上白绫,而后缓缓登上凳子,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
“咻!”
冷不丁地,黑暗中飞来一枚暗器,‘嘶’地一声,将那白绫割断。
张金哥吓了一跳,忙惊慌地环顾四周,颤声问道:
“谁?”
“金哥,是我,别怕!”
半晌,一个身影缓缓出现在屋中。
正是守备刘家的公子刘裕斌。
张金哥一眼便认出了他,脸上顿时浮现出惊喜之色,喃喃说道:
“刘郎,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说着,缓缓朝刘裕斌走近。
刘裕斌深情地凝视着她,轻声说道:“金哥,你没做梦,原本,我…我也打算像你一样,投河自尽一了百了。”
“可没想到,遇到了一位恩公,他不但救了我,还耐心地开导我,甚至将我送到你面前来。”
第102章 既遇着了 出手搭救
得知刘裕斌竟也和自己一般,动了投河自尽的念头,张金哥心中感慨万千,却又忍不住嗔怪道:
“刘郎,你怎能做这般傻事?妾不过是区区贱命一条,死了也就罢了,可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能与我一样自寻短见?”
刘裕斌深情地看着她:“金哥,你难道还不明白我对你的情意?若眼睁睁看着你嫁给那李衙内,我宁愿一死了之!”
此言一出,张金哥愈发感动,双眸紧紧凝视着眼前之人,心中暗想,能得如此郎君相伴,即便即刻死去,也已无憾了。
一时间,二人互诉衷肠,说着缠绵情话。
过了一会,张金哥问道:
“对了,多亏恩公搭救刘郎,这位恩公究竟是谁?咱们可得好好答谢他才是。”
刘裕斌听闻,赶忙朝着屋外恭敬地请示:
“恩公,还请现身一见。”
话刚说完,只见一道身影飘逸地落在屋中,赫然便是沈蕴!
刘裕斌向张金哥介绍沈蕴:
“金哥,这位便是搭救我的恩公,当时若不是恩公发现我落水,将我从水中救起带上船,我恐怕…”
张金哥一听,立刻对着沈蕴大礼参拜:
“多谢恩公搭救刘郎,小女子感激不尽,来世定当衔草结环,报答恩公的大恩大德!”
说话间,刘裕斌也同样躬身行礼。
沈蕴微笑着摆了摆手:“你们二位不必如此挂怀,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既然遇见了刘公子,自然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原来,今日白天,沈蕴与林黛玉乘船行至京城附近,沈蕴忽然发现有人落水。
当时他也不及细想,便出手将人救起。
刘裕斌当时满心绝望,一心求死,好在经沈蕴一番劝解,他才渐渐道出事情的原委。
待听完刘裕斌的讲述,沈蕴想起原著中王熙凤在铁槛寺弄权的情节,没想到,竟被自己撞上了。
前世读到这一段时,沈蕴便为张金哥与守备公子的遭遇深感惋惜。
二人原本已有婚约在身,却因李衙内觊觎,王熙凤贪财弄权,活生生被拆散,最终落得如同《孔雀东南飞》中那般的悲剧下场,双双殉情而死。
而王熙凤,得了那三千两银子后,行事越发肆无忌惮,至于这二人的死活,她压根就不在意。
深究缘由,虽说不能将全部责任都归咎于王熙凤,但这二人确实是因王熙凤弄权才亡的。
或许在京城那些权贵眼中,死一两个苦命鸳鸯根本算不了什么。
就如同荣国府这般与国同休的国公府,只要不犯造反之类的大罪,有些事情完全能够遮掩过去。
然而,没有哪个家族能一直强势,贾家终有失势的一日,到那时,王熙凤所做的诸多恶事,势必会被一件件翻出来,而她也必将面临残酷的报应。
既然如此巧合地碰上了这件事,沈蕴便想着出手解救这对苦命鸳鸯。
一来算是为自己积攒阴德,二来也算是成全了他们,给他们一个圆满的结局。
这时,见二人依旧神色惶恐、忐忑不安,沈蕴收起笑容,神情严肃地说道:
“说起来,你二人既然连死都不怕,难道就没有勇气抗争一回?”
“岂不闻,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他们既然如此逼迫你们,那就索性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这番言辞,瞬间点燃了刘裕斌心中的愤懑,他双眼通红,咬牙说道:
“恩公说得极是!我连死都无惧,还怕他们不成?大不了拼个同归于尽!”
相较之下,张金哥则显得更为理性,她轻轻摇头,眼中满是忧虑与不舍:
“刘郎,万万不可啊!你前途无量,怎能为了我……”
话未说完,刘裕斌已急切地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郑重说道:
“金哥,你不必再多言,此生,我刘裕斌只认定你一人,生,我们相伴相依,死,我们同赴黄泉!”
张金哥听闻此言,感动不已,嘴唇微微颤抖,欲言又止。
沈蕴目睹这一幕,感同身受,不禁轻轻鼓掌,赞叹道:
“好!你二人这份至真至纯的情意,着实令人钦佩,就该有这般破釜沉舟的气魄!”
刘裕斌望向沈蕴,眼神中带着敬重与期许,恭敬请示:
“恩公,依您之见,我们该如何行事?”
沈蕴认真说道:“当下最为紧要的,便是绝不能让那李衙内娶亲得逞,不妨让张小姐佯装重病。”
刘裕斌闻言,面露惊疑之色:“装病?恩公,此举恐怕难以隐瞒。”
沈蕴微微一笑,掏出一颗药丸,说道:
“这里有一颗特制毒药。你们若信得过我,便服下此药,若心有疑虑,也可另想办法让自己染病,总之,绝不能让李衙内娶亲,方可施行下一步。”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对了,你二人尽可放心,我是医者,定能治好张小姐的病。”
此事的关键,就在于那李衙内看中了张金哥,倘若张金哥突患重病,那李衙内必然会心生顾虑,至少不会如此急迫地要娶张金哥入门。
听了沈蕴这一番话,刘裕斌没有丝毫犹豫,当即选择相信:
“我自然相信恩公之言,若恩公存心加害于我,又何必出手搭救我们!”
说着,他从沈蕴手中接过药丸,递到张金哥面前,柔声道:
“金哥,你安心服下便是,我坚信恩公定能让你恢复的。”
张金哥亦未多作迟疑,仰头便将药丸吞下,她早已抱定了赴死的决心,即便这颗毒药会即刻夺走她的性命,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服下。
沈蕴见二人对自己如此信任,心中感慨,严肃提醒:
“此毒发作之后,你脸上和手上会生出蜘蛛斑纹,同时伴有咳嗽低烧之症,你需忍耐些时日。”
刘裕斌听闻,不禁面露担忧之色:“恩公,那事后会不会留下疤痕?我并非不信任您,只是实在心疼金哥!”
沈蕴质问:“你既愿为她舍弃性命,又怎会在乎她的容貌?难道你看中的仅仅是她的容颜?”
此言一出,刘裕斌顿时一怔,呆立半晌,面露惭愧之色:
“是我着相了,在我心中,无论金哥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不会有丝毫嫌弃!”
说话间,他再次紧紧握住张金哥的手,张金哥感动到热泪盈眶,与他深情对视。
沈蕴见状,笑着摆了摆手:
“哈哈……放心吧,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待时机成熟,我自会为你这未婚妻解毒,恢复她的容颜。”
第103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听了沈蕴所言,刘裕斌这才明白沈蕴刚刚只是试探自己二人,顿时喜出望外,连忙拉着张金哥向沈蕴磕头:
“多谢恩公,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无以为报!”
“若能与金哥长相厮守,我们甘愿为恩公为奴为婢,以报此大德!”
对此,沈蕴大度地摆了摆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