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微微瞥了他一眼,问道:“说说你二爷的事儿,他可在南边认了小老婆、狐狸精?”
昭儿听了这话,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慌乱,好在他一直低着头,王熙凤并未察觉,强装镇定,笑着回道:
“奶奶您就放心吧,二爷守规矩得很呢,听奶奶您的话,二爷一直在林姑老爷府上,都没怎么出过门。”
王熙凤听闻,轻哼一声:“谅他也没这个胆子。”
言罢,她又细细询问了贾琏的一些日常琐事。
说了一会,王熙凤突想起与林黛玉订婚的沈蕴,心生好奇,问道:
“对了,你可知道林姑老爷为何会选一位医者大夫,给林姑娘做夫婿?”
昭儿见她不再揪着贾琏的事不放,暗自长舒一口气,十分自然地接过话茬:
“二奶奶,您有所不知,这位沈蕴公子,本事可大了。”
“之前二爷被刺客劫持,吓得失了魂,整个人都魔怔了,我们这些小厮费了好大劲,都按不住二爷。”
“结果这位沈公子一来,只一会,就将二爷给医好了,若不是亲眼所见,小的是真不敢相信!”
王熙凤对此事早有耳闻,之前并未太过在意,只当是寻常的一段小插曲。
毕竟人吃五谷杂粮,谁还能没个三病五灾的,只要贾琏平安无事便好。
可此刻再听昭儿提及此事,她心中不禁感慨,这事还真得多亏了沈蕴。
“后来,林姑娘回姑苏去,回来途中遭遇了凶悍的水匪,据林府的下人讲,那简直是九死一生啊,可沈公子愣是将林姑娘护得周全。”
“再后来,扬州城里闹起了瘟疫,大家伙儿都人心惶惶的,生怕自己染上,外头的人隔三岔五就到林府闹事。”
“谁能想到,外人谈之色变的瘟疫,沈公子一出手,就给治好了!”
“二奶奶,您是不知道,如今江南好多人家,都给沈公子立了生牌位,直把他当成活菩萨来供奉呢。”
听到此处,王熙凤对沈蕴的印象愈发深刻,心中暗想,这沈蕴的本事确实不小,也难怪林如海会挑他做女婿。
昭儿越说越来劲,像是又想起什么,急忙道:
“对了,小的白天还听说,当今圣上见沈公子治疗瘟疾,立下大功,封了他一个三等男的爵位,还赐封了御医和文林郎的头衔呢。”
王熙凤眼神一动,脸上浮现几分惊诧之色:“当真如此?”
昭儿赶忙弓腰回应:“小的哪敢欺瞒奶奶,这事府里上下都在传呢,大家都说,林姑娘可真是挑了个好夫婿。”
王熙凤嘴角微微翕动,眼神闪烁,她突然明白贾政为何要让她准备如此丰厚的贺礼送往南边了。
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恭贺林黛玉订婚,更多的是有结交沈蕴的意图。
满京城众多权贵之中,又有几个能像沈蕴这般年轻,却已获三等男爵之位的人?
况且他医术高明,又有本事,确实是很值得结交的人物。
可王夫人却不这么想,也不知此后会不会后悔?
此事她做不了主,只能依照王夫人所说的去办。
感慨一番后,她又郑重叮嘱昭儿:
“回去之后,给我好好看着你二爷,别让他在外头沾花惹草,不然,等他回来,我先揭了你们的皮,再收拾他!”
昭儿忙不迭地点头称是,王熙凤又仔细嘱咐了一番,才让他退下。
“哎…”
昭儿刚走,王熙凤突然感觉头部一阵剧痛,痛苦呻吟了一声。
平儿见状,大惊失色,忙走到她身边搀扶住她:
“奶奶,您这是怎么了?”
第82章 黛玉细腻委婉劝说
见王熙凤突然有异,平儿顿时大惊失色,急忙快步上前,稳稳搀扶住她,眼神中满是关切,焦急询问道:
“奶奶,你怎么样?”
王熙凤扶着额头缓了缓,轻轻摆了摆手:
“无碍了,就刚刚那一阵疼,再给我倒杯茶来。”
平儿这才缓缓松开搀扶她的手,赶忙去倒了杯茶,递到王熙凤手中,又心疼劝说:
“奶奶必定是操劳过度了,明儿要不就晚些起吧。”
王熙凤轻抿了一口茶,微微向后仰靠,眼神闪烁,回道:
“不用,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我要是迟了,还不知道东府里那些人会怎么偷懒呢,珍大哥既然把这事交给我管,我就得给他办得妥当。”
平儿不禁微微叹息,深知她心性要强,此事旁人谁劝都无用。
只是这般下去,长此以往,迟早是要累出病来的。
就在这时,王熙凤像是又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凛,对平儿郑重嘱咐道:
“对了,传我的话下去,告诉她们,谁都不许议论给林家送礼的事,要是有谁敢乱嚼舌根,我定要撕烂她的嘴!”
平儿再次无奈地叹息一声,恭敬应道:“是,奶奶。”
她知道王熙凤是怕下人们谈论此事,万一传到贾政耳朵里,那可就麻烦了。
在王熙凤的强势管控之下,荣国府里众人皆不敢提及此事。
贾政也被蒙在鼓里,只当是真的依照他的意思,给林如海和沈蕴送去了丰厚的贺礼。
……
扬州。
林府后院。
一间客房内,邢岫烟此刻正静静地站在窗前,目光凝望着窗外的景色,一双妙目之中闪烁着丝丝缕缕的忧愁。
正所谓有人欢喜有人愁,沈蕴和林黛玉即将订婚的消息传开后,林府中的大多数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然而邢岫烟心里却暗暗滋生出几分失落与迷茫,她自己也难以说清这究竟是为何。
一番仔细思量后,她终于正视了自己的内心,渐渐明白了产生这种感觉的缘由。
随着思绪的流转,她的心态也逐渐调整过来,眼眸中多了一丝坚毅与决绝,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先打发了身旁服侍的丫鬟去看看林黛玉现在何处。
得知林黛玉此刻正在后院的闺房里,当下便莲步轻移,朝着林黛玉的屋子走去。
此时的林黛玉正与紫鹃、雪雁等丫鬟一同做着女工,她似乎在绣一只荷包,神情颇为专注认真。
却见她满脸洋溢着喜色,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意,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让她平添了几分动人的美态。
“邢姑娘来了。”
这时,外头传来丫鬟们的问好声。
林黛玉听闻,放下手中的荷包,起身热情相迎。
“岫烟妹妹来了,快坐。”
说话间,她很自然地拉住邢岫烟的手,一同坐下,显得颇为亲密,就如亲姐妹一般,又吩咐紫鹃她们去倒茶来。
“妹妹今日可好?”林黛玉美眸明亮,凝视着她轻声问道。
邢岫烟听了这话,颇为暖心,却又有些迟疑:“我…好,多谢姐姐关心…”
见她欲言又止,林黛玉内心一动,也不着急追问,略微思索片刻,便大致猜到了邢岫烟此刻的心境,眼眸轻轻一动。
待紫鹃奉茶进来后,林黛玉挥手示意紫鹃她们都退出去。
屋中顿时安静下来,林黛玉看着邢岫烟,轻声说道:
“我向来不太喜欢李义山的诗,过于隐晦,不过,他有一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倒恰好能符合妹妹你此刻的心境了。”
邢岫烟听了这话,微惊,内心一阵跳动,不禁张着妙目,凝视着林黛玉追问道:
“姐姐这话是何意?”
林黛玉抿嘴,轻轻摇了摇头,说道:
“想来岫烟妹妹你对这句诗的理解必定是透彻的,李义山的诗向来含蓄,其中意境总是隐晦地表达出来。”
“读起来虽觉得好,可总要费心思去猜测他究竟想表达什么深意,实在是不够爽利。”
邢岫烟听了这话,已然明白林黛玉想要表达的意思,俏脸泛红,缓缓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林黛玉握住她的手,察觉到她手上的茧子已渐渐消散,手背也变得细腻,心中涌起一阵欣慰,她就该有这般变化才是。
半晌,林黛玉轻声问道:“妹妹且先说,此番来找我所为何事?”
邢岫烟内心怦怦直跳,心情颇为复杂,不敢与林黛玉对视,犹豫迟疑了许久,才嗫嚅道:
“我…想与姐姐辞行。”
林黛玉听了,并不意外,目光紧紧凝视着她,说道:
“我就知道,你此刻的心境,恰似那一句诗所描绘的一般。”
“我且问你,你若此时离去,打算去往何处?”
邢岫烟心中一颤,缓缓抬眸看向她,嘴角微微动了动:“我……回姑苏寒山寺,或者去找妙玉,同她一起修行吧。”
林黛玉轻轻摇头:“且不说令尊令堂如今都在我们府上做事,你作为女儿家,也不该远行。”
“就算他们同意你走,可这里离京城有上千里之遥,难道你真打算一步步走去吗?”
这话一出,邢岫烟顿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林黛玉接着劝说道:“我知道妹妹定是听闻我与蕴哥哥订婚的消息,心里头乱了分寸……”
话还未说完,便听邢岫烟急着辩解:“我没有……”
感受到她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林黛玉再次握了握她的手,又念起那句诗,而后说道:
“…岫烟妹妹,李义山在诗中已然隐晦点明,难道你也想如他一般,到最后徒留惘然与落寞吗?”
“我明白你是觉得自己在此处无名无分,不便久住,可你是我和他的救命恩人,令尊令堂又在府上,谁敢说你住在这里不妥?”
“再者,我与他订婚,与妹妹你住在我家并无关联,妹妹又为何要提出离开呢?”
若是上一世,林黛玉恐怕难以说出这般言语,重生一世,她已然有了诸多感悟,已有了诸多改变。
同时,对于邢岫烟,她是真心怜惜,希望邢岫烟能够摆脱那悲惨的命运。
而且,见邢岫烟如此怅然若失的模样,她又怎会不明白邢岫烟的心境,如此,便更要劝住邢岫烟了。
邢岫烟听了,深知林黛玉的一番好意,心中颇为感动,却仍有些迟疑:
“可是,我……我……”
林黛玉看着她,神色温和地说道:
“好了,妹妹只管安心住下,我想你所期待的事情,或许很快便会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