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这般田地了，贾珍竟还想着隐瞒，真可谓是‘鸟为食亡，人为财死’。
沉默良久，贾母满脸落寞之色，轻叹道：
“唉……我也不管了，实在管不了你们，你们自行商议吧，不必来请示我，更无需告知我。”
说完，便让鸳鸯上前搀扶她回去。
贾赦、贾政兄弟俩面面相觑，同时深切感受到，贾家这艘大船已然彻底漏水，且修补无望。
贾母走后，堂中一片寂静，众人皆沉默不语，气氛愈发压抑。
过了许久，贾政才对尤氏说道：
“珍儿媳妇，你回东府去，将府中能提出的银两都拿出来，看看究竟有多少。”
“我再去问问沈大人，看看能否给他们父子二人减免一些罪责。”
尤氏听后，恭敬应下，随即准备回东府去。
这时，贾赦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
“对了，上次让他们父子去通知敬二哥，情况如何？”
尤氏轻叹一声：“老爷回复说，他已是出家人，这些事情不再过问，让老爷们拿主意便是。”
贾赦听了，也跟着叹了叹气，半晌后，接着说道：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怎么着也得告知敬二哥一声，也可问问他的意见。”
尤氏再次应下，同时也觉得，贾敬多半还是不会过问此事。
目送着尤氏离开，贾政轻叹道：
“兄长，珍儿父子被抓，若再招供出一些问题来，我怕……”
贾赦满脸严峻之色，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只能让他们父子主动承担一切，不然，咱们整个贾家都得入狱！”
听了这话，贾政浑身一颤，最糟糕的情况，无疑是贾家被抄，这是他们最不愿看到的一幕。
然而，让贾珍、贾蓉父子来承担所有，贾政又觉得有些惭愧，只觉对不起他们父子二人。
但贾赦的话也确实在理，倘若贾珍、贾蓉父子不扛下所有，那么整个贾家的人都可能跟着入狱。
又听贾赦说道：
“老二，明日你亲自去沈蕴府上，无论如何，也得请他看在亲戚的份上，帮帮忙！”
贾政轻叹一声后，轻轻点头：“好，明日一早我就去。”
兄弟俩又商议了好一会儿，这才各自散去，只是心中依旧难以安定。
至于贾家下人们见此情形，就更加不安了。
本来此前就已经有人跑路了，如今见此状况，偷偷逃跑的人更多了。
李纨毕竟出身书香门第，又一直没有什么少奶奶的威严，根本管束不住。
眼看着逃跑的下人越来越多，她索性直接提出来，让众人想走就直接走。
一时间，整个荣国府下人走了将近二三百人，府中也瞬间变得萧条了许多。
……
诏狱中。
“沈大人，咱们毕竟是亲戚，看在亲戚份上，你就多多关照吧。”
被铁链拴起来的贾珍，向沈蕴求饶着。
沈蕴却满脸冷漠：“贾珍，我若是关照你，那我就要被圣上砍头了。”
“念及咱们有那么一丝丝亲戚关系，我劝你主动交代，不然，我也只能让人对你用刑了！”
今日一早，大太监夏守忠亲自莅临沈府宣读圣旨，沈蕴只得领旨，即刻前往捉拿贾珍、贾蓉父子。
与此同时，靖昌帝严令沈蕴必须从贾珍父子口中问出切实有用的内容，否则，便要严惩不贷。
因此，沈蕴自然不可能对贾珍父子展露丝毫好脸色。
不过，即便贾珍父子缄口不言，沈蕴其实也已掌握不少他们父子的内幕。
诸如贾珍逼奸秦可卿，致使秦可卿含愤而亡，还有在工部巨大利益纠葛中，贾珍父子所扮演的不光彩角色。
更重要的一条，是刑部尚书裴炳告知他的，那个潜入刑部大牢行刺的刺客，竟是贾珍暗中安排的。
面对沈蕴毫不留情的话语，贾珍脸色讪然，旋即又渐渐坚定起来，冷然说道：
“沈蕴，老爷我可告诉你，我是世袭的三等威烈将军，你敢对我用刑，你也休想好过！”
既然服软没用，贾珍便想着来硬的。
然而沈蕴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冷笑出声，轻哼一声：
“贾珍，你不会以为，圣上不会褫夺你的爵位吧？”
“另外，就算你有爵位在身又如何？这里可是诏狱，你不会以为，外头的传言皆是虚妄之谈吧？”
说着，沈蕴冷冷地盯着贾珍看了片刻，随后吩咐下属：
“既然他冥顽不灵，那就让他尝尝风羽卫的手段！”
身后下属听后，立马依令行事。
“啊！”
半晌，就听到贾珍那如杀猪般的惨叫声传了出来，直冲诏狱的天花板。
这个时候，贾珍才终于意识到，外头传言确为属实，风羽卫诏狱中，酷刑之多令人不敢想象。
还没坚持到一炷香的时间，贾珍便已昏死了过去。
“拿冷水将他泼醒！”
沈蕴满脸漠然，毫不怜悯，吩咐道。
片刻后，贾珍悠悠转醒，此时的他，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浑身湿透，宛如一个落魄的乞丐。
沈蕴目光冰冷，质问道：
“贾珍，你爬上你儿媳妇秦氏床榻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日这般下场？”
这话就如从地狱中射出来的冷箭一般，狠狠扎在了贾珍的心上，不仅让他内心彻底冰凉，而且还破碎成了一片片冰凉的碎片。
他缓缓抬头，惊愕地看着沈蕴，嘴角嗫嚅：
“你…你怎么知道的……”
沈蕴冷然接话：“人在做天在看，你应该听过‘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句话，你逼奸自己的儿媳妇，为寻一时激情，肆无忌惮，毫无敬畏之心时，可曾想过会有如此后果？”
这话直击贾珍灵魂深处，令他浑身抖动，眼中满是惊恐，就如见鬼一般。
沈蕴冷冷盯着他，接着说道：
“我也不问你其他的事情了，我只问你一件事情，你派刺客进刑部大牢行刺，为何要让刺客将薛蟠毁容？”
第367章 简单的真相 与王熙凤叙近况
对于贾珍其他的隐秘之事，沈蕴着实没什么兴趣，最主要，他已知晓贾珍不少事情。
倒是对于贾珍安排刺客刺杀薛蟠，还将薛蟠毁容这一事，他颇为感兴趣。
他也想弄清楚，贾珍究竟出于何种心态，要对薛蟠如此行事？
“我说…我都说，你…你别再折磨我了，求你们了……”
贾珍向来养尊处优惯了，哪里经受得住风羽卫诏狱里的严酷刑罚。
此时，他也不敢再嘴硬了，急忙表明自己什么都愿意交代，只求沈蕴不要再折磨自己。
沈蕴见状，轻轻摆了摆手：“只要你如实相告，我自然可让你免受刑罚之苦。”
贾珍看着他，猛地点头：“好，我说…那个去刑部刺杀的刺客，确实是我安排的。”
“目的也很简单，就是要杀了那两个胡乱说话的工部主事，谁让他们竟招供出政老爷来。”
听到这里，沈蕴冷笑一声：“可结果却是，你杀了他们两人，反而引得圣上震怒，不仅没能保住政老爷，连你自己都跟着进了牢狱。”
这话一出，贾珍顿时哑口无言。
他原以为杀人灭口，就能阻止灾祸蔓延到他们贾家身上。
可贾珍并不知晓，在此之前，从工部燃起的‘火’，就已经烧到他们贾家了，只是他们未曾引起足够重视。
因此，安排刺客进入刑部大牢杀人灭口，不仅没能阻止事态发展，反而促使事态彻底朝着对贾家不利的方向恶化。
沈蕴见他沉默不语，接着问道：
“那你为何要刺客杀了薛蟠？又为何还要将他毁容？”
贾珍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
“杀薛蟠并非我的本意，是…王家老爷的指示，他说，薛蟠留着始终是个祸害，倒不如除掉。”
“至于毁容…是我要求做的，我想着，既然薛蟠都要被杀了，倒不如利用一下，误导刑部追查的方向，因此特意让刺客将其毁容。”
听了这话，沈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一直猜测，幕后真凶与薛蟠到底有何仇怨，杀了薛蟠还不满足，竟还要将薛蟠毁容。
直到此时听到贾珍说出真相，才知道，竟然只是因为贾珍想制造误导点，就这么简单，并无其他缘由。
至于指示杀害薛蟠的真凶是王子腾，沈蕴倒也一点都不意外，薛蟠此前不能出狱，就全拜王子腾所赐。
唏嘘一番后，沈蕴觉得，这也真是恶有恶报了。
薛蟠作为膏粱子弟、纨绔恶少，虽未必做过杀人放火，但欺压良善、鱼肉百姓的事情肯定没少干。
死后被贾珍特意嘱咐毁容，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带下去吧。”
半晌，沈蕴抬手摆了摆，示意下属们将贾珍带下去。
贾珍听闻此言，如释重负，他着实害怕沈蕴再次指使风羽卫下属对他施以折磨。
待贾珍被带走后，沈蕴招来亲信下属裘韦，询问：
“贾蓉情况如何了？”
裘韦恭敬地回应：“回大人，他已经昏死两次了，是否要继续用刑？”
沈蕴微微撇了撇嘴：“差不多了，先把他关起来吧。”
裘韦先恭敬地应下，随后面露疑惑，说道：
“大人，可是还没从他们父子口中问出什么关键内容呢，这样不好向圣上交代吧。”
沈蕴微微挑了挑眉：“无妨，本官自有分寸。”
裘韦深知沈蕴的脾性，听他这般说，立马不再多言，躬身退下，按照沈蕴的要求去办事了。
随后，沈蕴踱步来到了王熙凤的牢狱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