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蕴见状，赶忙示意他立即收起，毕竟周围还有旁人在场，又说道：
“刘老爷不必介怀，我还是那句话，若是为财，我根本不会搭救令公子。”
刘稷才心中暗暗惭愧，他们刘家对沈蕴的亏欠实在太多，这才想着拿金子来报答恩情，可没想到沈蕴竟分文不收，更让他觉得沈蕴品尚难能可贵。
也期盼他儿子刘裕斌能够在西边做出一番成绩，方能报答沈蕴的大恩大德。
……
和刘稷才分别后，沈蕴便骑马朝着家中而去。
刚到府门口，便有下人匆匆上前告知他，贾政携了丰厚礼物前来拜访，且已到府多时。
沈蕴一听，心中便已猜到贾政此番前来的目的，眼神微微一闪，抬脚往府内走去。
“老爷，大爷回来了。”
这时，听到下人通禀沈蕴归来的消息，林如海和贾政皆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两人眼中都透着几分望眼欲穿的意味。
须臾，只见沈蕴迈步走了进来，他先是恭敬地给林如海行了一礼，随后才与贾政客气相见。
虽说贾政是林黛玉的亲舅舅，但对于沈蕴而言，认与不认全在他一念之间。
他如今已是子爵之尊，又身兼风羽卫实权副指挥使之职，可谓权柄在握、身份特殊，自然无需刻意去讨好贾政。
不过，念及贾政亦是贾元春、贾探春的生父，且贾政向来对他态度还算不错，沈蕴这才多了几分客气。
倘若换作是面对贾赦、贾珍之流，沈蕴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去做。
一番寒暄之后，贾政询问起牛继宗西去的情况，沈蕴亦是如实相告，有一说一。
随后，话题便转到了正事上，也就是此前贾政对林如海提及之事，如今正等待沈蕴表明态度。
沈蕴对此早有预料，听贾政说完，先看了林如海一眼，见林如海似乎也在等待他的意见，心中便已了然。
他迟疑片刻后，说道：
“政老爷，想必你和岳父已经就此事深入探讨过了，说实话，贵府这个时候找到我们，已为时已晚！”
这话一出，贾政脸色瞬间骤变，内心一沉，带着几分惊颤询问道：
“沈大人，这话从何说起？”
沈蕴微微挑眉，满脸正色：
“首先，圣上的意图已然十分明显，要彻查工部，政老爷你身为工部官员，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无需我明言了吧？”
“其次，吴家已被抄家，吴天佑这个吴家老爷如今正被关押在诏狱之中，他虽嘴硬，什么都不肯说。”
“但用不了几日，随着更多工部官员被抓，工部贪腐大案必然会被彻底引爆。”
“而据我所知，贵府在工部牵涉极深，此案必然会查到政老爷和贵府头上。”
“尤其是贵府如今正在建造的省亲别院，更是首当其冲的被查目标，贵府在建造省亲别院上，钻了多少工部的空子，想必无需我多言了吧？”
说到这里，沈蕴停顿了一下，看了贾政一眼，见贾政满脸惨白，微微摇头，接着说道：
“如果从一开始，你们能够有所预防，做到不与工部有过深的牵扯，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如今嘛……实在太难了，就算我和岳父不顾自己的官职与性命，也很难为你们贾家遮掩。”
听到这里，贾政已然彻底听明白沈蕴的意思了。
贾家在工部牵涉的利益过深，尤其是省亲别院这个明晃晃的目标存在，想不被查都难。
沈蕴和林如海即便再得圣眷，面子再大，也无法替贾家兜底，无法帮助贾家遮掩。
贾政这时内心彻底沉入了低谷，满脸惨白，一时竟无话可说。
须臾，林如海轻叹一声，问沈蕴：
“蕴儿，事情竟已到这个地步了吗？当真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了？”
第321章 我们不可卷入 当自保为主
沈蕴言辞间极为严峻，贾政听后，脸色惨白，一时竟无话可说，林如海见状，也不免轻叹一声，向沈蕴询问是否当真已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而对于沈蕴来说，他所知晓的内情，远比贾政、林如海他们所了解的要深得多。
首先便是工部贪腐案，荣宁二府与四王八公集团沆瀣一气，在工部大肆攫取财富，且通过秦可卿作为纽带进行分赃。
仅此一事，便足以让贾家深陷其中，难以脱清干系。
更不必说，秦可卿还是被贾珍、贾蓉父子逼奸致死。
尽管秦可卿并非真正的旧太子血脉，但在太上皇眼中，她就是。
一旦这个真相被太上皇知晓，宁国府必将遭受重创，荣国府也定然会受到牵连。
除却这些隐秘的问题，摆在明面上的问题同样不少。
贾政身为工部员外郎，必然有过利益输送之举。
另外，荣国府正在修建的省亲别院，无疑是一个明晃晃的、等着被查处的目标。
正如贾政所言，一旦被查，必然会查出诸多问题。
因此，面对林如海的询问，沈蕴也只能无奈地看着他摇头，表示如今已是爱莫能助的境地。
林如海见状，再次叹息一声，接着问道：
“蕴儿，那可还有什么弥补的办法？”
沈蕴看了贾政一眼，说道：
“政老爷不妨联系世交人家，例如那些在工部一同得利的家族，另外就是王家老爷，请求他出手庇佑，或许能起到一些作用。”
贾政听后，只能拱手答谢：
“多谢沈大人提点，我们定会尝试去做，不过，也请沈大人能够帮我们传达一些消息，我们定会铭记沈大人的恩德。”
“另外，沈大人下次入宫去见贵妃娘娘时，也烦请和贵妃娘娘说说此事，看看贵妃娘娘是否有什么指示。”
沈蕴闻言，心中不免有些想念贾元春，因针对吴家之事，他已经半个多月未曾进宫去见贾元春了。
听贾政提及此事，他便想着，最近确实可以去见见贾元春，于是回道：
“好，我会替政老爷你转达的。”
贾政听他同意了，再三表示感激。
毕竟此前沈蕴可是明确表示过，不会替贾家给贾元春带话、带东西等。
这次沈蕴竟然欣然同意，不免让贾政觉得沈蕴还是挺讲仁义的，尤其是在贾家患难之际。
又聊了一会儿，贾政告辞离去，沈蕴和林如海相送。
待贾政离开后，翁婿二人又回到书房交谈。
听林如海问道：
“蕴儿，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怎会如此肯定，贾家这次难以脱身？”
沈蕴正色回道：“岳父，想必你也知道，工部贪腐案即将被彻底引爆，政老爷肯定脱不了干系。”
“更何况，还有一个省亲别院在，无论如何也无法遮掩啊。”
“除此之外，我也可以告诉岳父你一个隐秘之事，宁国府的长孙媳妇，也就是贾蓉的媳妇秦氏，传言是旧太子的女儿。”
“可她真正的死因，却是被贾珍、贾蓉父子逼奸致死，这事要是传到太上皇耳中，他们父子必然遭殃。”
听了这话，林如海脸色一变，他实在没想到，宁国府内部竟然还有这样的隐秘，真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消化了好一会儿，林如海才逐渐平复心绪，又追问沈蕴：
“如此情况下，我们又该如何自处？”
沈蕴明白林如海此问意在探询他们翁婿二人，在当下这般错综复杂的局势中，究竟该如何抉择站队。
深吸一口气后，沈蕴这才缓缓说道：
“岳父，首先可明确的是，我们绝不能卷入这趟浑水，因此，贾家之事，我们切不可沾染，顶多替他们传递个消息罢了。”
“其次，岳父只需依照都察院内部的行政指令行事即可，也就是上头的长官们如何安排，岳父便如何去做。”
听到这里，林如海眉头微皱：
“可若是他们的意图，与圣上的旨意相悖呢？”
沈蕴眼神微微一凝：“不必理会，这是他们与皇帝之间博弈的事情了，岳父无需掺和进去，如此方为上策。”
林如海微微颔首，又问道：“除此之外，可还有什么需注意之处？”
沈蕴回道：“最后一点，岳父无需与谁抱团结党，在此情形下，结党亦是无用，皇帝依旧会严查到底。”
“做到这些，我们便只需作壁上观，静观事态发展即可。”
林如海闻言，暗自赞叹沈蕴思虑周全，认同了他的看法，却又询问道：
“可若是贾家再次求到我们面前，又当如何？毕竟那是我岳丈家，亦是玉儿的外祖家。”
“尤其是玉儿的外祖母，她若亲自向我求情，恐怕…难以推脱啊。”
对此，沈蕴平静地安抚道：
“我知道岳父担忧的是什么，在此等情况下，自然还是以自保为重。”
“倘若他们真的求上门来，躲着不见便是，即便是贾老…太君来信，也只当未曾看到即可。”
“或许他们会指责咱们不仁不义之类的，但等事情尘埃落定，这种说法自然便站不住脚，反而会夸赞咱们有先见之明，懂得明哲保身，未深陷其中。”
听这话的意味，沈蕴似乎已然洞悉未来的结局，林如海心中暗暗惊讶，不过，也还是选择相信沈蕴的判断。
翁婿二人又交谈了一刻钟左右，这才各自散去。
沈蕴回到正院上房，只见林黛玉、薛宝钗、三春姐妹、邢岫烟、妙玉等人皆在，另有英莲、平儿、紫鹃等丫鬟在一旁候着。
“爷来了。”
沈蕴一来，门口的丫鬟们皆恭敬地行礼。
屋中众女也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他。
沈蕴早已习惯众人秀目皆凝于自己身上的情景，心中不免感到惬意，逐一回应她们，又坐了下来，与她们一同闲谈。
众女也难得与他共坐一堂闲聊，大家都十分珍惜这样的时光，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直到快傍晚时分，平儿来到林黛玉身边请示了一番，林黛玉这才对沈蕴说道：
“哥哥，今日晚饭摆在哪里？”
沈蕴环顾她们一眼，笑道：“难得今日姐妹们齐聚一堂，就摆在上房来吧，大家围坐一起吃。”
“宝钗妹妹，你也别走，留下来一起。”
薛宝钗听了，欣然同意，随后打发了丫鬟回薛宅去告知薛姨妈，她在沈府吃晚饭的事情。
待掌灯时分，上房里一片热闹景象，众女你一言我一语，娇声笑语不断。
而坐在她们其中的沈蕴，只觉赏心悦目，一时与左边的姐妹谈天，一会又与右边的姐妹玩笑，显得颇为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