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殿内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沈蕴,所有人都等待着他指认凶手。
沈蕴缓缓抬起手,指向老太妃床榻旁的一名宫女,朗声道:
“正是这个宫女!臣明确发现,她身上残留着毒药的气息。”
这话一出,一直默不作声的皇后,脸色瞬间骤变,眼底闪过惊愕和慌乱。
而那被指认的宫女,更是吓得面如白纸,浑身颤抖,下意识摆手,连连否认:
“不…不是我,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靖昌帝面露惊疑之色,看向沈蕴问道:“沈爱卿,你确定就是她吗?可有证据?”
沈蕴神色沉稳,有条不紊接话:
“回圣上,臣确定就是她,至于证据,就在这柜子之中。”
说话间,又指向殿内一个普通的储物柜。
听闻此言,老太妃满脸惊讶:
“这是本宫平日里用来存放日常用物的柜子,怎么会藏有毒药?”
话音未落,太上皇已然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道:
“来人,打开柜子搜查!”
那宫女听闻,瞬间慌了神,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下意识朝皇后的方向望去,似乎在寻求帮助。
然而,此时皇后已悄然移步,使得这宫女根本无法看到她。
不一会,内侍们便从柜子里翻找出一个明显不是日常用物的小瓶子来,恭敬地呈给太上皇查看。
太上皇问道:“可是这个?”
沈蕴点头确认:“正是此毒药。”
靖昌帝随即唤来四位太医上前检验,待太医们确定沈蕴所言属实后,靖昌帝顿时怒不可遏,大声呵斥:
“大胆贱婢!究竟是谁给你的狗胆,竟敢谋害老太妃?快说,到底是何人指使你的?”
老太妃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痛心疾首:
“浣苓,你在本宫身边服侍也有两三年了,想不到,你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本宫自问待你不薄,是哪里亏待了你,你竟这般狠心来谋害我?”
这名叫浣苓的宫女早已吓得跪地,一边拼命磕头,一边哭诉道:
“老太妃,奴婢真的无意害您啊,奴婢只是想借此事让吴贵妃受到惩处,没料到弄巧成拙,竟真的让您中毒了。”
原本已经沉默的吴贵妃,听闻此言,顿时怒目圆睁,狠狠瞪向浣苓,怒道:
“你这贱婢!本宫与你有何深仇大恨,你竟然如此处心积虑地害我?”
浣苓缓缓抬起头,目光与吴贵妃对视,眼中满是怨恨,咬牙切齿道:
“你或许早已忘了吧,三年前,我不过是从你身旁路过,只因未曾向你施礼,你便指使太监将我打了个半死!”
“这件事,我一直铭记于心,从未忘记,今日,我总算寻得了报复你的机会。”
说到此处,她的目光又转向沈蕴,眼中带着不甘与怨气,恨恨道:
“只可惜,我筹划得如此周密,却还是被这位沈大人识破了。”
面对她充满仇视的目光,沈蕴神色平静,并不往心里去。
他很清楚,这个宫女不过是个替罪羊罢了,此事绝非简单的宫女报仇这么单纯。
尽管浣苓的说辞看似合情合理,有着充足的报复动机,可别忘了,皇宫是最为看重身份地位的地方。
即便当初吴贵妃对她施以残酷的惩罚,以一个宫女的身份,恐怕也不敢报仇。
当然,历史上也不乏宫女报仇的事情,甚至连皇帝都敢谋害。
不过,这都只是特例,绝大多数情况下,一个宫女就算再怎么怨恨,恐怕也只能一直忍着。
故而,沈蕴明白,浣苓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使她的行为合乎情理。
沈蕴推测,此刻浣苓心中恨意更深的,必然是那幕后指使之人,事情败露后,此人竟将她推出来充当替罪羔羊,而她却又不得不遵从。
“你这贱人!本宫惩戒于你,你竟心怀怨念,耿耿于怀,还致使老太妃中毒,实在是罪无可恕,罪当立斩!”
这时,吴贵妃似是回想起了三年前之事,怒目圆睁,狠狠瞪着浣苓,声色俱厉呵斥着。
浣苓此刻也无所顾忌了,满脸激愤,怨怼回骂:
“呸!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迟早有一日,你必遭报应,不得好死!”
此言一出,犹如利刃戳中吴贵妃的痛处,她瞬间情绪失控,大喊大叫起来:
“贱婢!你还敢顶撞本宫,来人,快来人,给本宫先撕烂这贱婢的嘴!”
毕竟是在太上皇、皇太后、靖昌帝等众人面前,一个小小宫女竟敢如此对她说话,全然没将她这个贵妃放在眼中了,吴贵妃自然是怒不可遏,一时之间彻底失态。
然而,众多宫女与内侍却无人敢听从她的命令,毕竟太上皇与靖昌帝皆在场。
果然,只见靖昌帝面色阴沉,沉声申饬:
“放肆!瞧瞧你这样子,哪还有半分贵妃应有的仪态,来人,将吴贵妃带回她自己的宫去!”
“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宫门半步!”
这是对吴贵妃施以禁足之罚,令其自我反省。
在这后宫之中,此惩罚已相当严厉,至少表明,吴贵妃是犯了严重忌讳,只比打入冷宫这个惩罚差一个等级。
吴贵妃脸色再次变得惨白如纸,哭天喊地,直呼冤枉,可靖昌帝却充耳不闻,面色愈发铁青。
待吴贵妃被宫女们强行带离后,太上皇面露不满,责备道:
“皇帝,看看你治理的后宫,竟成这般乱象,大喊大叫,毫无仪态可言,成何体统!”
这话一出,轮到靖昌帝脸色骤变了,忙弓腰领罪:
“儿有错,竟未察吴贵妃如此胆大妄为,惊了老太妃尊驾,请父皇降罪。”
太上皇微微摆手:“就罚你和皇后替老太妃抄写经书,朕不希望再出现此类事件!”
靖昌帝和皇后不敢迟疑,恭敬应承,在太上皇面前,他们二人和寻常夫妇似乎也没什么两样。
第146章 若医不好贾尚仪 你们负责吗?
要知道,在这个封建时代,皇帝乃至高无上之尊,即便有所差池,过错也往往归咎于臣下。
然而,此刻面对太上皇,靖昌帝也不得不低头认罪,承认自己有所疏忽失察。
由此可见,靖昌帝此时内心或许很是憋屈。
沈蕴也是头一次亲眼目睹他们父子之间的争斗,观其情形,太上皇如今似乎也只能凭借孝道来压制靖昌帝,且似已有隐隐压制不住的意味。
“老太妃且安心休养,朕便先行告退了。”
这时,太上皇率先向老太妃告辞,皇太后亦跟着起身告退。
老太妃岂会有不允之理,言及有劳他们亲自前来。
太上皇临走之时,不着痕迹地瞥了沈蕴一眼。
沈蕴敏锐感觉到了,暗自思忖,此次高调行事,怕是已被太上皇惦记上了,此后可得更加谨慎才是。
待太上皇与皇太后离开,靖昌帝向老太妃请示:
“老太妃,如今您身边少了一名宫女,不知您是自行挑选一位,还是由皇后再为您甄选一人前来侍奉?”
老太妃摆了摆手:“我老了,不需要太多人伺候,少一个便少一个吧。”
“你贵为天子,日理万机,还要为老身操心这些琐事,实在是难为你了,不必再为我多费心思。”
皇后见状,适时轻声接话:“老太妃您言重了,您是长辈,这些本就是我们晚辈应尽的孝道,还是让妾再为您挑选一位补上吧。”
老太妃见皇后言辞恳切,满含孝心,便点头应允:“也好,那就有劳皇后你了。”
见老太妃同意,皇后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芒,又沉声吩咐道:
“来人,将浣苓押下去凌迟处死!”
说完,又向靖昌帝请示:“圣上,若无其他吩咐,妾便先行告退了。”
靖昌帝微微摆手,示意她自去,目送皇后带人离去后,目光落在了依旧趴在地上的贾元春身上。
忠顺王此前的提议仍在他耳边回响,靖昌帝自然不希望贾元春此时出现任何意外,于是沉声说道:
“尚仪贾元春,此次你遭受无妄之灾,望你莫要将此事放在心上,这样,朕命沈御医为你医治一番。”
贾元春听闻,倒不由一喜,忙磕头谢恩:
“谢圣上隆恩,臣自不敢心怀怨念。”
靖昌帝微微颔首,又叮嘱沈蕴:
“沈爱卿,务必将贾尚仪妥善医好,朕相信你有这个医术,待医治完毕,前来大明宫领赏!”
若不是沈蕴,不仅医好了老太妃,还查明了事情真相,他恐怕要被太上皇借此机会严加申饬了,这对他皇帝的威严,无疑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因此,靖昌帝心中对沈蕴颇为欣赏和满意,也打算给予沈蕴一些赏赐。
沈蕴听后,依旧不骄不躁,沉稳应承下来。
待宫女搀扶着贾元春往外走去时,他亦跟随其后。
贾元春身为尚仪,在后宫之中倒也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小院落。
此院落位于后宫后方,左右相邻的院落居住的皆是后宫女吏。
后宫女官制度,最早可追溯至先秦时代,至唐朝武则天登基之时,该制度发展至顶峰,当时最高官职的女官甚至可被称作内相。
而本朝虽延续了唐朝的女官制度,但女官的权限已大幅削弱,说是皇帝的低级嫔妃亦不为过,这些女吏在后宫只能仰仗她人鼻息生存。
“小姐,您怎么了?”
刚进上房,就见一个身着宫服的丫鬟急匆匆迎了上来,见贾元春被人搀扶着进来,大惊失色。
贾元春回她一个安稳眼神:
“我没事,不必担心,抱琴,去倒茶来。”
原来,这丫鬟便是贾元春从荣国府带进宫来的贴身大丫鬟抱琴。
听到贾元春吩咐,抱琴没有迟疑,立马就去倒茶了。
宫女们搀扶贾元春一路进了里间卧室,扶着贾元春在床上躺下,便都退下了。
沈蕴则顺势坐在了床边,温声说道:
“贾尚仪请放轻松,我很快就能医治完毕的。”
贾元春听后,抬眸凝视他,心中莫名感到一丝甜意,嫣然回应:
“嗯,有劳沈御医你了。”
正说着,抱琴也端了茶进来,递到了贾元春面前,贾元春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