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今夜证明了自己的忠义,大义如李均又岂会坑害他们,折损抗袁的有生力量,使亲者痛,仇者快?
营中,见一切都如预期所料的发展,李均也是长舒一口气。
旁人暂且不提,眼下至少可以确定,方才共相同盟,与他私交甚笃的这两位百夫长,黄龙、黄虎二人,应该没有被黑衣使者找上。
先前所发生的这一幕,既是试探其心,也是明确立场。
一来,若龙虎二将果真见过类似的黑衣使者,一入此间,惊见一具黑衣使者的尸体,赤裸裸躺在地上。
他们怎不惊骇欲绝,说不定都要暴起发难,又岂会一脸坦然无惧,甘愿受制于自己,只为证明忠义?
二来,他二人既见使者,必知今夜大事在即,举大计只在顷刻之间,这等紧要关头,又岂擅离自家营中,被自己一句邀请,就召集过来舍身赴险?
由此可见龙虎二人,在来之前,显然对今夜大事一无所知,所以才会毫无防备的被自己拿捏住。
否则他二人不肯来,又或者见过类似的黑衣使者,李均可就得换另一种态度来处理他们了。
此时的李均也不知是自己运气好,随即抓取的龙虎二将,刚巧都没被黑衣使者找上。
还是此前黑衣使者给自己说的那番话,其实是哄自己的,实则今夜被找上的通袁之人,根本就没他形容的那么多。
但他唯一能确认的是,从此刻起,他再无回头之路,而八百陷阵,他已占其三。
幽幽烛火中,李均缓步走过地上尚有余温的尸体,冷冷而笑。
“先生,汝言你我之会面,无足轻重,如螳臂当车,蚍蜉撼树,甚至不足以载史册,彰名姓。
可我李均不认。
今夜我还非要试试,虽蝼蚁之身,能否乘大势而起,改天换地,史册昭名。”
他说着,面上笑意更甚。
“汝曾言拉我一把,恩许我入桌共宴?
着实可笑。
我偏要不识好歹,一人飨食,又何需汝等同分?
这兴汉大业,我一人为功,自可亲献汉王,又何需汝等居中?
这可都是先生您,教给我的道理。”
此地早空无一人,除了他脚踏在血泊中溅起的水声,落针可闻。
随着他话音道尽,缓步而出。
外间,整整三百陷阵,整戈就绪。
“张诚通袁,诸君随我剿除叛党,匡正陷阵。”
一声令下,兵锋直指张诚大营,三百陷阵合围而来。
对李均来说,当他引兵而来之时,张诚的结局,已经注定。
张诚若忠心齐国,已经成为真正通袁义士的李均,当为汉王剿除此贼。
哪怕张诚也有向汉之心,今执【陷阵大义】的李均,更要党同伐异。
对李均而言,八百陷阵,今夜只需要一个声音。
接下来不管有没有黑衣使者入过张诚营中,都不重要。
没有的话,他交不出来,暗藏奸细,便是通袁。
有的话,他人赃俱获,坐实通袁!
至于李均先前为了坐实自己【大义】之名,派去将此地情报通知高顺的心腹,早就被叮嘱了要注意安全,隐藏行迹,不求速度,当以自身安全把情报送达为要。
何况李均此时发难,也是特地等到了黑衣使者确认了【时机已至】才动的手。
想必此刻城中通袁义士,当在各处发难,说不定城门都已经打开,高将军正焦头烂额,又哪分得开身,来顾及此地?
正如李均所想的一般,当他率三百陷阵,包围逼问要张诚交出通袁使者,以正忠心之时,张诚根本拿不出来。
大半夜的突然被人打上门来,张诚真是一脸懵啊!
“什么通袁使者?
李均,你发什么疯?”
李均冷笑,“逆贼,还敢狡辩!
那被我斩于剑下的通袁使者,已经被我逼问出来了,他临死前告诉我,有个通袁同党,入了你张诚营中。
怎么,事到临头,铁证如山,你还不敢承认吗?”
张诚:“???”
我他妈的狡辩什么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狡辩了?
没有就是没有,咋滴,你还要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成?
“李均!你不要激动!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或许是那袁贼狡诈,故意坑害诬陷于我,也犹未可知?”
这个时候,张诚见李均如此大义凛然的要抓什么通袁贼,就连黄龙、黄虎二将,似也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他也只当是其间有什么误会,倒也没往歪处想。
没办法,这个时候的李均,浑身上下正气凛然,正的发邪,谁看谁都觉得他是陷阵忠良!
“笑话!
我岂是那等忠奸不明之人?
再没有人比我更懂通袁贼!
张诚汝休要顾左右而言他,巧舌如簧,蛊惑众人。
误会?呵!
你此刻要么将那通袁使者交出来,以证忠心。
要么命手下士卒,尽弃刀兵,容我暂且将你看押,待我等入营搜查。
若果无此人,均亲自向你赔罪。”
“我都说了几遍了,我就没见过什么通袁使者,你让我怎么交?”
张诚真是咬牙切齿,心中恨极了那个临死都要攀咬诬陷自己的通袁使者。
至于说什么放下刀兵,让李均派人检查?
怎么可能!
要是李均一开始就和他私下商量解决,大家其乐融融的,搜查一下通袁使者,也未尝不可。
但眼下李均来势汹汹,眼中杀意凛然,两方仇怨已经结下,他又怎么可能放下武器,自缚手脚,受制于人?
什么没有通袁使者,就亲自赔罪之语,更是听听得了。
届时自己被李均看押,军权尽为其所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要他亲自赔礼,又有何用?
何况眼下若果真是李均故意要害自己,定然早有布置准备,到时候只要抓出来个黑衣人,到底是不是通袁使者,又是不是自己营里找到的,还不是李均一句话的事?
真教是退一步越想越气,让一步受制于人。
这等提议,张诚又岂能接受?
“李均,你莫要欺人太甚!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你若不留余地,休怪我殊死一搏!”
“好!”
李均闻听此言,怒指张诚,谓众人曰:
“我说什么来着?此通袁贼也!
他必是做贼心虚,所以才不敢让我等搜查。
哪怕殊死相搏,也要保通袁使者。
此等叛逆,罪不容诛!
剿除内贼,就在今日。”
随着张诚与李均这番争论下来,别说李均带来的人了,就连张诚麾下的自己人都不由以怪异的目光打量他,暗忖自家百夫长,不会真通袁了吧?
张诚涨红了脸,怒视麾下众将,“我今夜酒醉,一直酣睡,旁人不知汝等还不知吗?
只有通袁贼,才会想要营中大乱!
只有通袁贼,才会到处指着别人说是通袁贼!
此必李均通袁,故意害我!
杀!”
眼看李均带着人已经杀上来了,张诚喊了句“杀”,也只得带人迎上。
他此刻倒也不是真发现了李均伪装,知道他就是通袁贼。
只是当下之景,退无可退,不把李均打成通袁贼,他自己就要坐实通袁贼了。
李均闻言,朗声嗤笑。
“笑话!
什么时候赤胆忠心,为国除贼的人,反而要被说成通袁贼了?
难道忠义之士,发现有通袁嫌疑之人,还不能指认了不成?
均一片丹心,可昭日月,为国剿除叛逆,非乱营也!
张诚逆贼,颠倒黑白,贼喊捉贼,其心可诛,汝等还不醒悟,更要被其蒙骗到几时?”
“放屁!
到底是谁在颠倒黑白?
李均,你巧舌如簧,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诚说不过你,手底下见真章便是!”
“理屈词穷了吧?
张诚,汝已黔驴技穷,还不束手就擒?”
由于陷阵营总共才八百人,李均这里三百人,张诚这里一百人,因此两方倒是能一边骂战,一边厮杀。
然而张诚人少,眼看已现颓势,所幸在此前李均找上门时,他就情知事情不妙,也忙命人去通知了其他百夫长赶来相救。
恰在此时,只听来人高呼曰:
“张兄莫慌,王乾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