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俄国当文豪 第124节

  你就像黑夜,拥有寂寞与群星。

  你的沉默就是星星的沉默,遥远而明亮。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

  遥远而且哀伤,仿佛你已经死了。

  彼时,一个字,一个微笑,已经足够。

  而我会觉得幸福,因那不是真的而觉得幸福。”

  当这首有些意味深长的诗歌终于念完后,米哈伊尔从某种情绪中脱离出来的同时,也是为自己的运气点了点头。

  像《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之类的名作,在来法国前米哈伊尔当然也是在翻译和韵律这一块准备了一手,如今恰好用上算是运气但其实也是米哈伊尔有备而来。

  而像这些越过语言都称得上坚挺的诗歌,米哈伊尔其实最开始的时候真不准备拿出来,而就算是想要拿出来也未必是现在这样的方式。

  但是!

  就是个戏剧你们法国都不让人顺顺利利演,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拿出来就完了!

  米哈伊尔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沉寂了许久的众人终于是有些按捺不住了,有人颇为失礼地直接喊了出来,有人的目光有些呆滞,还止不住的在那里摇头,更有人已经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某种情感,直接直勾勾地盯着米哈伊尔,似乎想从他身上刮一块肉下来。

  古板和无趣?

  不!

  他光是站在那里将这首两首诗念出来,那便是整个巴黎最顶级的浪漫!

  光是这两首诗就值得许多个美妙的夜晚!

  面对在场众人的反应,米哈伊尔并未直接说话,而是先微微抬起了他的手,他的这个动作虽然有点不起眼,但随着他抬手的微小弧度,场上的人无论有着怎样的身份和地位,一个个几乎全都随着他这样的动作逐渐安静了下来。

  等到再没用什么比较大的声音后,很清楚自己的目的的米哈伊尔直接就说道:“各位尊敬的先生和夫人,请问能否容许我在这里念一念我那个引起了一些风波的剧本?至于它究竟怎么样,我想你们听过后便会有一定的判断。”

  嗯?

  那个把妓女写成主角的剧本?

  这种东西真的适合在这种聚集了上流社会人士的场合上念吗?

  长久以来的观念让沙龙的女主人吉拉尔夫人下意识地再次犹豫了,只是还不等她有一个最终的判断,那位眼神已经有些狂热的部长夫人便直接喊道:“请您只管念吧!我现在已经相信这会是一部杰作!您都能这么快写出这样的诗歌,那么剧本对您来说又有什么难度呢?”

  而既然这位地位尊贵的贵妇人已经这么说了,那么这件事便再无悬念,于是很快,米哈伊尔终于是如愿以偿地拿出了《茶花女》剧本,接着他就在各式各样的眼神中缓缓念了出来.

第210章 你是最后的玫瑰与变脸的报纸

  《茶花女》获得了最热烈的成功。无论是靠人供养的女子还是罪孽深重的女人,读过之后无不顾影自怜,悲叹自己红颜薄命。

  ——《三仲马传》

  关于欧洲有没有排座次这样的讲究,那肯定是有的,而且确实称得上是历史悠久。

  像是中国的话,在先秦时期,古人的观念大体是左主吉,右主凶。即在正常的社会政治生活中,以左为上为尊,以右为下为卑;而在丧事、军事等所谓凶事活动中,则以右为上为尊,以左为下为卑。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古人在天道观领域持有天道尚左、地道尚右的观念。

  而欧洲这边在古希腊和古罗马时期,就将最靠近主人右侧的位置作为最尊贵的位置,至于原因的话则是有些朴素,简单来说就是当时大多数人都是右手持武器,右侧往往被视为“保护者”的角色。

  将客人安置在这一位置上算是信任和荣誉的体现。

  而到了中世纪则是在此基础上又多了一层宗教色彩,根据《圣经》显示,耶稣坐在上帝的右边,因此右边在基督教文化中象征着更高的荣誉和地位。

  这样的规矩放到1845年巴黎吉拉尔夫人的文化沙龙上也是一样的道理,有权有钱有名的人坐在离女主人最近的地方,而像卢卡斯这样平平无奇的年轻人,能混进来已经很不容易,更别说进入核心圈层了。

  而对于那些进入核心圈层的同龄人,如果是以前的话卢卡斯只会嫉妒的发狂,但像今天的话,身处外围的卢卡斯只是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那些位于核心圈层的年轻人,然后尽量压制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能够在这样的年纪进入吉拉尔夫人的沙龙的核心圈层,那么那些年轻人无疑就是如今巴黎文化界最耀眼的新星,但是那又如何呢?

  在那位此时此刻正站在沙龙中心念着剧本的俄国青年面前,他们又能算得了什么?他们不还是得像我之前那样,露着看似体面的微笑,实则恨不得直接将那位青年拖下来自己站上去?

  就得让他们尝尝我之前体会到的滋味!

  卢卡斯在感到大快人心的时候,他看向那位俄国青年的眼神里却是只有满满的羡慕,实在是找不出多少嫉妒的成分。

  如果说那些法国的新星他还能嫉妒一下的话,但像这位来自俄国的青年他还有嫉妒的必要吗?

  一方面,即便对方的年纪比他还要小几岁但他就已经是俄国最好的杂志的老板了,另一方面,那两首诗是普通人能够写的出来的吗?!

  特别是后一首,你听个主题晃悠两步就行了?!这还是人吗?

  总而言之,卢卡斯根本想象不到自己有任何可能成为这样的天才,所以又何谈嫉妒呢?

  而此时此刻,或许是由于他身处外围的缘故,对于场上的有些事情他看的要更为清楚。

  毫无疑问,这位名叫米哈伊尔的青年拿出来的剧本依旧非常动人,这个剧本简单来说就是一个爱情故事,不过由于男女主人公身份的特殊和剧情上巧妙的安排,再加上刚才那两首情诗所营造出的美好氛围以及米哈伊尔颇为动人的朗诵。

  总之,卢卡斯清楚地看到了一位又一位女士正在为这个故事落泪,即便是那些饱经世故轻易不会激动的贵妇人们,此时此刻也是频频用手帕擦起了眼泪,偶尔还伴着几声叹息。

  而除了这些已经完全沉浸进去的贵妇人们,卢卡斯还看到了一些嫉妒的发狂的巴黎青年,看到了正在奋笔疾书的新闻记者,看到了几位认真品鉴并且陷入了沉思的评论家,当然也看到了所有人都频频朝那位俄国青年看去,以至于竟然出现了一种混合了情欲、嫉妒、惊叹等诸多情绪的奇特氛围.

  看着这些景象,卢卡斯当然已经明白这位俄国青年在这场沙龙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关于他剧本的事情大概率也会出现新的转机,但其实硬要说的话,对方还真没用什么太过高超的手段,他只是按照沙龙的流程在某一时刻站了起来,接着他就成功了。

  听起来好像很简单,但这玩意真的学得来吗

  由于思绪实在是有些复杂,卢卡斯听剧本听的其实不是很认真,他除了在想上面那些东西以外,脑子里其实也一直回荡着米哈伊尔的那两首诗歌,经过刚才在心中的反复揣摩,他无疑已经将这两首并不长的诗记得差不多了。

  坦白说,如果这两首诗是他写出来的话,那巴黎的贵妇人们可得遭老罪了.

  不过就算不是他写的,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可以稍微打个时间差,在这两首诗彻底传开之前就念给有些贵妇人听?

  就算不是我写的,但凭借着这两首诗的感染力,未必不能让有些贵妇人们冲昏了头脑.

  想到这里,他便不知不觉地来到了门口,尽管他知道这件事依旧有不小的风险,很容易被人秋后算账,就这样,在这一瞬间,卢卡斯的大哥和二哥展开了激烈的搏斗,而最终,卢卡斯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这个沙龙。

  而事实证明,卢卡斯的命运算是一半好运一半厄运,好运在于他今晚确实在某个场合打动了一位据说很有钱的贵妇人,厄运则是这位贵妇人的腰围几乎快赶得上两个卢卡斯

  当卢卡斯正面临命运的抉择的时候,米哈伊尔这边也终于是念完了剧本,在念完后他先是留了点时间给那些已经完全代入到剧情里的贵妇人们平复一下情绪,等气氛稍微好转了一点,场上才陆陆续续出现了讨论声。

  关于《茶花女》为何能在这一时期的法国取得巨大的成功,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它有很大一批潜在的受众。

  简而言之,一个不得不被人供养却还在追寻爱情的女性形象,又是如今巴黎多少女性的真实写照呢?或者说,在这年头女性很难靠自己出人头地,即便是那些拥有继承权的贵妇人,某种意义上其实也处在一个被供养的位置上。

  于是等场上的讨论变多了以后,有很多人都非常惊讶地发现,发言最多发言欲望最为强烈的反而是那些应当保持端庄和优雅的贵妇人们,而面对别人的称赞、点评和询问,米哈伊尔也是一一作出了回应。

  等到这些热烈的讨论过去后,一位似乎是记者的男人也是开口询问道:“尊敬的米哈伊尔先生,我想将您今天的一些表现写成新闻发出去,不知您是否同意?而关于您的戏剧我也想写一篇文章,但是却突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概括,不知您是否能给出一些建议?”

  “我同意。至于您说应该如何概括,或许一首简短的诗就够了”

  米哈伊尔微笑着点了点头后,稍微顿了一下才用一种温柔又格外具有生命力的语气说道:

  “我是个绝望的人,是没有回声的话语。

  丧失一切,又拥有一切。

  最后的缆绳,我最后的祈望为你咿呀而歌

  在我这贫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

  场上的众人:“!”

  又来?!

  莫非你是由诗歌组成的吗?!

  而这首简短的诗歌同样如此的优美动人,与此同时,它似乎既象征着女主人公玛格丽特的爱情,又预示着男主人公阿尔芒在得知真相后那无限的悔恨与惆怅。

  正当这位记者还在细细回味的时候,另一方贵族女性们所在的区域突然又是一阵骚动,等过了一会儿后,人群中便传来了一声惊叫:“杜巴丽夫人晕厥了!快将她送到休息区域!”

  米哈伊尔:“?”

  虽然米哈伊尔一开始的时候也惊了一下,但等他稍稍回过神后,便想起了这种事情在这一时期的法国确实比较常见。

  首先这一时期的浪漫主义文学和戏剧就将“苍白、虚弱、感性、易晕厥”的女性形象理想化了,以至于有些时候晕厥反而成了精致和感性的象征。

  而现实一点的原因便是这一时期的贵族女性在正式场合普遍穿着严重压迫肋骨、内脏和横膈膜的紧身胸衣,再加上像沙龙这样的环境有时候确实有些拥挤和闷热,因此晕厥在巴黎上流社会中并不罕见。

  当然,跟情绪的激动肯定也有关系。

  尽管米哈伊尔想通了以后便并不觉得有多么奇怪,但等他重新看向了刚才那个问他问题的记者,却发现对方已经两眼放光的在某个小本子上奋笔疾书。

  看得出来,他此时此刻可谓是思如泉涌,但米哈伊尔是真的希望对方不会写出太过逆天的东西.

  由于米哈伊尔的诗歌和剧本确实占用了沙龙的很多时间,因此当这段插曲过后,这次的沙龙也已经来到了尾声。

  尽管有些贵妇人的眼神一个比一个不对劲,但出于社交形象和自身的矜持,她们显然不会在今天就想把米哈伊尔怎么样。

  而米哈伊尔虽然被这些人看的有点后背发凉,但想了想戏剧上面的事情,米哈伊尔终究还是硬着头皮主动跟几位贵妇人简单说了点话。

  至于自己的目的能不能达到,感受到她们的眼神的米哈伊尔觉得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等这一切终于结束后,米哈伊尔也是顾不上在这场沙龙里面吃点什么东西了,而是拉着屠格涅夫撒腿就跑。

  尽管米哈伊尔这样的行为似乎会让许多巴黎青年感到痛心疾首,但屠格涅夫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当中,压根就没有理会这件事。

  当他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便颇为遗憾地对着米哈伊尔喊道:“米哈伊尔!你念诗前所走的步数我都数过了!二十步!整整二十步!你为什么就不能走少点呢?七步多好!正合适!”

  米哈伊尔:“?”

  怎么,你竟然也知道曹植的典故?

  “你忘了吗?七在东正教里可是一个非常神圣的数字!上帝第七天创造了世界,在第七天造出人类,用亚当的第七根肋骨造了夏娃,人类有七罪七罚,天国有七层”

  说到这里,屠格涅夫又是一拍大腿:“你要是正好走了七步那该有多么完美!我敢保证这个故事将迅速在整个欧洲流行开来!俄国就更不用说了!”

  米哈伊尔:“.”

  那我要说还好不是七步了,不然我在欧洲的教会那里又该是个什么形象.

  另外七这个数字确实很有意思,对于欧洲文化也产生了相当深刻的影响,而有时候有些人出于强迫症,为了凑够七这个数字,还真就搞出了七大洲七大洋七色彩虹之类的命名,但事实上确实不是这么回事。

  就在米哈伊尔跟屠格涅夫说话以及想找个地方稍微吃点东西的时候,另一边,贵为内政部部长夫人的杜莎泰尔夫人也已经面色潮红地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恰巧,他的丈夫此时此刻也在家中,而当他看到他那容光焕发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岁的妻子,他的眉头当即便皱了起来。

  尽管他们一定程度上保持着某种不干涉对方的默契,但看到杜莎泰尔夫人这种容光焕发的状态,他终究还是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不过很快,他的妻子就颇为郑重地来到了他的面前,正当他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的时候,他便听到自己的妻子说道:“你们的部门似乎有人对一部非常精彩的戏剧产生了极为重大的误解,我觉得”

  就这?

  经过了这样一个奇妙的夜晚,许多事情正在发生,不少事情都已经得到了改变,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限制因素,大多数人并未第一时间感受到这种变化。

  不过就算再慢,等到了第三天的早晨的时候,有些事情总算是初步显现了出来。

  而最早察觉到这种变化的人,还是一位经济状况相当不错且酷爱读报纸的巴黎中年富商伯纳德。

  作为一个十分地道的巴黎人,伯纳德既拥有着一定的财富,同时也拥有着属于巴黎人的自尊,对于他来说,即便有些人看似跟他是一个国家,但那种穷乡僻壤出来的人也配跟我一起被人称为是法国人?!

  正是有着这样的心理,伯纳德前段时间才狠心抛弃了他曾经颇为喜爱的《世纪报》,如果要问原因,那便像他向别人抱怨的那样:

  “《世纪报》什么时候竟然成了靠吹捧该死的俄国人才能活下去的下三滥报纸了?!天天印着该死的俄国人写的小说也就罢了,动不动还要刊登一下吹捧他的文章。

  上帝啊!《世纪报》的老板莫非是被魔鬼给附身了不成?他这样做实在是有损我们巴黎人的颜面。”

  在抛弃了这份报纸后,伯纳德当然是根据自己的口味又重新订购了几家报纸,像这几家报纸刊登的新闻就很合他的心意,鼓吹一下法国取得的成就,强调巴黎的神圣地位,许多花边新闻与一些商业性的新闻。

  当然,还有最近一段时间伯纳德相当爱看的文学评论版块。

  正常来说像这一类东西伯纳德一般都是不看的,但既然最近这些报纸一直都在这一版块狠狠地嘲笑甚至谩骂那位该死的俄国的作家,那么伯纳德就必须得鉴赏一番。

  本就应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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