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第521节

众官员皆是道,宗海既是要离京,我等多日也受你照顾,需好好替你饯行才是。

林延潮听了还是感激同僚这番心意,于是一一向同僚拱手作别。

林延潮离了文渊阁时,东房的吏员还一个个巴结地替林延潮提包裹献殷勤呢。

林延潮不由心道,若是你们知我得罪了张居正,恐怕躲还来不及吧。

林延潮离了文渊阁,展明赶着马车在那等着林延潮退衙。展明见林延潮提着大包小包,不由讶异问道:“老爷你这是?”

林延潮摆了摆手道:“回家再说。”

展明知机不问,于是与林延潮一并驾车返回家中。

到了家里后,林延潮将林浅浅,林延寿叫来,与二人大致说了这一次回乡省亲的事。

林浅浅听了高兴地道:“如此真太好了,虽出来不过半年,但论来论去,哪里都不如家乡的好。”

林延潮见林浅浅同意点点头,又看向林延寿问道:“兄长如何打算呢?”

林延寿道:“我这才来京不过几个月,正在孙先生门下攻读呢,就不回去了。”

林延潮心想自己若真被罢官,那么此去老家,就回不了京师了,自己还是要与林延寿交代一下的。

于是林延潮将自己今日在堂房里得罪张居正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林延寿听了立即跳脚道:“延潮,这张居正是……是奸臣啊!没错,就是戏台上唱白脸的,白脸奸臣!”

林延潮连忙道:“兄长,此事首辅也没有做得不当之处。首辅处事还是公允的,你万万不可与外人这么说。”

“我管他什么公允不公允,我觉得他是奸臣,他就是奸臣。你放心,你若是罢了官,我一定替你申冤,等我考上了进士,金殿传胪时,我参他一本,让文武百官知道他的嘴脸。”

林延潮与林浅浅对望一眼,不由同时露出你又来了的表情。

“兄长,你有这份心我领了,你还是考虑如何先进学吧,这才是当务之急。”林延潮赶紧劝道。

林延寿摆了摆手道:“我之前不是说了吗?在顺天府里,我已鹤立鸡群,不说生员,进士也是如反掌观纹。”

林浅浅忍不住问道:“兄长,既是你如此有把握,那你为何当初在老家没考上秀才?非要到顺天府来?”

林延寿沉思片刻道:“莫非我有先见,知延潮会遭奸臣陷害,把进士及第的机会留到今天?”

林延潮被雷得外焦里嫩心道,兄长你也真太凑表脸了。

安顿好林延寿,林延潮又找了孙承宗道:“我此去离京,最少半年,你替我照看兄长,这是两年的修金,你且收下。两年期满,孙先生可以自去。”

孙承宗讶然道:“东翁,这是作何,信不过孙某吗?”

林延潮笑着道:“并非如此。”

于是将自己仕途不利的消息告诉给孙承宗。

孙承宗道:“既是如此,孙某就更不能轻易离去了,正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东翁一片赤诚,一心为公,孙某敬佩不已,必不负所托。也请东翁放心,当今天子乃是圣君,必有起复你回京的一日,孙某就在此等候。”

林延潮见孙承宗这般说道:“孙先生,真是有侠气,也好,就如此吧。”

说完林延潮与孙承宗主宾间各行了一礼。

之后林延潮回到屋中让林浅浅收拾东西。

林浅浅答允了,林延潮见她答允如此利索,不由问:“我若是因此而罢官,你不会恼我吧!”

林浅浅道:“这才不会,明明是宰相他欺负人,夫君你一心为了百姓,一心为了社稷,只是因说了真话,就惹得他不高兴,这样满朝大臣还有谁敢说真话,明明就是他的不对。走了也好,到时候等到北方大旱时,他知道自己错了,哭着求着叫咱们回来当官,咱们也不回去了。”

林延潮听了不由点点头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就算千夫所指,也是足以心安!”

四百七十九章 放爆仗

初春的京师,到处都是浮埃,这大风一卷一刮,就弄得人灰头土脸的。[[〈〔[网

往年的这时候,京师早就下了好几场雨了,虽说难免地上湿漉漉的,甚至暴雨之时还沟渠漫街。

不过却比不上今年,这般连点雨未下过的春天,却是几十年没有见过了。

百姓们有点奇怪,也谈不上预见有什么旱情,只是觉得天气燥燥的,令人有几分不舒服。

林延潮从内阁交割好手续后,就向天子上了省亲疏,疏上说臣兹幸有斗升之禄,欲迎吾祖父就养,而祖父已老,不可来矣……

小皇帝得知林延潮上表后十分惊讶,他不知林延潮是不得已才回家的,不过见林延潮这省亲疏,写得言辞恳切,又言要看望祖父,以及替少时亡故的父母展墓,这些都是人伦大礼,硬得不能再硬的理由。

在忠臣必出孝子之门大意识前提下,这样的省亲请求是很难拒绝的。

于是小皇帝答应了,还赐予林延潮彩币,黄金,作为养祭,宾客之费,这是天子不轻易授予的恩典。

天子下旨批答后,吏部核实后,给了路上用的道里费,除去往返水程6程,给了林延潮在家一个月的省亲假。

得到批复后,林延潮心底还是挺高兴的,然后一干好友,同乡,以及翰林院的同僚相约去崇文门外替林延潮践行。

就要践行的前几日,林延潮得罪张居正的消息,也是传出风声来了。

这消息一传十,十穿百,不用多久京城里的官员多是知道了。

林延潮心想,既是消息传开,践行宴就不必了,要不然让他们找‘宿疾作’,‘临时有事’,‘我家狗狗生了’等借口,故作不出席,这又是何苦来由?

林延潮也不忍见他们还要向自己撒谎,还不如将此践行宴直接取消掉。

不过陈济川却不这么如此认为,他与林延潮说,平日里不少官员都是讨好,巴结老爷你的,甚至一见面就称兄道弟,求你帮忙的。眼下他们知道老爷你恶了张居正,咱们试他一试,就借着这践行宴大帖子,看看到底谁来谁不来?谁对我们是真好,谁是虚情假意的?

林延潮听了笑了笑道,这倒是不必,林延潮与陈济川说起官渡之战的例子。

当年曹操在官渡之战时,缴获袁绍的一束书信,其中有曹操手下人暗通袁绍的书信,手下大将建议曹操将书信拿出来看,逐一点名,收而杀之。但曹操却将这些信付之一炬,说当时我势弱时,尚不能自保,何况他人乎。

陈济川听了略有所悟,林延潮道,我与张居正之间,若让我来选,我也选张居正,自己尚且如此,又何况他人。与其强迫别人做出选择,倒不如大家彼此留下情面,日后相见也不会尴尬。

于是林延潮推了践行宴,到了临行一日,林延潮就带了浅浅,陈济川,展明,以及八名丫鬟下人,天还没亮时就离开家,不声不响地踏上了归程。

林延潮一行到了通州,他早已是包好了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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