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友也不说话，静静地站在窗户边上，看着眼前一片狼藉。
早晨的阳光刚露出半个头，寨子里的淡雾就几乎散尽，赵富贵带着王小湘，许多后，周二娃，去打扫战场。
鬼子留下了十多具尸体。
其中五人成为长官的狙击步枪下的亡魂，早已死得浇透，每个鬼子的身体上都留下了一个杯口、碗口大的血洞，骨断肉绽，触目骇心。
另有三个小鬼子死在屋里，都是死于手榴弹，被炸的血肉模糊，肢体残缺，五脏六腑流在体外，沾满泥土、硝烟、弹片，引来蚂蚁苍蝇叮咬，令人作呕。
看押十几名少女的两名鬼子也是死在长官枪下，廖保田和鲁旭光带着女孩子们离开时，让她们不要看两具尸体，以免发出惊叫声。
被狙击步枪轰开的尸体太残暴了。
武中华和范小四摸掉的狙击手死浇透，脖子里还插着竹箭。
邝大威和方友杀的那名狙击手的脖子上留着两个血窟窿。方友刺刀拔出时在鬼子的脖子里拧了一圈，几乎把鬼子的整个脖子都切开了。
赵富贵小心翼翼的朝一具趴在地上，看不出具体致命创伤部位的鬼子尸体走去，离鬼子的尸体还有两步距离时，他挺着刺刀在尸体的脖子上戳了一刀，然后撇着嘴对惊讶地看着他的许多后，周二娃，王小湘三人说道。
“看什么看，你们以为我想这样子残忍吗，这些都是跟狗日小鬼子学的。狗日小鬼子抓到我们重伤士兵，经常泼油活活烧死的都多了去了。”
许多后三人不语。比起小鬼子的残忍，赵富贵仁慈多了。
“你们以为打扫战场是轻松的、可以发财的活吗？我告诉你们，打扫战场是一个稍不留神就能冤死的差事。
打扫战场的时候，你们就得把自己当做一个屠夫，只要看见那些不是头上或者胸口中弹的鬼子，你就毫不犹豫的在他们的脖子上捅一刀，千万不要心软下不了手。
小鬼子残忍的很，一些鬼子的忍耐力超强，他们中枪后明知是死，所以想在临死前拉垫背的事在全国战场上比比皆是。
以前我见过几个弟兄就是这样糊里糊涂死在了快咽气的鬼子的枪下。他们在枪林弹雨中、在死尸堆里活了出来，却在打扫战场时，一不小心，成为了鬼子临死前的枪下亡魂。”
赵富贵说话间，仔细看察了前前后后，这才蹲下，在尸同上摸索起来，站起来时，两手中已多很多东西，他随手把觉着没用的扔掉，把几块大洋塞在了怀里藏了又藏，这才说道：“打扫战场的时候千万不要先只顾着贪财。贪财丢命。”
周二娃，许多后，王小湘，面面相觑，这赵富贵不是说不要贪财吗？
“瞧你这三个死脑筋的蠢样，怪不得讨不到婆娘。就算是讨到了婆娘，就你们这几个蠢样，也不知道怎么把婆娘往炕上抱。”赵富贵拔出刺刀，在鬼子的尸体上擦了擦，一脸嫌弃的表情对三人说道，“不他么贪财，谁来打扫战场。我是想告诉你们三个小兔崽子，钱财固然好，命更值钱。打扫战场时一定要心黑手辣，你特娘的要是一不小心做了鬼子临死前的垫背，死后埋在土里几十年后骨头都变成了灰，那俩眼球也还特娘地睁着。”
平时训练时长官一再强调，战场上，我们兄弟连不抓俘虏。
第64章 打扫战场
在刚组成兄弟连以后训练的那些日子里，颜至每天都要告诉他的士兵——战场上，我们不抓俘虏。我们对待侵占我家园的敌人，不必仁慈杀无赦。蛇心你捂不热。
颜至才不在乎那些优待俘虏的国际公约，他不会遵守那些俗套。中国的士兵落在小鬼子手里，从来就没有被善待过，他为什么要去俘虏小鬼子。他只杀鬼子，不俘虏鬼子，哪怕是手无寸铁的鬼子。只要是在中国拿枪挥刀横行霸道的侵略者，劳资都杀无赦。
俘虏浪费粮食，还要派专人看守。日本兵以被俘为耻，战场上能被俘虏的日本兵多数都是伤兵。在这个战争年代，中国军队自己都缺药少粮，哪有那么多药去救小鬼子。自己的士兵都咬紧牙关承受战争给他们带来的创伤，我们为什么要去救助那些给我们带来创伤的鬼子？
是想感化他们吗？
他们你感化的了吗？
把这些小鬼子治好了，留在身边就是一个定时炸弹，放回去就等于放虎归山，就等于放了一条恶狼回去，他随时会换一张面孔，重新欺压中国的老百姓。
你妄想放一匹被驯化的狼回去，让整个狼群变得温顺？不。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所以，颜至一再强调，兄弟连在战场上不捉俘虏。上了战场，你们就要倾己所能，把对手打服，把对手打趴下跪下，你才能赢得尊重，才能让世人知道你是强者，你才会得到世界的尊重。
弱者在这个战争的年代是没有发言权的。
那口古井边，到处都是露水打湿地面后鬼子留下的凌乱脚印。
五具鬼子的尸体静静地躺着，有四名鬼子是被颜至的狙击步枪击中射杀，巨大的伤口还在流着血水，招来很多苍蝇嗡嗡嗡，
在最靠近井边的一块大石头边上，侧身面朝上躺着一具鬼子的尸体。脸上全部是新鲜血迹。
赵富贵挺着刺刀，顶在一名机枪手的脖子上，在尸体上踢了几脚说了句“死翘了”后蹲下，左手熟练的在鬼子的衣兜里摸了起来，只是七八秒的时间，就把鬼子的衣服里里外外掏了个干净，居然又被他摸出三块大洋，而且还找到了一张长得十分妖艳，衣着短小的女子照片。
死盯着照片上的女子，赵富贵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撅嘴对着照片上“咗”了一声，豪不在意钟家根三人既羡慕又嫌弃的眼神，把那张照片整整齐齐地放在最贴身的衣兜里，黑乎乎的大手隔着衣服把照片摸了又摸，生怕那女子会从照片里抬腿溜走似的。
赵福贵见三个兵蛋子还在那边傻站，便撇了撇嘴表示鄙视，自顾端着刺刀朝前，又在另一个鬼子机枪手的肩上踹了几脚，还是那句顺口溜“死翘了”后，开始掏死尸的口袋。他干这一行似乎早已驾轻就熟，一只手麻利滴着掏尸体的口袋，另一只手始终握着枪，两只看起来忠厚实际跟贼一样的眼睛四处张望，警惕性非常高。
“等今天回去后，这些钱够劳资去半掩门子里快活几天了。”赵富贵得意地颠着又摸到的三块大洋哗啦啦响，说道。
见赵富贵又轻易得到三块大洋，王小霜，钟家根，周二娃也不禁心动，特别是那个衣着很少女子的照片，更让三个兵蛋子差点流出了口水。九块大洋，足够一个家庭一年丰衣足食了，像许多后，王小湘，周二娃这样的小光棍，九块大洋可以够他们在窑子里逛上三天三夜不合眼，九块大洋甚至可以盖一个大房子，再娶一个漂亮的媳妇。
当然，周二娃，钟家根，王小湘，三人打骨子是里向往着窑子、半掩门的，但老兵们说了，就他们三个，去了也是遭那些娘们嘲弄、遭摆弄的货色。
你别说老兵油子的话还就把王小湘他们唬住了，万一被窑姐儿嫌弃，那可是最丢人的事了。
战争期间，扛枪吃饭的都是把头别在裤腰带上吃饭的，谁也不知道吃了今天晚上这顿，明天早饭时，自己脑袋还在不在脖子上。
所以，颜至并不禁止像赵富贵这样的老油条光棍在空闲时间出去鬼混，窑子、半掩门子里的那些姐儿身后，也有人张嘴等着吃饭。
颜至认为，战场上士兵的命随时都能丢掉，没必要让他们去遵守一些不必要的道德。中国军队始终处于绝对劣势，士兵们的命贱得很，让这些贱命但却是国家脊梁的人，在朝不保夕时，还保持一些不必要的道德，没有必要。
无论哪个国家，当一个士兵知道自己明天在战场上必死无疑，那么几乎所有的道德对他来说就是狗屎。
但那张女子的照片魔力太大了，特别是那双白净的小腿，哎呦妈唉……于是，钟家根三人也向另外三名鬼子尸体走去。
突然，赵富贵对走向井边那具鬼子尸体的钟家根叫道：“钟家根，站住。”
钟家根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赵富贵。
王小湘，周二娃，也扭头看见赵富贵耸肩平腰，端着枪，食指已经搭在扳机上，枪口瞄准钟家根前面那具鬼子的尸体，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赵富贵的神情紧张，略带点兴奋，被硝烟和尘土涂抹成黑一块灰一块的脸，显得狰狞。
“退后，你们几个。这狗日的没死，大家散开。”
钟家根，王小香，周二娃顿时紧张起来，同时端起了手中的步枪。
这时候，兵蛋子都以老兵为主心骨。
三人见赵富贵的紧张表情，知道眼前这具小鬼子的尸体肯定有诈，于是便随着赵富贵缓缓的向四周散开。
退出了十米之外，赵富贵这才狞笑骂道：“小鬼子，你这招老子见得多了。”
钟家根三人的枪口齐齐指着小鬼子的尸体，随时开火。
赵富贵说道：“你仨看，这狗日脸上的血是刚刚涂上去的。由于时间匆忙，狗日的脸上还留有几根手指印，而且他的右肩骨已经被打断抬不起来，右手上也没有鲜血，这说明他脸上的鲜血是左手涂上去的。他的胸口和后背，头部，脖颈上都没有弹孔，狗日肩上的伤虽重，却也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绝对让他失去战斗力也无法跟着部队撤退。他左手放在背后，躺着的姿势面朝上，故意把枪扔的很远想麻痹我们，我猜他的左手里一定握有手雷。”
赵富贵笑得很得意，这让他的脸看上去更瘆人：“刚才，这狗日脸上的苍蝇纷纷飞起，让我瞧出了破绽。”
第65章 六十三鬼子装死拉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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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湘，周二娃，钟家根，三人几乎同时腹诽：“这狗日的赵富贵仗没打几年，却变成老狐狸了，居然能从苍蝇上看出小鬼子是诈死。”
三个人互看了一眼，又瞧了瞧赵富贵，然后，各自食指搭在扳机上，继续死死地盯着，井边大石头边上，那具小鬼子的尸体。
“刚才，就在钟家根朝这个狗日小鬼子走去时，我恰好抬头，看见狗日的脸上的苍蝇嗡的一下全部飞了起来，我就知道这狗日的没有死，他是被脸上苍蝇爬得皮肤痒痒的实在受不了了，掀动眼皮，扯动了脸部肌肉，所以苍蝇才嗡的一下全飞了起来。”
钟家根三人歪眼看了一眼另外几具尸体，果然，那几具尸体的创口处、有血渍的地方密密麻麻地趴满了绿头苍蝇，很是让人恶心。
赵富贵抬脚朝边上那具尸体踢了一下，“嗡”的一声，所有绿头苍蝇在同一时间飞了起来。
“啪！”
赵富贵手中的枪响了。
“八嘎……”
同时伴随着枪响的还有一声惨叫，那个小鬼子突然睁开了恶狠狠的眼睛，张开大嘴咒骂嚎叫着，眼神里布满仇恨和怨毒，死死地盯着赵富贵。
小鬼子的左肩膀被子弹近距离击中，膀骨被硬生生完全震碎，血浆瞬间喷涌在大石头上，他嚎叫着想扭动肩膀，却已无能为力，一颗四十八瓣从他的左手心里滚了出来，“滋滋”地冒着蓝白色的烟。
“跑！”
赵富贵大叫一声，向后慢吞吞地跑去。
钟家根，周二娃，王小湘，也一起抱枪退着向后。
面对从鬼子手中滚出的四十八瓣，他们并不着急。
四十八瓣从打开引信到爆炸，需要七八秒后才爆炸，而赵富贵四人发现小鬼子诈死后，已退离小鬼子约十米的距离。八秒钟，至少够他们再跑出二十米，离开手雷的杀伤力范围，他们就是要亲眼看着小鬼子怎么被自己的手雷炸死。
听见枪声，“八嘎”骂声，惨叫声，中国士兵们向赵富贵四人这边看了过来，却见赵富贵四人已经站住，拎着枪，开始掏烟，似乎是在等看什么笑话。
赵富贵四人的脸上全是嘲笑，看着小鬼子。
小鬼子的心情无法描述。
“轰！”
四十八瓣炸开，瞬间带着一团血雨骨肉，冲上天空后再向四面八方坠落，那些被炸烂的肠子，支离破碎的骨头，破碎成蝶的衣服，残缺断裂的肢体，在空中，交织成一片腥风血雨。
听见四十八瓣爆炸声，所有中国士兵，几乎在同一时间内，条件反射似的卧倒在地上，双手环抱着头。
赵富贵冲地上的士兵们大叫：“没事没事，有个诈死的小鬼子，被他自己的手雷送去孝忠他们的狗屁天皇了。”
听见赵富贵扯嗓子大喊，中国士兵们这才骂骂咧咧地爬起来，都骂狗日赵富贵为嘛不提前吼一嗓子。
就在这时，围在大门口喊话的几个士兵突然高声叫道：“不许动不许动，狗日小鬼子，举起手来举起手来……”
颜至闻言起身，向关押着百姓的那栋楼看去，他叼着的香烟刚刚吸了一半。
那两扇关押着百姓的门被缓缓打开，一名怀抱两三岁孩子的年轻妇女哆哆嗦嗦地走了出来，她身后，赫然顶着一杆三八大盖，刺刀明晃晃，刀尖上还有血迹。
年轻妇女面容较好，她浑身颤抖着，双手死死护着怀里的孩子，一双眼睛里布满了恐惧，突然见到门口的中国士兵，便“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救命！救我孩子！”
“放下枪放下枪狗日的小鬼子放下枪……”所有中国士兵耸肩平端枪，“哗啦啦”拉响枪栓，纷纷不停顿的大叫。
“日你麻的小鬼子。”
看着鬼子持枪威胁抱孩子的女子，钟家根咬牙切齿的将刺刀捅进一具鬼子的尸体里，拧了几圈……
面对几十名持枪的中国军人，挺着刺刀走在怀抱孩子妇女身后的鬼子嘴角狞笑，也哗啦地拉响枪栓，接着挺起刺刀轻轻往前一捅，刺刀便刺入女子的后背。
“哇！”
女子怀中的孩子明显感受到了来自母亲强忍着的巨疼，大声哭了起来。
“狗日的放下枪放下枪……”
中国士兵一个个目眦尽裂，咬牙切齿骂着。
血，从那名女子背后流出在刺刀上，滴到地上。她咬紧牙关不再吭声，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听话，鬼子的刺刀往前一捅，就会要了孩子的命。
“狗日的鬼子……”
所以中国士兵眼中都要滴血。
紧接着，后面又有三名鬼子挺着刺刀，赶着十几个怀抱孩子的妇女和七八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其中还有几个孕妇，从屋里慢慢走了出来。
中国士兵分散开来，纷纷围了上去，各自平端着枪，手指搭在扳机上，但只能随着被鬼子持枪威胁的人质左右移动，不敢开枪。
士兵们一个个脸上写满愤怒，大声咒骂着小鬼子，却又投鼠忌器，无可奈何。
颜至低声说道：“方友，你下去不许开枪，要想办法转移鬼子的注意力。命令所有弟兄不许开枪，全部把枪放地上，向后退出十步，不要拦着让鬼子们走。违军令者，枪立决。”
方友一愣后瞬间急了：“长官……”
“执行命令”
“是。长官！”
方友跑下楼，远远大声叫道：“长官命令，所有人，不许开枪，把枪放在地上，后退十步，放鬼子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