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没再接着说下去,而是下意识的看向了曹铄。
曹铄当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雁门关那边,曹恒等人办的事情,确实有着很浓重的无赖气息。
郭嘉是想说长公子的脾性更像是谁,看到曹铄的时候就把话给咽了回去。
除了曹铄,天下间还有几个人有着这样的无赖脾性?
当年曹铄可就是凭着耍无赖,才得到了许多好处,从而一步步爬了起来。
他先是博得了曹操的认同,在曹家混的风生水起。
曹操还在的时候,曹铄就已是有了很高的威望,所以他后来才能轻易的灭掉曹丕,从而掌握曹家大权。
在自己家中这样,曹铄对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论起说歪理和耍无赖,恐怕没几个人能胜得过这位魏王。
曹铄看着郭嘉,郭嘉也看着曹铄,俩人相视了片刻,都是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世事往复,岁月苍苍。”曹铄站了起来,走到郭嘉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说道:“奉孝陪我出去走走,我俩也是好长时间没有说说家常。”
陪着曹铄走出房间,郭嘉跟在他的身后。
从背影看曹铄,他和当年其实并没有多少区别,要是非说有区别,只能说如今的曹铄比当初又多了几分威武和伟岸。
“还记得当年曹恒出生,我初为人父那种忍不住的欣喜。”由郭嘉陪同往前走着,曹铄说道:“如今一晃多年过去,天下虽然一统,可仗还是没有打完。不知不觉,我们都已经老了。”
“主公说老,真的是让人不知该说什么。”郭嘉比曹铄大了十多岁,如今的曹铄也不过只是而立开外,当着郭嘉的面说老了,他确实是有些冒充老年的人嫌疑。
“我是说我们老了。”曹铄回头冲他一笑:“奉孝别跟在后面,走上来和我一道。”
郭嘉答应了,快走两步和曹铄并排。
“我说老了,其实只要看曹恒也就可以。”曹铄对郭嘉说道:“当年他还是襁褓中的婴儿,粉嫩粉嫩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多咬两口。身上那淡淡的奶香味,真的让人到先在还在怀念。可如今,他已经十五六岁,也能长途跋涉从寿春去雁门关,不仅如此,他甚至还会配合两位叔父,把我的幽州刺史给吓了个不轻。”
“这混账小子。”曹铄笑着摇了摇头。
他在说曹恒“混账”的时候,脸上浮起的却是慈爱的笑容。
看到曹铄脸上的表情,郭嘉也是摇了摇头。
任你英雄一世又能如何?任你枭雄一生又能怎样?
但凡是人,总归逃不过一个情字。
夫妻情、兄弟情、父子情,哪一样不是困扰着人们,让人难以从中解脱。
曹铄是魏王,可他同时也是一位父亲。
对儿子那份深情,可不是用他的英雄气概能够轻易给掩盖了的。
“我听说主公给长公子筹办了一桩婚事?”郭嘉向曹铄问了一句。
“正是。”曹铄说道:“我打算让他迎娶黄将军家的长女,不知奉孝认为怎样?”
“婚约都已经订了,还问我认为怎样。”郭嘉回道:“不过要是其他人家的女儿,我还会说出一些毛病,黄将军家的长女,确实是让人无可挑剔。”
“奉孝好像对黄将军家的长女很是熟悉?”曹铄笑着问道:“她究竟怎样,你倒是给我说说?”
“主公连人都没见过,就敢给长公子许下亲事,要是让老夫人知道,还不知会怎样责怪。”郭嘉回道:“不过这桩亲事许的还真是再合适不过。黄将军家长女,自幼随着母亲读些诗书,从小就知书达理,如今长大了出落的越发亭亭玉立,她配长公子还真是一对璧人。”
“一对逼人?”曹铄看着郭嘉眨巴了两下眼睛:“奉孝这个形容,我倒是没有太明白。”
郭嘉顿时满头黑线,虽然知道曹铄是在故意挑事,还是解释道:“一对玉人,令世人钦羡不已,主公这下应当的明白了。”
“早这么说……”曹铄假装恍然的点了点头:“奉孝把我那儿媳说的如此美妙,我倒是得见见亲家母,让她早些筹备,等到恒儿来到洛阳,让他们小夫妻先见上一见。”
“男女嫁娶,不过父母一句话而已。”郭嘉说道:“长公子和黄小姐见与不见,应该没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曹铄说道:“或许我们都觉得他俩是天作之合,可他俩究竟怎么想,我们却不清楚。婚事已经订了,改是改不了,可我却能让他俩早些相见,在嫁娶之前彼此先有个熟悉。别等到洞房花烛的时候,俩人都觉着对方陌生的很。”
“主公这种想法,倒是让人意外的很。”郭嘉说道:“长公子与黄小姐要是知道,也不知会怎样想。”
“他们怎样想,我管不着,我只管把该做的给做了。”曹铄咧嘴一笑:“别等到将来,俩人嫁娶以后还心中责怪,说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事先让他们见过。”
曹铄的这些说法,让郭嘉是满头黑线。
嘴上说的好听,是要让长公子和黄小姐先见一见。
可实际上,曹铄是打定了主意,长公子必须迎娶黄小姐,即使俩人没什么感觉,也得在婚前把感觉给培养出来。
“主公不打算管一管长公子?”知道和曹铄继续下去这个话题,他一定会说出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话,郭嘉赶忙把话题岔开,向他问了一句:“难道就由着他在幽州胡来?”
“又不是做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曹铄说道:“他是想要为我这个做父亲的分忧,也是想要为大魏的百姓出口恶气。更是想把羯人从世上抹去,让他们从此不能再与大魏捣乱。我没有理由阻止他,其实也不想阻止他。即便是训诫,至少也得等他来到洛阳,再把他给叫到面前好好骂上一通。”
“主公到时开明的很。”郭嘉摇头:“长公子年少,胡来也就算了。可主公已经是大魏之王,居然也是有着这样的性情。”
“奉孝怎么不把顽劣俩字带上?”曹铄嘿嘿一笑:“我当年领军讨伐张秀,那时候不过十四岁而已。要不是先带兵打了几场,父亲又怎么可能给我兵权?如今他要学我当年的模样,我不在暗中帮衬已经是不错,为什么还要去阻挠他的做法?”
往前走着,曹铄接着说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大魏的江山很大,大魏的子民很多,要保住这无尽江山,要保全大魏子民,总得一代代的传承下去,总得每一代至少会出几个有担当的人物。他有担当,我这做父亲的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扼杀了他的梦想,让他循规蹈矩的做个大魏公子?”
听着曹铄说的这些,郭嘉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他心里在琢磨着曹铄话说的究竟有没有不妥之处,嘴上也是什么话都没再多说。
曹铄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道:“奉孝,其实有些事情,我们根本不用太放在心上,尤其是下一代的事情,我们管不了,也不用去管。只要他们品性纯良,只要他们不欺善怕恶,只要他们不是那种人性泯灭的人渣,我们就不用理会他们怎样选择人生。一切让他们自己去选,人人路不同,全靠自己走。我们已经老了,总有一天这个世上的事情不会再是我们来做主,要是我们什么都给规划的清清楚楚,他们一直沿袭着老路不变,早晚有一天,会被其他人替代。”
“主公这么说,我就明白了。”郭嘉点了点头:“我刚才还在寻思,给杨阜写封书信过去,要他一切配合长公子,现在看来好像没有那个必要。”
“要是他连一个杨阜都不能解决,又怎么配做大魏的长公子?又怎么配在将来接管我的天下?”曹铄淡然一笑,对郭嘉说道:“幽州那边的事情,我不会插手,奉孝也不要插手。我们只看着他们怎么闹腾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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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恒一直都在担心曹铄会知道他在幽州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