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瑶以往也是很喜欢她。
尤其在曹冲被曹丕害死之后,出于同情,她和环夫人走的尤其亲近。
如果不是丁瑶护着,卞夫人早已把环夫人也给害了。
可刚才环夫人却对她说了一句话——心不狠江山不稳!
她没想到,这样的话居然会出自于环夫人之口。
连环夫人这种恭顺的人都能有此觉悟,可见乱世之中,盲目怀有仁义的人根本无法活的长久。
轻轻叹息了一声,丁瑶缓缓闭上眼睛。
与此同时,曹铄也毫无睡意。
他同样站在窗口,望着外面的夜色。
袁芳亲自掌着灯来到他身后:“夫君,天色不早,还是早些歇着吧。”
“今天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曹铄突然冒出了一句。
“是不是夫君去了大人那里听说了什么?”袁芳问道。
“不是我听说了什么,而是我看出了什么。”曹铄没有回头:“母亲为了我,甚至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荀文若当街拦我,证明了他对汉室的忠贞,却也让人看明白,他不可能忠诚于我……”
“夫君的意思是……”袁芳错愕。
“过了今晚,世上再也没有荀文若。”曹铄回头看向她:“我还没有睡意,你能不能陪我说说话?”
“夫君要我陪着说话,我当然不能不从。”袁芳轻声回应。
曹铄转过身,和袁芳一同走向里间。
袁芳把油灯交给一旁的侍女,陪着他走进里间。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停在荀彧住处门外。
荀彧已经睡下,仆从来到卧房门口:“启禀主公,环夫人求见。”
白天丁瑶来访,环夫人就陪在一旁,荀彧记得她始终是一句话没说。
夜色已深,她突然造访,让荀彧感到有些不妙。
可他却没想到环夫人来这里究竟是做什么。
匆匆起身披衣,荀彧吩咐仆从请环夫人正堂相见。
他来到正堂的时候,环夫人已经等在那里。
除了环夫人,正堂还站着几名精壮卫士。
荀彧来的时候,卫士们把目光全都投向了他。
“环夫人。”曹操活着的时候,环夫人也是很得恩宠,荀彧对她当然也是怀有恭敬。
听见荀彧说话,背朝门外的环夫人转过身。
欠身一礼,环夫人露出柔美的一笑:“荀公安好。”
“托夫人的福,我还安好。”荀彧回道。
“白天大夫人带我来见荀公,当时有许多话想说,可大夫人在场,我也说不出口。”环夫人幽幽的叹息了一声:“我听说子熔打算称帝,不知荀公怎么想?”
“大汉寥落,天下臣僚还有几个人肯忠诚于汉室?”荀彧轻叹道:“我有心匡正大汉,无奈手中没有兵马不能讨伐邺城,只能眼睁睁看着陛下在那里受苦。如今曹子熔也要称帝,汉室确实已经走到了最后。”
“难道荀公打算就这么看着?”环夫人说道:“曹子熔打算称帝,他绝对不可能帮你。我来这里只是想问问荀公有什么打算,看看有没有我能帮到的地方。”
“我能有什么打算?”荀彧叹道:“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是看着汉室彻底沦丧……”
荀彧智略过人,却不会想到环夫人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提起汉室,他脸上流露出落寞的神色,环夫人已经明白了一切。
他或许对曹铄还怀有感恩,也或许对曹家怀有一些忠诚,可他最终愿意效忠的却是已经没落的大汉朝廷。
曹铄一旦称帝,还不知荀彧会做出什么让人无法揣测的事情。
当荀彧说起只能眼睁睁看着汉室寥落,环夫人淡然一笑:“荀公果然还是忠诚于汉室。”
从她这句话里听出了什么,荀彧错愕的问道:“夫人什么意思……”
“子熔打算称帝,从此再无大汉只有大魏,荀公只怕是无法效忠于子熔。”悠悠叹息了一声,环夫人接着说道:“如果留在子熔身边,长久下去只怕会是极其苦闷。”
环夫人这么一说,荀彧顿时明白了。
“大夫人来见我,说是天下再无几个人忠诚于大汉,我还不信。”荀彧摇头苦笑:“夫人刚才说是肯暗中相助,我还以为是真有此意,正感叹世上还有与我相同心意的人,没想到却是被试探了……”
面带笑容,环夫人恬淡的看着他。
“夫人来这里究竟是要做什么,可以明说了。”荀彧对环夫人说道:“天色不早,我也不想耽误夫人休息。”
“荀公既然不肯追随子熔,又要留在寿春,实在是不太合适。”环夫人说道:“让你离开这里,大夫人又觉得不怎么放心。以荀公智略,我觉得应该懂得大夫人的苦心。”
“大夫人是要杀我?”荀彧问道。
“并不是大夫人要杀你,而是荀公自己不想活下去。”环夫人欠身一礼:“请荀公好走,你的家眷大夫人自会照应。”
“向来听说曹子熔敦厚贤良,当初离开寿春来投效他,怀着的无非是匡复大汉的心思。”荀彧叹道:“如今回想起来,这些念头实在是可笑的很。得权势者得天下,无论是谁,有了曹家的权势恐怕都不会想着再把皇权交还给大汉。”
“荀公只知其一却不知道其二。”环夫人说道:“向来朝臣功劳过高,总会被皇家忌惮。子熔如今统领兵马横扫天下,大权掌握手中,治下军民只知有他却不知有个大汉皇帝。敢问他将来把权势交还给汉室,汉家皇帝容不容的下他?”
环夫人提的问题,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没有哪个皇帝能容忍臣子权势高过皇权。
曹铄一旦真的把大权交还给汉室,等着他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亡族灭种。